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闻言,“啊”了一声,身子一晃,又差点从鸿雁上摔下去。
    程钰忙扶了他一把,笑道:“你这人真是的,老是东摇西晃的,半点也不稳当。刚才还有我接着你,现在你掉下去,谁来接着你呢?”
    秦越出神了片刻,笑道:“程姑娘说的是,在下在山里面有个诨号‘不倒翁成精’,可见这这大惊小怪的毛病,真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只是有没有下次摔下去,还得看姑娘。姑娘赏我句准话,我就拿得准了。是这样,我还有些许疑问,想请教姑娘,还请姑娘说得再详细一点。”他其实绝非一惊一乍的人,还是程钧牵扯的关系太大,容不得半分差错,短短片刻之间消息天翻地覆,才把一个天机阁弄得一时颠倒混乱,不知所措。
    程钰道:“你要问什么,只管问便是。只是我也知道的不多。”她其实也想多做商量。程钧突然断了联系,她心中也甚是惶惑,也想听听旁人的意见。毕竟秦越是程钧点过名的人,又和她有一面之缘,也可以商量商量了。
    秦越整理了一下思路,道:“程师弟跟姑娘传话,是通过法器还是传书?姑娘是见到了他的笔迹、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见到了他的人?”
    程钰道:“我和大哥通过传讯法阵面谈过。”
    秦越心中一松——传书和留言都不算可靠,还要即时通讯才好。既然对面谈过,应当是最好的证明了,饶是如此,他也不敢现在就确认,再次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程钰算了一算,道:“三天前。”
    秦越眉头再次一皱——时间上有些早。麒麟碑上程钧的名字消失,是朱瑜刚刚传来的讯息,时间上要比程钰的时间晚,就算当时程钧安然无恙,这两三天时间内,理论上他也有可能遭到意外,还需再行确认,问道:“他当时和你说了什么?”
    程钰道:“大哥说他出了意外,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他现在一切安好,正在尽量赶回来。他还特意叮嘱我,要将他平安的事情通知九雁山和紫霄宫的宫主真人。嗯——还有一句,无论谁说他死了,都不要相信。”
    秦越挑眉道:“这倒奇了,哪儿冒出这么一句来?”其实这句话倒是戳中了现在的情形,麒麟碑可不是说他死了?但程钧在两天前说出这一句话来,那时麒麟碑还没出现异象,自然是另有所指。指向的是哪一边?
    倒也不难猜,除了九雁山,就只要紫霄宫了。难道紫霄宫那边也认为程钧死了?
    莫非程钧的“意外”跟紫霄宫有关,跟张清麓有关?
    倒也有可能,程钧本来就应该在紫霄宫,那边现在情势吃紧,或许有什么意外发生。
    秦越想到此处,神色一松,正要说话,突然心中一凛——倘若是这样,程钧不在前线,也没有受伤,张清麓把自己和陆令萱叫过去为了什么?程钧自己为什么又要强调这件事?
    一根线头扯出一团乱线,秦越虽然聪明,但奈何信息缺失的厉害,一时也不能看透,先抛开一边,又另外想一件更重要的事。
    程钧现在、此时此刻,到底是死是活?
    倘若活着,麒麟碑的事情又怎么解释?
    秦越私心中自然是盼望程钧平安无事,便也宁愿相信程钧还活着。还有一节,程钧既然说得出绝对不会死这种话,想来是因为自己的处境并不危险,他有自信活着回来。程钧的判断是可以相信的,秦越也愿意相信他。
    那么麒麟碑……
    秦越突然“啊”了一声,道:“这样!他还活着,但他不是剑阁了。”一句话出口,不由得百感交集。
    这一声声音不小,陆令萱在旁边也听见了,奇道:“秦师弟说什么?”
    秦越长叹一声,道:“他化气为精了。”
    程钰和陆令萱“哦”了一声,程钰喜道:“是真的么?大哥这么快就成了真人了,这个速度,怕是从古至今再没有第二人了吧?”
    陆令萱也道:“我记得程师弟刚上山只是筑基中期,如今也不过几年时间,现在就化气为精,未免……玄奇了吧?”
