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争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上面已经满是暗巫的血迹。在这个瞬间安争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有去想。他的手开始发抖,当的一声小型的离火炮掉在地上,声音震荡出去很远很远。
    方知己也傻了。
    他看着安争那一身血就要冲过来,安争向后退了几步摆手:“别过来。”
    方知己脚步一停,哀求道:“别担心,总会有办法,你跟我出去,你的那个女朋友小流儿姑娘医术天下无双,只要你去找她一定会得救的。”
    逆鳞神甲虽然很强大,可终究是有缝隙的,而且也不是完美覆盖,在面甲上左眼的位置有一个洞口。暗巫的血液早已经从缝隙和洞口渗透进去,安争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好。”
    安争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依然平静:“但是你离我远一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异。我看到过之前被暗巫血液侵蚀的人变成新的暗巫速度有多快,你尽量不要靠近我。你不答应的话,我不会跟你出去的。”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你跟我出去,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方知己语气之中都是哀求,他就怕安争放弃自己。虽然他很清楚暗巫主兽的血液有多恐怖,而倒在地上的暗巫主兽没有再站起来,足以说明它的血脉之力其实正在侵蚀着安争的身体。那种转移,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完成着。只是因为安争的肉身太过强大了,所以侵蚀的时间要更久一些。而毫无疑问的是,一旦侵蚀成功,那么将会造就出一头绝世强大的暗巫主兽。
    “我打开飞龙爪,你走在前面,然后我把飞龙爪给你。一旦你发现我出现变故,立刻用飞龙爪把我捆起来。”
    安争一边走一边说,肩膀都在颤抖着。
    方知己使劲的点头,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疼,但是他的心更疼。他没有想到安争会冒着如此巨大的危险来救自己,而最终却是自己得救了而安争陷了进去。他有巨大的内疚感,现在只想着尽快找到办法救安争。可是他又很清楚,一旦被暗巫主兽的血液侵蚀其实没有任何办法救治。
    可安争在那么危险的时候都没有放弃他,他又怎么可能放弃安争?
    安争将封锁在门口的飞龙爪打开,看了方知己一眼:“若是我真的变异了,麻烦你告诉小流儿,我真的很爱她。”
    走到门口的方知己楞了一下,刚反应过来就被安争一脚踹了出去,然后安争迅速的将飞龙爪重新连接起来,大殿再次被封闭。远处的白毛妖兽嗷呜的叫着冲过来,安争站在门口朝着那些妖兽嘶吼了一声。或许是从安争身上感受到了主兽的气息,那些暗巫妖兽开始一点点的往后退。
    “快走吧。”
    安争笑了笑,嘴角上有些淡淡的悲伤。
    “刚才你说,暗巫主兽最大的弱点就是生命很短暂。若是找不到新的寄生物的话,一天之内就会死掉。这飞龙爪的封印之力很强大,很好,非常好......若是我真的被侵蚀了,一天之内出不去就会死在这冰封大殿之中,对大家都好。”
    他转身,不看方知己。
    “快走吧,一会儿暗巫杀回来的话,我控制不住自己也控制不住会让它们杀了你。”
    方知己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朝着安争大声喊道:“你坚持住,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我现在就出去找你的小流儿,让她来救你。”
    “不必了,不要让她来,这里太危险。”
    安争走到大殿正中盘膝坐下来,能感受到身体里火烧一样的疼。那股力量正在疯狂的侵蚀着他的肉身,如果不是他具备半神之躯的话早就已经变成暗巫主兽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已经浮现出来一层细细的白色绒毛,虽然还没有疯狂变长,可足以说明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恶化。
    “现在就剩下你和我了。”
    安争抬起头看了一眼即将消失不见的卓青帝,笑了笑:“在你我的生命最后一刻是对方在身边,可能谁都没有想到吧。”
    卓青帝的身影闪烁不定,显然距离消散已经没多久了。
    “我佩服你。”
    卓青帝的语气也变得平淡下来,似乎因为就要真正的死亡所以心情没有那么激动了。方知己离开了,安争就要变成新的暗巫主兽。可以说这一战没有赢家,大家都输了。
    “我是真的佩服你。”
    卓青帝从半空之中飘落下来,站在安争面前:“可惜的是我现在没办法喝酒,若是可以,我真的很想和你喝一杯。我一直认为人类都是虚伪的,就算是那些表面上看起来仁义道德的家伙也只不过是他们伪装在自己脸上的一层面具而已。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贪欲,可你没有,你在最后时刻把方知己放出去而自己留下来的那一刻,让我改变了对人类的看法。你很了不起,确实值得我的尊敬。”
    安争从空间法器里取出一壶酒笑着说道:“你喝不了,我替你多喝几口。”
    他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将一壶酒全都喝完了。
    “估计着我也快感受不到酒的味道了,醉一场也好。”
    他取出第二壶酒,一口一口的灌下去,感觉身体里那火烧一样的感觉被酒的滋味竟然冲淡了一些。可是他身体表面上的白毛正在不断的生长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密。非但手背上,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稀疏的白色长毛,眼睛里的神采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黄的颜色。
    “你后悔吗?”
