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多年,温千岚的经历算是丰富,见过不少阵势。
    面对四转九阶的武将,他也是不怂。
    但此刻,他有点手足无措。
    一位温婉可人的年轻女子,方才面临杀身惊险,现刚包扎完伤口,无助地坐在地上低声哭泣,换做任何一位男子见到,也不易淡然对待。而温千岚不单是个男子,且自认是爷们。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挠了挠头后,缓声说道:“姑娘别哭,有事慢慢说。”
    “让师兄见笑了。”沾着血迹的素手,擦去泪水,董彩思勉强笑道。
    吸吸鼻子,她低声说道:“提到家,小妹响起已故去的爹娘,心中悲伤……”
    按她所说,她是金门城人士。
    原本家境纵不显赫,倒是殷实美满。
    而当聚平军占领金门城后,日子开始艰难了。先是征集粮财军需,堪是横征暴敛,不交是要治罪的。亏得她家有些积蓄,尚算吃得消。未过几年,又是征兵。她父亲是一转九阶的兵系武者,八年前被抓了壮丁,出城之后再没回来。
    家中少了顶梁支柱,可想而知,状况急转直下。
    亏得她娘亦是武者,还能维持生计,供给她的修炼。
    但去年,铁马府军攻打金门城时,大战激烈,她娘不幸被殃及而殒命。
    当时她尚在金门武院修行,未能再见其母一面。
    父母皆因战争撒手人寰,董彩思既是痛恨聚平军,也是怨恨铁马府军。
    她不肯为两军任何一方效力,出师之后,便与几位好友决定,来浑兴江一带,尽己所能地做些事情。帮助在因战乱受害的平民也好,斩杀凶灵也罢,终归是学有所用,好过缩在城内苟且偷生。待有机会,再领亲友迁去外府。
    哪知才出来没几日,先遇到一股流匪,又碰到魔灵。
    他们总共四个人,为了保命分开逃。
    她有幸逃得一命,寻找其他人时,又遇到一只魔灵。
    不善拼杀武力,她只能逃,却是来了第二只、第三只,遇到了温千岚才得以获救。
    “前夜跑散的?”温千岚凝眉望向四周,时隔有些长了。
    一转武者逃跑的速度不慢,另三人即便还活着,现在也指不定跑哪去了。
    在几十上百里的范围内,找几个人,很是不容易。却得试着找找,在浑兴江寻找线索,去周临找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尽力而为吧,“姑娘,你先到小镇里养伤,我去寻寻你的同伴,许是还活着。”
    “师兄,别丢下我!”董彩思惊魂未定,声音带着哭腔慌忙说道。
    好人做到底,左右没有急事要做,温千岚时间充裕,他安抚道:“放心,一日我便会回来。”
    伤势在身,对方行动不便,他将之抱起,送去小镇。
    “师兄,敢问您如何称呼?”董彩思虚弱地依偎在其怀中,聊着呢喃问道。
    吐气温热,撩得温千岚脖子痒痒。
    换做旁时,他自是毫不犹豫地抱出大名,此刻则迟疑。
    其母死于金门城的战祸中,而那场战事,正是他一手牵起的。
    “说来话长。”他寻个不靠谱的借口,“等回来再说。”
    将之安顿在小镇内,留些元石丹药后,他动身去寻另三人。
    在空中飞掠,运起妖瞳远眺,快速搜寻。
    铁马府军占七城,聚平城占三城,局势的变换,使两军此段时间颇是安稳。未起大的战事,小打小闹也是少,全顾着治理各自的地盘。由两军除杀,府地内的凶灵数量锐减,见不到成群结队了。
    奈何地广,难以尽数除之,凶灵仍有些残余,且以魔灵居多,潜伏在隐蔽处伺机猎食。
    温千岚沿途遇见,会随手以弓箭杀之。
    “没有,凶多吉少了。”日夜不停地四处寻找,他毫无所获。
    次日晌午,他回到了江北小镇。
    经历了一日的休养,董彩思的伤势大为好转,已能正常走动,气色红晕。
    温千岚返回,她十分惊喜。
    未见救有其他人,又不由悲伤垂泪。
    “他仨或许已脱险,正在别地养伤,姑娘,放宽心思吧。”那三人是死是活,温千岚并不在乎,他抱着肩膀依靠在门旁,默然安慰道,他有点犯愁的是对方。
    “嗯,劳烦师兄了。”拭去泪水,董彩思站起深施一礼,“师兄搭救之恩,小妹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随手救人罢了,温千岚没指望谁对他感恩戴德,谢来推去反是麻烦。
    房中沉默稍许后,他随口问道:“金门城一战,据说是鬼面邪君温千岚挑起,战了数日才停。若是无他,聚平铁马两军,短期内不会发生夺城之争,说他是罪魁祸首不为过。姑娘,你可恨他?”