    秦越道:“真是,我竟没想到,这猜想明显比他死要合理得多。这禽兽……抱歉,这些问题对于程师弟都不算什么。九雁九阁中,只有有人化气为精,自然会退出看守之位,麒麟碑上的名字也就勾销了。程钧啊程钧,你果然非我能够窥测的。非但我这个天机阁,就是阁中天衍卦象,也捉不住你的踪迹。生而为人,竟不受天命约束,难道世上果然有造化外之人?人力的变化竟胜过天数……你倒是让我有逆天而行的信心了……”
    他这些话与其说是感慨,不如说是无奈。程钧这一化气为精,令九雁山又出了极大的变数,选不选新剑阁还在其次,关键是九雁山的实力受到极大的打击,令他许多计划化为泡影。这些变数带来的压力,终究还是要压在他这个谋主身上。
    其实他也不知道,真正让麒麟碑产生异变的,是程钧在化气为精之后,立刻收了剑祖,化成自己的法宝飞剑。这世上已经没有剑祖了,剑祖既然不在,剑阁也就不复存在。麒麟碑上永远失去的,不是程钧的名字,而是“剑阁”这个职位。
    程钰听见秦越言辞之间对程钧不敬,心中不快,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却听秦越问道:“程姑娘你去前线,也是程师弟的嘱咐?可是去向张真人报信?”
    程钰道:“倒也不全是。我是去找二哥的。”
    秦越讶道:“小程道友也在前线?可是张真人叫他去的?”不等程钰回答,突然笑了起来,道:“好好好,不愧是张清麓,真好决断。陆师姐,咱们就要有剑阁了。”
    陆令萱道:“谁?莫不是……”
    秦越咬牙笑道:“我说呢,我说他干嘛莫名其妙的把我叫去。原来是为了给我们安排新剑阁,程师弟意外离开,剑阁自然空了出来,如今是非常时刻,他是不许我们这边出乱子的,就近选自己人继续插进来嘛。让我在前线趁着混乱把事情定下来么?走了一个,来一个,他倒不吃亏……”
    程钰道:“张真人要把我二哥怎么安排?怪不得大哥对着他骂呢。”
    秦越笑道:“要是我,我也骂。没有这么干事的,程师弟那边死活还没定,他倒自作主张了。张清麓的性子一点儿都没变。什么事情,凭他说行,就要行。就如同这次攻打西陵剑派,他也不和别人商量,自己轰轰烈烈就干起来了。过犹不及,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我看他哪天摔下来,闹个灰头土脸。”说到这里,他突然一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剑祖认可,我对小程道友做新剑阁,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
    程钰笑道:“那也要二哥自己认可。我看他未必稀罕。”
    秦越笑嘻嘻道:“那有什么关系,他不稀罕,就请程姑娘去啊。我看程姑娘也是如此人才,比你兄长还要好上几分,不如干脆咱们现在转回九雁山,请你坐了新剑阁,弄个生米做成熟饭。然后咱们再去前线,看张清麓一宫真人气的怎样瞪瞎了他那双好眼?”
    陆令萱忍不住插口道:“你这是缓过来了?又开始没个正形了。叫人家姑娘笑话你。”不过看到秦越又成了这个样子,她心中反而踏实许多,连天机阁都忧心忡忡,这个世界就不好过了。
    秦越突然轻声道:“那又不对了。他叫我去,我还能理解。毕竟这种事要先和我这边商量。他特意叫陆师姐去,是什么道理?”
    陆令萱道:“是啊。说起来,我与张真人只见过有数的几次,说不上什么交情。又从来不负责具体事务,他要我去做什么?”
    秦越眉头紧皱——张清麓在前线紧张的情况下,仍然不忘把陆令萱拉过来,自然不会无的放矢。多半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利用她——既然没有任何交情,那就只有利用了。若是连为什么被利用都不知道,那可真有可能死了还要做个糊涂鬼了。
    还有……张清麓为什么那么执着的想要把剑阁抓在手中?程钧刚刚离开,他就迫不及待的塞人进来,快刀斩乱麻,要把局势稳住。这可是前几任剑阁在时,从没有过的事情。莫非剑阁一位,对他关系真有那么重大?
    再想一步,程钧为什么会大骂张清麓,不喜欢他利用程铮,有没有不希望甚至害怕程铮成为剑阁的意思在里面?莫非他也知道这剑阁的位子不是好做的?他知道张清麓要做什么,也知道其中的危险……
    那么,程钧在这些年的剑阁任上,做了什么危险的事了么?
    寒意越来越盛,秦越只觉得四月的天气如寒冬一般,暖人的春风也如刀风霜剑,脚下是万丈悬崖,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程钰道:“不管怎么说,到了前线就什么都知道了。在这里猜测,万一猜错了,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秦越笑回过神来,道:“说的是,咱们走吧——”
    两只鸿雁,一道光芒,一起飞向远方。
    于此同时,在遥远的十万大山中,程钧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的一片地方,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就是山城?”(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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