许仙急步赶到湖边,呼唤两声“小青,小青。”果听“哗啦”一阵水响,一只青色的蛇头自水中钻出,张开血盆大口,吐着鲜红的信子,问道:“干什么?”獠牙在银色的月光下闪耀,却吐出一股异香来。
    许仙暗想,真亏自己平时下的去嘴。只将白素贞所推算出来的种种,同她一讲。小青果然急了,道:“我们一起去找姐姐。”摇身一变化作人形,青衣长发,却依旧是娇俏的美人模样。只是满面通红,异于平日。若非那一颗蛤蟆精的内丹,她在今天连人身都维持不住,现在也是极为勉强。
    许仙连忙阻住她道:“我来就是让你老实呆着,等一下无论听了什么动静,都莫要出水。不,你现在就沿水道先走,过两日再回来。”
    小青如何肯听,怒道:“你要我丢下你们独自逃跑,你当本姑娘是什么人。”虽然已经是半夜,天气却愈发的闷热,她本就心神不宁,如今听了这事,更是焦躁。就要撇开许仙,去寻白素贞。
    许仙拦腰将她拉在怀里,任她拼命挣扎,也不放手,只道:“你法力施展不出,就是出手也帮不上我们,而且也不一定要到出手,你安心呆在水里,不要给我们添乱就是了。”
    小青身子本就绵软无力,哪里挣脱的开,道:“内丹是我吃的,说理也该我去。”一番争执,小青兀自嘴硬。让许仙头痛不已,干脆扳过榛首,对着她嘟起的红唇深深一吻。满口都是炽热与甜香的味道。
    小青本就觉得燥热不已,这一下更似被点燃了一般,将身子软在他怀里,昏昏的脑袋更是迷醉的不成样子。许仙挟一吻之威道:“相信我们,好吗?”
    小青不自觉的点点头,再想要改口却也来不及了。但心思也平静了不少,想想自己却是帮不上忙,放下了冲动,道:“我就在湖里呆着。”
    许仙微微一笑,捏捏她的下巴,将她放回湖里。对方是懂得卜算的修行者,还是将她纳于他们的保护之下,还要安全些。
    就在这时,咚咚咚,门响了。于这清宵之中,传出老远。
    许仙的神色一变,又嘱咐了小青一遍,将小青放回湖里,转身离去。她在水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生出些奇怪的感觉来。
    花丛旁的小径上,许仙同白素贞相视一笑,一起向门口走去。
    排开房门,果然见一个老道士悠哉游哉的立在那里,留着雪白细长的胡须,面露红光却无半点褶皱,真个鹤发童颜,一看便知是有道之士。
    白素贞裣衽施礼后,问道:“不知尊下是三茅真君中的哪位真君大假光临?”却也不卑不亢。
    那道士心下更是奇怪,修道者同妖类同居一室,还真是少见。也还了个半礼道:“老道茅衷,见过二位道友,贫道刚从茅山下来,为了打听一个不争气的弟子。”
    许仙心中一喜,来的是下茅,但就法力来说,该是最容易对付的。面上不动声色,道:“请道长进来详谈。”
    许仙同白素贞对视一眼,都觉得放心不少,这道士既然不是一上来就喊打喊杀,那就有的道理讲,而且就算是打斗起来,下茅总是容易对付一些。只要熬过今日,白素贞的实力尽皆恢复,就不再惧他。
    将这茅衷请如堂中,白素贞奉上茶水,站在许仙身旁,只将手搭在他肩上。茅衷心下更是疑惑。修道之人可不讲究男尊女卑,达者为先。
    这白衣女子能在端午维持住身形,而且还能谈笑自若,显然是道行极为深厚。而这年轻小子的道行再怎么高,也不该高过她,如今怎么一副以他为主的模样。“不知二位道友尊姓大名,师承何派?”这可要先打听清楚。
    许仙笑道:“在下姓许名仙,字汉文。受业于太阴真人与法海禅师门下,近来又受吕祖点化,学了些的道法。”他这番话句句属实,却句句都差了许多。反正是先扯开虎皮让对方有所顾忌。
    茅衷心下一惊,怪不得能够望气的结果这么奇怪。竟然有如此的源法,这三个人说出来名头都是不小,特别是终南山的纯阳祖师吕洞宾,更是内丹派有数的人物,比之他们三个兄弟,还要强的多。面前这许仙,果然不容小觑。
    他却不知这三个人物,同许仙的关系都不算近,太阴真人同许仙只有一面之缘,现在更不知漂到了何方。法海不来找他的麻烦,已是天幸。而吕纯阳来点化许仙,反而是玩笑的意思居多。
    许仙见对方思索,又拍拍白素贞的手道:“这是在下的内人,白素贞。受教于骊山老母门下。”
    白素贞心神一震,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说,先是羞红了脸,低下榛首又觉得安然。便息了说话的心思,只等看他怎么说。
    茅衷胡子一抖,笑道:“原来都是道门正统,只是不知道为何不再山中修炼,要到这红尘中打混,况且人妖殊途,如何能结为夫妻。”说着话,大是摇头。许仙且不说,白素贞乃是得道的妖怪,如何能在凡间厮混。只要禀上天庭,便有苦头落下。
    白素贞接口道:“小女子下山,是得了真武帝君颔首,为报,郎君千年前一段神情,这才结为夫妻。道长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们夫妻二人,定然知无不言。”