    他潜入金门城破坏阵法,被发现起激战。
    接连两日,战得十分激烈,银甲士、武将、金甲将纠缠厮杀。
    大武师一击之威,已是相当恐怖。震出的气浪,轰得房倒屋塌,修为低些的武者遭气浪扫到,是有死无生。更别说武将的破坏力,杀伤奔涌气势震荡,轻松夷平十数丈的范围。
    气势不同于寻常招式,能够较好控制其威力的武将,是少之又少。尤其是那时战得狂暴,谁敢在出招时顾虑犹豫,无可避免地,殃及到城中无辜平民。温千岚管得了自己,管不了旁人,他也是挨揍的角色,身不由己。
    遭殃及而伤残的人,男女老少,少说有万数。
    战争残酷,死人非常正常。
    温千岚不在乎谁死了,没见着当没有。
    人固有一死,早死早托生,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然而,遇见了董彩思,其母身死于去年夺城战,受害之人在面前,他没法理直气壮地淡然待之。
    甭管他做得是对是错,可对那些已死去的人而言,他何对之有?
    此为一笔债,功过不相抵。
    “师兄,不好这么说。”她微低着头,望着鞋尖。
    神情落寞,她幽幽说道:“鬼面邪君温千岚,乃大义之侠者。他是为了早日平息战乱,救更多的人,不得以而为之。他不曾视人命为草芥。如果没有他,两军夺城不知要死多少人。我娘不幸罹难,那是聚平军和府军的错,非被邪君连累。我不恨邪君……”
    说到这,她咬了咬粉唇。
    声音羞涩,头垂得更低,她喃喃道:“师兄听了莫要笑话,小妹丝毫不恨邪君,反而……小妹倾慕于他,那等好男儿,世间女子有几人不仰慕。不瞒师兄,小妹往浑兴江走,正是想找他。期望有朝一日,能与他相遇,不敢奢求得他垂爱,服侍他左右,只盼远远相视一眼,我已心满意足。”
    “呀,抱歉师兄,小妹情不自禁,说了荤话。”她反应过来,羞臊掩面,脸红到了脖子根。
    温千岚听得直想挠头,目光飘忽。
    他心中又尴尬,又臭美,岚爷难道是人见人花见花开吗?
    被理解认同的感觉,真真不赖,他顿觉董彩思娇羞的模样,像挂着露珠的红苹果。
    秀手捂着桃红的脸颊,董彩思疑惑道:“师兄,瞧您没比小妹年长几岁,修为又比小妹高好多啊。像您一般的青年俊彦,定非碌碌之辈,昨日师兄避讳提及名号,有何难言之隐吗?”
    “呃,这个……”温千岚支支吾吾,心中编着说辞。
    如果对方恨他,他会坦荡地说出真名,让其打一顿解恨两清。
    眼下,他不想承认了。
    境地不安宁,他可不想带个累赘,等对方伤势痊愈,将其送去宁风府便结束了。
    “师兄?”董彩思疑惑,又渐渐地睁圆双眼,嗓音颤抖:“你是兽系,年轻俊逸,修为高深,又问邪君……”
    她站起身,惊喜地颤声道:“师兄,难道你是鬼面邪君温千岚?!”
    “不是不是,鬼面邪君哪有我帅。”温千岚连连否认。
    “啊?”董彩思顿时失望。
    她不死心,试探唤道:“哈士奇、哈士奇……”
    “干哈,小美人你找本哈干哈?”二狗子摇头晃脑地显身出来了……
    ……
    身边多了一人,是个累赘,温千岚暂停了搜查。
    搜寻凶灵形成的源头,不是急切的事,不急得去做。
    等她痊愈,将之送走后,再继续也不迟。
    随着伤势好转,董彩思的心情亦是大好,与哈士奇玩闹,一副开朗的样子。
    对鬼面邪君的爱慕之情,已是说漏了嘴,她不再遮遮掩掩。
    她时常目光脉脉含情地望着,靠到近前闲谈,甚有如胶似漆的感觉。
    对此,温千岚暗感肉麻。
    而董彩思容貌、身姿皆佳色,有这么位小美人陪着,还是很不赖的。
    而其背部的伤口,也得由他帮着查看。
    时间一晃,过去了五日。
    “涂药养病多日没洗簌,小妹身子都快臭了。”董彩思娇羞地低着头,小声道:“这块的江水清澈,师兄,您帮忙望风呗,小妹想去沐浴下,脏兮兮的,小妹不敢见人啦。”
    温千岚犯难,光天化日地,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他当然是答应了。
    “放心洗吧,有我盯着,不会让好色之徒得逞。”他说得铿锵有力,转过身去,目光凛然地扫视周围。
    天气热,热得张嘴喘的哈士奇,跟着她,扑腾扑腾地下水了,边跑边扯人衣裙。
    温千岚很无辜,嘀咕道:“岚爷明显是个正经人,主要是二狗子不正经,我相当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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