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想到办法了?”楚怀瑾微怔。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京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叶明蓁有些疑惑,又道:“无论结果如何,便是全力以赴,能做的,该做的,我便都做了。到最后总该不会太差。”
    “……我总归是比不上你。”
    叶明蓁更加不解。
    她也不知楚怀瑾为何忽然拦着她,又忽然问这些话,不知他心中如何想,也不知他这一路走来心中有多颓唐。她只是好声好气地道:“楚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无人会比其他人差的。”
    楚怀瑾没有作答,退后一步,沉默地避开。
    就像是此次的对话结束了。
    叶明蓁更加困惑,见他什么也不说了,这才想往京报铺子里面走。
    可她还没走几步,又被楚怀瑾叫住。
    “叶姑娘,若是你……若是你有朝一日发觉,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得不到了。亦或是凭你如今能力,还远远不及,该怎么办?”
    叶明蓁回过头来。
    她隐约觉得楚怀瑾这番话意有所指,可又想不出是什么。
    她便道:“我总能再找到新的想要的东西,这天底下不是只有一条路,也不是只有一个选择的。”
    楚怀瑾便彻底没了话。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脊背贴到墙边,沉默了下来。
    叶明蓁又等了片刻,没见他再叫住自己,才满腹纳闷地进了京报铺子里。
    等她处理完京报的事情之后,回到家中,果然收到了太子送来的信。
    叶明蓁打开信,看到上面内容,心中又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齐承煊在信中说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定国公的近况,除此之外,也并没有说太多。如今豫王与樊大人在查案,他们毫无进展,定国公的案子也一直卡着,不上不下,而定国公也只能呆在牢房里干等着。
    关于公事的几句话说完,后面很长一段内容,便又是齐承煊给她说的悄悄话。
    叶明蓁熟练地将丫鬟赶走,椿儿等人离开屋子时,也没记着关上门。拉上门后,几个小丫鬟互相看了一眼,都偷偷摸摸地叹了一口气。
    在剩下的信中,太子言辞激烈地质问了一番,问她为何又和楚怀瑾搭话,再告诉她,楚怀瑾若是接近她,一定是图谋不轨,最好是连一句话也不说,搭理也不搭理,一眼都不要多看。
    叶明蓁抖了抖手中的信,只觉得酸气都快顺着信纸冒了出来,好像那墨汁浸泡过醋汁,闻着都带上了酸溜溜的味道。
    叶明蓁只觉今日自己实在是困惑的很。
    不说楚怀瑾问了自己那么多奇怪的问题,还有太子也是如此。
    豫王还在到处给太子找麻烦,太子也还忙着定国公的事情,忙着户部,忙着各种公务,他那么忙碌,本该是抽不出空来。
    怎么还这么有空闲,还要听底下人汇报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听了不说,还写了这么多长篇大论,来指责她?
    叶明蓁摊开一张白纸,提笔磨墨,琢磨着开始给他写回信。
    她爹还被关在牢房里头,京报那边她都已经安排了下去,如今京城里,已经生出了不少关于陈家,关于豫王的负|面|消|息。该做的事情,她都已经做了,甚至已经安排好了下一期京报的内容。
    太子也得认真些才是!
    作者:捉个虫
    第125章
    经过了七日的酝酿, 京中已经出现了许多关于陈家的流言。
    原先在豫王的筹备之中, 陈达儒的名声在京城之中有多响亮, 这会儿便有多少人怀疑他的清正。陈家仗着自己是太后母族,做过的恶事不少,这会儿被一一翻了出来, 即便是京报上没有提到的,也有不少人主动站了出来。
    七日之后, 新一份京报再次发行。
    买了京报回去的人照旧是先读了前面的文章, 再读了话本的故事, 最后翻到了后面的坊间逸闻里。
    今日的坊间逸闻之中,依旧写了陈家的事情。提及二十二年前, 陈达儒本人曾经判过的一桩案子。京报向来十分公正,此时也依旧用最公正的角度,将十八年前的案子娓娓道来,说明前因后果。
    可问题就出在, 这是一桩冤案。
    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读这份京报, 非但是书生与平民百姓, 连朝中的大臣也都在读。他们习惯打发家中的下人去买, 等忙完一日公务回家之后,再慢慢翻京报看。当晚, 他们将新发行的京报读完之后, 纷纷正色,第二日出门时面色凝重,等到了宫门口, 便见一同来上早朝的同僚们也全都神色奇怪。
    在早朝时,早就有大人得过授意,站出来提起了二十二年前那桩案子。
    二十二年前,昭王还在,因为背靠太后与昭王,陈家的势力十分猖狂,在京中横行霸道,有一段时间,朝堂中所有大人都要看陈家人的脸色。陈家人并未约束自己,做事也十分狂妄,凭自己意愿行事,叛过不少错案冤案。只是时隔太久,许多人都忘了,那些冤案早已沉没在无情的时间之中,直到今日,才被京报翻了出来。
    二十二年前,陈家为了一己私怨,也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陷害了当时的一个真真正正清正廉明的官员,他出手狠辣,让钟家上下百口人全都送命,只有十六岁的钟家公子逃了出来,隐姓埋名躲了多年,到如今两鬓霜白,来为二十二年前的钟家翻案。
    那位钟公子已经被齐承煊辗转找到,被派了人手保护,这些年来,他也已经偷偷摸摸搜集了不少证据,等到今日,时机成熟,才终于拿了出来。
    皇帝听完,也是长久地沉默了下来。
    他还未来得及看京报,并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如今听到有官员提出来,便先看了太子一眼。
    齐承煊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站在下首,丝毫不心虚。
    豫王都出手了,难道还不准他动手吗?
