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子停下脚步,转身朝沈越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这一转身,正好与沈越面对面。
    沈越心中暗暗吃惊。倒不是震惊于这个云髻高耸、雾鬓低垂、脸似牡丹、腰似杨柳的女子的美貌。
    在神识所能覆盖的区域,哪怕是一株青草,叶底的一粒虫卵,沈越也能够看得清楚。
    这个中年女子的相貌,早就被沈越尽收眼底。
    沈越吃惊的是,这个女子,居然发现了自己。
    要知道,他的面前,看似空无一物,实际上,有一个四象阵在保护。
    四象阵,虽然不能让人隐身,却可以完全屏蔽掉,他和白迟身上的气息。
    而沈越一直在暗中注意这个中年女子,发现她心静如水,目不斜视。
    虽说他们相距的并不远,可依旧隔着溪流,隔着草岸,隔着两棵桃树的枝叶。
    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这样都被发现,就等于宣告,沈越已经失去了,用“死字碑”对其偷袭的可能。
    放手一搏?沈越可以肯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突然,沈越的心底,升起了一种,应该是叫“害怕”的感觉。
    沈越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害怕。
    一种完全,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抖。就连识海中的元神,此刻也在识海里,颤颤巍巍的站立起来。
    面对这个中年女子,沈越不仅,升不起一点反抗之心,就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
    沈越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只是觉得,害怕,恐惧。
    他感觉到,自己浑身在打着哆嗦,灵魂和肉体,在一同战栗。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十二岁那年,从断崖坠落,主要是不甘。在绿杨城外,被天鹰子威胁,更多是愤怒。
    虽然,在当时,沈越也觉得是害怕。但是跟现在相比,沈越才知道,那时候,根本就不是害怕。
    真正的害怕,是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都没有。是一种情不自禁的,想要卑躬屈膝。
    就像现在,沈越,就有一种,想要匍匐在地的冲动。
    实际上,在他的身边,白迟,已经跪了下去。
    不过,沈越还站着,而且,从表面上看,他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隔着树枝,隔着草地,隔着溪流,与那中年女子对视。
    又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中年女子突然展颜一笑。
    她这一展颜,给沈越的感觉,立即变成了美眸流盼、仪态万千。
    让他心头笼罩的恐惧,一扫而光。
    中年女子轻启朱唇,道:“老身太极门青玄。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太极门,青玄?啊,原来是杨兰的恩师啊!
    沈越赶紧趴到地上,给青玄长老磕头,道:“晚辈沈越,见过青玄长老。”
    听到沈越自报姓名,青玄长老秀眉一蹙,一步跨过溪流,再一步就站到了四象阵边。
    沈越赶紧撤掉阵法,然后双手抱拳,再度向青玄行礼。
    青玄长老上上下下,将沈越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兰儿说你要闭关冲击元武境,老身还当是痴人说梦。想不到不到一个月,你居然提升到了元武境二层。”
    沈越听到这话,当即知道,杨兰已经将她和自己的事情,全都禀告了青玄长老。
    当即再度跪了下去,朝青玄长老,连磕了三个头,说:“还望长老成全。”
    青玄长老既没有阻拦沈越磕头,也没有答应沈越的要求。
    反而指了指,昏迷在地的白迟,问道:“这个小家伙,莫非是白迟?”
    白迟武道修为太低,先前被青玄长老神威所慑,一直跪倒在地。等到青玄长老,撤去威压,他当即就昏迷了。
    沈越不知道,青玄长老为什么不直接答复自己,反而问起了白迟。
    不过,既然青玄顾左右而言他,沈越也不好强求。他站起身,说:“前辈慧眼,他是白迟。”
    青玄长老扫了沈越一眼,有些奇怪的问道:“你难道一点都不奇怪,老身怎么猜到他是白迟吗?”
    沈越“啊”了一声,下意识的回了句:“是啊,前辈怎么猜到,他是白迟的?”
    青玄长老心想,杨兰那丫头还真是没有说错,这沈越,还真是有点懵懂。
    敢情幻阵外面闹翻了天,这沈越呆在阵里面,还一无所知呢。
    青玄长老,当即将白占庭,指控他杀人夺宝的,惹得饕餮郡城里城外,各大势力,涌进魔兽山脉的事,简略的对沈越说了一遍。
    然后询问,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沈越伸手挠了挠额头,脸上露出一丝腼腆,说:“白二少说我杀人夺宝,倒也不假。”
    他将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的跟青玄说了一遍。
    当沈越说到,自己将那些舒筋丹和合欢散,都倒入白占庭的嘴里。
    青玄长老禁不住眉头紧蹙,问道:“你是炼丹师,难道不知道合欢散是什么药物吗?”
    沈越有些尴尬,说:“白占庭为人心胸狭窄,心肠歹毒。晚辈当时那么做,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后来,想想觉得有些过分。就回头,准备直接杀了他,却发现逍遥侯已经把他救了。”
    青玄长老听到这话,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把逍遥侯一起杀了?”
    “杀逍遥侯?”沈越一愣,道,“晚辈与逍遥侯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杀他?”
    青玄长老笑道:“老身可是听兰儿说,慕容瑞进的那个徒弟,是从你剑下抢走的。你和他怎么会无冤无仇?”
    顿了顿,青玄长老又道:“杀一个人,需要有冤仇吗?老身跟你可是无冤无仇,之前你为什么想要杀了老身?”
    沈越一愣,是啊,自己先前,是想杀了青玄长老啊。
    如果有能力,或者有机会祭出“死字碑”,青玄长老现在或许都死了。
    一定要有冤仇,才能杀人吗?不,不是这样的。为了族人,沈越就可以杀人。
    除了族人,应该还有财物。
    沈越现在还不会,单纯为了财物杀人。但不代表别的人,不会单纯因为财富杀人。
    否则,也没有那么多人相信,沈越因为三株紫蓍神草,杀了白府十多个家丁和白迟。
    他们相信,其实是因为,在他们的内心里,是认可这个杀人理由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当时,沈越真的该将白占庭和逍遥侯师徒,一同杀掉。
    如果当时那么做了,也就不会面临,现在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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