    茅衷放下茶杯,笑道:“好,那我就问问,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如何得罪的贤伉俪,不但毁了道行,还招致了杀身之祸,连魂魄也未能逃出?”话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不复刚才的安详。
    静谧的厅堂中,顿时多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更显得沉闷。
    许仙只觉得白素贞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紧了一紧。轻拍两下,面不改色的道:“不瞒真君,那王道灵正是死在我的剑下。”便讲述了王道灵在苏州城中的种种是由,并不欺瞒。在这样的人面前说谎也没有意义,反而弱了气势。
    茅衷摇摇头道:“如此这般,的确该打。”许仙说了一口气,却闻他接着道:“若是我听的没错,下的只是泻药,而非杀伤人命,罪不至死。”而后又将许仙所说的事略加补充,如王道灵被许仙蒙蔽欺骗,直如亲见一般。
    “他看不出许道友你的道行,只当你是凡人,为妖怪所惑。一心想要救你,你却为一己之私,欺骗于他,反置他于死地。不知这是什么道理?这也就罢了,更将他打的魂飞魄散,又毁尸灭迹。若真的问心无愧,又为何如此做法呢?”
    许仙不由愣住,本是有理的一件事,被他信口一说,竟然就变得没理。他通过穿越知道的事不能用来解释,于是竟然难以反驳,气势立刻就弱了许多。
    白素贞正色道:“真君错了,王道灵害人无数,我们夫妻原本只是略施薄惩,将其逐出苏州。却是他先起了杀机,却又不肯堂堂正正的同我分个高下,要借夫之手加害别人的妻子,又是存了什么心思。我家官人不受其蒙蔽,而与他起了争执,他技不如人,丧命与追星剑下,必然是魂飞魄散。至于毁尸灭迹,不过是为防凡人见到而已。”
    她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将茅衷那一番话统统驳了回去。许仙被她一声声官人,叫的通体舒泰。
    茅衷不怒反笑,道:“好个伶牙俐齿,此事倒也可以这么说,我那弟子的遗物还请二位拿出来,我好带回山去。”竟似认可了这种说法,要这样了结此事。
    许仙同白素贞相视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好说话。好在那王道灵的东西还没机会用过,就去取了放在桌上。
    茅衷检点了一番,却道:“还缺了一样。”
    许仙奇道:“我自搜捡回来,都束之高阁,怎么会却。”白素贞的脸色却忽的变了,想起了一样东西。
    茅衷道:“不知内丹在何处?”
    内丹早已被小青吞了,许仙自然拿不出来,艰难的道:“还请道长见谅,内丹已经没有了。”这话说出来他也觉得没了道理。白素贞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茅衷哈哈大笑,声振屋宇,道:“没关系,吃下去再吐出来就行了,我瞧二位也不是吃了的人,我去别处找找。”说着话竟不理会二人,直往后院行去,那里的小湖正是小青栖息的所在。
    许仙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和白素贞联手,就算赢不了,自保也是有余。等熬过了端午,要跑的就是他了。就算三茅真君全找上门来,他们打不过总还跑的掉,再到钱塘江借了龙躯之力,未必不能一战。
    而茅衷也看出凭自己拿不下他们,再做口舌之争也是无益。却又算出了小青的所在,方才又言语试探了一番,确定了心中的推测。便立马寻到了弱点,有理有据的将小青擒下。
    他进来之后彬彬有礼,一则是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二则是
    许仙不仅感叹,这些修行有成的家伙,果然没有一个是好想与的。急忙挡在茅衷面前,道:“道长,有话好说,不如换别的东西做赔。”
    茅衷笑道:“贫道虽是贫,又岂差你那点东西。”却不停下脚步,避也不避的从许仙身上走过去。
    白素贞经验老到,心知到了这种时候,再说理也是无益,若被他擒了小青,二人立时陷入困境。清叱一声,飞身挥掌,向茅衷攻来,手掌之上白烟微笼,仿佛皑皑雪山之上环绕的一层云雾,虽显得轻柔随意,但若被击上,立刻就被冻成冰块,动弹不得。
    茅衷心下凛然,一念闪过。“若非端午,我怕还不是这条白蛇的对手”。但既然天时在我,也就不必再说了。同样是挥出一掌,却是雷霆缠绕,噼啪做响,瞬间照亮了黑暗的屋宇。正是许仙得那一本《五雷掌法》。