    皇帝收回视线,沉声道:“瑞王可在?”
    正躲在人群后面,趁着没人发现自己,靠在柱子上昏昏欲睡的瑞王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站直了身体。他抹了一把下巴,茫然地应道:“什么?”
    “这京报的事情,你可知道?”
    “什么……京报?”瑞王顿了顿,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了齐承煊身上,太子并未回头,只是换了一个姿势站着。他顿时明白了,当即严肃道:“这京报的事情,本王当然知道了。”
    当初他拿着京报拦着朝中所有大臣买,而后又在京中打着京报的旗号招摇过市,便是所有人都以为,这京报是他名下的。皇帝当然知道他的底细,但京报敢刊登这样的内容,定然是得了某人——例如太子的指使。
    瑞王是太子的跟屁虫,若是太子的意思,没有他不知道的。
    瑞王早就听太子叮嘱过,此时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皇上明鉴,钟大人当年清正廉明,得无数百姓夸赞,朝中凡是与钟大人共事过的,便无一个说不好。微臣觉得,此事或许另有隐情,还请皇上彻查此事!”
    豫王听到有人提起陈家,便知道此事不简单,当即站出来道:“皇上,钟家的案子,二十二年前便已经彻查过,卷宗记载的清清楚楚,钟家获罪是先皇亲判,依微臣看,倒不必再白费力气重新再查。”
    “豫王此言差矣。”又有一位大臣站了出来:“若是当真有错案冤案,自然不能放过,如今竟然有人怀疑,还拿出了证据来,大可将从前的卷宗翻出来,再查一遍。”
    “启禀皇上,微臣愿意为皇上效劳,彻查当年钟家一案。”
    豫王闻声看去,这位官员他认得,是亲近太子的人手。
    皇帝沉吟半晌,问:“太子,你怎么看?”
    齐承煊道:“若是拿出了证据,不妨查查这证据是真是假。无论案子大小,若当真有冤情,理应为百姓申冤。”
    这一查,不就得查到二十二年前了吗?
    豫王咬牙。陈家是陈贵妃母族,如今便也是他的左臂右膀,这些年来帮了他不少忙,他也对陈家底细了如指掌。
    若说清白,他还当真没有底气说出来。
    更别说那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二十二年前,昭王风头正盛,陈家便是昭王的得力帮手,做下的那些事情里,如何能没有昭王的影子?
    豫王偷偷给了自己手下人一个示意,接到眼神,当即便有其他大人站了出来,反驳太子的话。
    这像是起了一个开头,朝中官员分成了三派,各自坚持自己的意见,有赞同的,有不赞同的,还有站在中间和稀泥的,争吵不休。
    好半天,皇帝才道:“行了,别吵了。”
    众人这才停下。
    豫王上前一步,道:“皇上,若是要查这件事情,微臣义不容辞,愿意为皇上分忧解难。”
    齐承煊面无表情,道:“豫王今日不说避嫌了?”
    豫王一滞,在皇帝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瞪了他一眼。
    皇帝想了许久,才总算是做出了决定。
    “此事便交给太子吧。”他道。
    豫王面色大变,刚想要再说点什么,可齐承煊比他更快,上前一步,说:“皇上,不如将此事交给瑞王。”
    此言一出,群臣侧目。就连豫王也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目光之中充满了震惊。
    瑞王哪里想过会有这么一遭,太子先前可没吩咐过他这些,当即目瞪口呆,傻在原地。当他回过神来后,也顾不得这会儿身处金銮殿,连忙拨开人群上前来,用力摇头摆手:“不行,本王不行!”
    他慌张地朝着皇帝道:“皇上明鉴,此事交给我,是当真不行啊!”
    若不是还顾忌着这会儿还有无数人看在眼中,瑞王只恨不得上前拍两下太子的脑袋瓜,看里面能不能晃出水花来。
    太子今日难道是被豫王下了什么药了?怎么会提出这样的想法?!
    满朝文武,满京城的百姓,有哪个人不知道,他就是个废物!
    若不是太子出了毛病,那不就是他出毛病了?
    连皇帝也不禁坐直了身体,重复了一遍:“交给瑞王?”
    “没错。”齐承煊面色不变,也重复了一遍:“交给瑞王。”
    皇帝:“……”
    朝中官员:“……”
    瑞王张了张口,还想要说点什么,便见太子转过身来,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虽是平淡,却带着不容他置疑的威胁,道:“瑞王定也十分愿意,愿意竭尽全力,彻查此事。”
    瑞王:“……”
    他张开嘴巴又闭上,重复无数遍之后,几次想要说出拒绝的话,却都在太子的瞪视之下咽了回去。
    他挣扎了许久,最后只能茫然又无措地应了一声:“是……是吧?”
    皇帝:“……”
    皇帝仍然还有几分迟疑。涉及陈家,涉及二十二年前的冤案,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这么大的事情,能交给瑞王吗?
    瑞王平日里不学无术,可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啊。
    他还有几分犹豫,却望进了太子的眼神之中。太子目光坚定,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的错觉,仿佛还在其中看出了几分催促之意,让他也险些情不自禁点头应下。
    皇帝定了定神,回过神来想:太子何时变得这样有威势了?
    皇帝踌躇再三,思及平日里太子行事稳重,应当是有他的主意,不会平白提出这等不着调的事情。他便道:“那……此事就交给瑞王吧。”
    瑞王委委屈屈地跪下接旨。
    反观其他大人,也心思各异。其中就属豫王心中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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