    卓青帝问。
    安争摇头:“哪有那么多后悔的事,哪里有时间去后悔。”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小流儿的影子。
    卓青帝像是很馋安争手里的酒壶,可惜的是他只是一道残魂,没有办法品尝那辛辣的烈酒。
    “也罢。”
    卓青帝笑了笑:“我也没有后悔过,看来咱们属于同一类人.......不,同一个性格的物种。能和你这样的人死在一起,也不辱没了我的身份。”
    “扯淡。”
    安争白了他一眼,感觉自己脑袋里昏沉沉的,意识正在逐渐消失。
    “你哪儿来的自负。”
    “我不该自负吗?”
    “倒是应该有。”
    安争喝完了第二壶酒,准备取第三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些不听使唤了。他想抬起手,大脑的指令传递到胳膊上却用了很长时间,而且只是手指微微勾动了一下,并没有去拿酒壶。
    “真是讨厌啊。”
    安争往后一仰大字型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鼻子里,耳朵里,眼角都有血流出来,模样看起来恐怖至极。
    “我想死的漂亮些,虽然我不是个追求美感的人,但是死的时候应该干干净净的才对。”
    他拼了命的挣扎起来,拼了命的从空间法器里取出来一件洗衣服换上,整个过程艰难而漫长。好不容易换上了新衣服,他心满意足的躺在地上喘息:“我的衣服都是小流儿亲手做的,可金贵了。”
    “有意义吗?”
    卓青帝问:“你就要死了,暗巫出现之后就会撕裂这件衣服。”
    “有,因为我死的很体面。”
    安争侧头看了看,手背上的白毛已经覆盖了皮肤。他感觉到了一股撕扯的力量正在向外膨胀,若非逆鳞神甲阻拦的话可能自己的身体已经裂开了。非但是逆鳞神甲在疯狂的想要阻止主人身体的恶化,血培珠手串的药田也在疯狂的输出药气想要救治安争。然而这一切,也仅仅是让恶化的速度稍稍慢了一些而已。
    “你说,到底是是人类错了,还是我们妖兽错了?”
    卓青帝问。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人类错的多些。”
    卓青帝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你居然会这样回答,想不到。”
    安争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已经不是自己了,有一种咆哮的冲动压都压制不住。身体里的东西正在疯狂的侵蚀着每一个细胞,他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幸好还有逆鳞神甲在,可以压制住兽变的身躯,让自己死的像个人的模样。
    “人是最不愿意承认错误的。”
    卓青帝已经虚淡的几乎透明了,可是看起来已经释然:“将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会平静下来,居然对人类的恨意也没有那么浓烈了。你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稀世珍宝,在人类之中品种也是唯一的一个吧。”
    “哈哈哈哈......”
    安争居然被卓青帝逗笑了,笑的居然有些畅然。
    “我要走了,没有我的陪伴你最后这段时间会更痛苦。变成暗巫之后你还要在这孤独的等待死亡十二个时辰,当然那恐惧那绝望现在的你是感受不到了。我估计着再过几分钟你的思想就会消失不见,那孤独和绝望是暗巫的。它陪我很久了,是我忠诚的手下,所以我才踏实的将冰封之力留给它守护。十二个时辰之后它也会死掉,我在另外一个世界等它吧。”
    卓青帝向后退,走到冰封大殿的门口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
    “我曾经站在这世界之巅,就算是你们人类的至强者在我面前也要胆战心惊。这一生,我霸绝天下,也值了。在召唤灵界我一统妖兽族群,在表世界我让人类对我充满畏惧,哈哈哈哈......该知足了。”
    他回头看了安争一眼:“你不后悔,可有遗憾?”
    “有啊。”
    安争嘴里吐出来一大口粘稠的血液,却也已经没办法抬起手擦擦了。他知道血液弄脏了自己的新衣服,那可是小流儿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他很心疼。
    “遗憾的是,我和她应该有个孩子的,有了孩子她就会坚强的活下去了......最起码活下去。”
    安争闭上眼睛:“只盼着,我死之后,她不会太过悲伤......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的意识终于还是消失不见了,嘴还在上下动着,自言自语的来来回回只有三个字。
    小流儿。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听到卓青帝的叹息:“原来,我死的比你还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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