    雷云一碰,双掌相击,却没有什么惊天巨响,反而连雷声也隐没了,室内顿时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虽然看似势均力敌的模样,白素贞心中却暗暗叫苦,端午也就罢了。此时刚过了夏至,雷霆之力自然胜过冰雪之力,现在只是勉力抵挡而已。而若是没经历过雷劫的妖怪,怕是连一掌都抵挡不住。
    茅衷虽然占了上风,却丝毫不敢大意,一只金色的手掌已然快要印在他的协下,许仙不过是“人仙”之境,离着茅衷与白素贞都差了不只一筹,反映也就慢了许多。但这一掌却刚好落在茅衷与白素贞角力的空隙,教他难以防备。
    茅衷一手同白素贞相持,一手如翻花似的挡在许仙的掌前,这下却有一声敲钟似的闷响,在梁间缠绕。以一敌二,茅衷不由退了一步。
    许仙却退了三步,白素贞连忙将他扶住,接下那雷霆之力。好在虽然是端午,但千年的道行还在,却也无妨。许仙二话不说,将准备好的追星剑递给她,白素贞点点头,“噌”的一声抽出宝剑,光耀四方,连茅衷也开声赞道:“好剑。”身子却停也不停的向屋外退去。
    白素贞同许仙攻击,茅衷接下,毫不犹豫的向外走去。这种种的动作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却都测出了对方的实力。
    许仙第一次同这等高人对敌,方知彼此的差距之大,那是地仙与人仙的差距。若没白素贞在侧,怕是在顷刻之间就败退下来,更别说将来要面对法海了。就算是天纵奇才又怎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弥补这千年光阴积累下来的差距呢?
    白素贞一边向屋外追去,却觉许仙没有及时跟来,呼道:“汉文!”
    许仙猛地警醒,怎么这么容易颓丧,也追出屋外,却见白素贞同茅衷斗在一起,
    屋外的月光在地上洒下一层霜白,显得格外的明亮,她手持长剑,白衣飘飘,宛如月中仙子。然而许仙却无暇欣赏此刻的美景,伸手飞出三张威力最大的雷符。
    茅衷却微微一笑道:“班门弄斧。”伸手在虚空中一画,两张雷符还未发作就在空中燃烧起来,而仅剩下的一道却在瞬间绽放出绚烂的雷光,足有树干粗细的雷蛇,饱含着巨大的能量恣意游曳,偏偏避过了白素贞,其中数道正向茅衷刺去。
    即使是茅衷,若被击中,也绝落不了好处。而且白素贞手中的长剑也同时刺向茅衷。用剑之准确,时机之巧妙,更胜过许仙的剑法许多。被追星剑刺中,必然损伤神魂。
    茅衷却了无惧色,一边后退,广袖一招,那几道雷蛇就偏移了方向,竟向白素贞击去,白素贞一惊,提剑一挡,将那雷光挡下,却被追星剑吸纳,半点没传到身上。
    茅衷又赞了一声“好剑”,却也转了心思,这两人的手段也未必如自己想的那样强,特别是那许仙,若论心智坚毅,远不及这白素贞,只要自己略施小计,或可将他们也一并擒下,扬我茅山威名。便暗将一只铜铃扣在手中。
    许仙而后的几次助阵,都适得其反,白素贞连连陷入险境,若非神剑在手,怕是已经不是茅衷的对手。许仙的心中,也莫名焦躁起来,越发的进退失据
    白素贞提醒道:“铃声!”
    许仙一凝神这才察觉到,不知何时空气中多了一股“嗡嗡”的响声,好像被无数只蚊子钻进耳朵里,扰乱他的心神。许仙手恰印发,大喝一声“临”,才将这声音逐出,却又慢慢蔓延上来。
    许仙见白素贞额头已经满是汗水,显然在这样的时节打斗,绝非易事,也只是在勉力支撑而已。不由心中大恨,“难道我一番作为,还是要拖累她吗?”
    不由怀念起最初阳神出鞘时的那个自己,无情无欲,无悲无喜,真能将本身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乃至超水平发挥,而现在的自己,却连一半力量也使不出来。许仙干脆立在一旁,不再出手,而是闭上了眼睛。
    茅衷心中一喜,难道他已放弃了抵抗。一边躲避着白素贞的攻击,一边将手中的铜铃摇的更急。白素贞却知许仙定然有自己的想法,挡在他面前,兀自支撑。
    许仙的心念却已沉入另一个世界,沉入到曾经的记忆中去。看到了,第一次出窍时的情景,船上一战本该是惊险万分,却在平静无波的心境中,轻易取胜,得成全功,取了那降头师的性命。
    望着记忆中,淡然的自己,想要找到曾经的那种状态,但却只是徒然,这些景象也只是虚像而已。那种状态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时之间又怎么能够办到。
    许仙心念一动“对了,我还有功德。”挂在胸前的功德牌开始流出青色的功德之光,流入许仙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那一层淡淡的虚像,竟然开始慢慢充实起来。许仙这些日子积累下的数十万功德,转眼之间就少了二十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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