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的身上沾满鲜血,感觉甚是痛快舒服,心里却是越来越恐惧,发现自己遏制不住的喜欢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他不敢再随便杀人,可越恐惧大刀舞动得越疯狂,脚下的步伐也越迈越大,渐渐开始狂奔起来,他又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累!
    当晨曦穿过树叶射进幽暗的树林中时,莫桃才蓦然发现自己周围早没有一个人了,不管是对手还是伙伴。树林中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大刀只在攻击一些树干。却是他一奔跑,就根本没有人能跟上他的速度。
    莫桃终于清醒过来,这才想起莫素秋和五鸟,担心得要命,掉头朝回跑。刚跑两步,树顶落下一张大网将莫桃网住。莫桃本能举刀就砍,往日锋利的大刀竟然砍不破渔网,原来他的刀早已经卷刃不堪用。莫桃大吼:“什么人鬼鬼祟祟地暗算爷爷!给我出来!”丢下大刀,用双手去撕扯渔网,愕然发现自己双臂发软,再也没有一点力气。
    莫桃不仅不害怕,还从心底涌出一股狂喜。他又找着了一个人的正常感觉,他又会觉得累了!双膝一软,跪倒高举双臂高呼:“感谢苍天!”然后才记起目前的处境,喜悦烟消云散,挣扎着站起来又去对付鱼网。
    这时候树上跳下一个黑衣老妇人。她驻着一根镔铁打造的龙头拐杖,满面重叠的皱纹昭示着她绝对不年轻的年纪,苍苍的白发上插着一只黑色的蝴蝶玉簪,鬓角带着一朵深红色的玫瑰花。
    这老妇人的容貌是如此奇特,莫桃可以肯定自己在县城中没有见过她,疑惑地问:“前辈也是想打听幽煌剑的秘密的吗?”
    老妇人浮现出一个慈祥的笑意:“孩子,你累了!先歇歇吧!”伸出龙头拐杖一挑,渔网收紧,莫桃立刻被捆得一动也不能动,忍不住开口骂道:“老不死的老妖怪!谁是你的孩子?有种将爷爷放出来!”
    老妇人根本不理会他,扛着龙头拐杖,挑着莫桃朝前走去,行动之际没有一点老态,甚是灵活,穿树绕木,没有让一根树枝挂着后面渔网中的莫桃。
    莫桃骂一阵没有丝毫回报,渐渐也没有力气再骂。他毕竟累了一夜,近来又总是在白天犯困,倦意袭来,在晃悠悠的渔网中竟然睡着了,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老妇人回头看看,摇头爱怜地笑笑,走出林子以后,小心地放下莫桃,拇指和食指伸进嘴巴中打了个响亮地呼哨。
    两个年轻力壮的苗家青年抬着一张担架跑过来。先向老妇人行礼后也不打开渔网,就那样连着渔网将熟睡的莫桃搬上担架,抬着他迅速离开树林。
    所谓三房一照壁就是指白族的民居院落主要由院墙、大门、照壁、正房、左右耳房组成。狄远山他们住的客栈正是这样一种布局。客栈中只有老板夫妇,住在中间的正房中,说是有两个儿子都出去躲兵祸不在家。
    狄远山也没细问,几下子安顿下来。想到莫天悚走的时候正好发病,又在气头上,坐立不宁无法安眠,勉强躺在床上煎熬一阵,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响声,竟是在下雨了,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干脆穿衣起来,点燃油灯,对着窗子外面的夜雨发呆。忽然觉得肩头被人拍一下,回头一看,谷正中披着衣服也起来了。
    狄远山对谷正中的气已经消了,皱眉道:“你怎么不睡觉了?”
    谷正中道:“我睡不着,看见你也没睡,就过来和你说说话。你对少爷可真是好。”
    狄远山又回头看着窗外的夜雨,轻声道:“少爷对我也很好。只有我才知道,为这次云南之行,他足足准备了八九年的时间,好容易才能成行,却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改变目的地。少爷的心地其实非常好,你放心,他不会再杀你了!”
    谷正中摇头道:“我知道他不会杀我的,我也是担心他。你们少爷的武功那么高,怎么会得一个头疼的毛病呢?又怎么会突然间发疯一样?”
    狄远山长叹道:“他的心事太重了,又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说心里话!平时憋得太很,脾气上来就不大控制得住。”
    谷正中诧异地问:“难道他对你也不说心里话吗?”
    狄远山摇头苦笑:“在少爷的心目中,我也是一个奸细。谷大侠,你算是少有的一个能和少爷真正投缘的人。可惜你也为曹横办事,实在是太让他伤心了!”
    谷正中甚是尴尬:“其实我不是曹横的人,我只不过是从曹横那里知道了少爷的行踪,我是为我自己办事。”
    狄远山轻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有原因的,我每年都会去孤云庄住几个月,熟悉那里上上下下的人。曹横要么是威胁你,要么就是给你什么好处,要么就是找了个你、必须跟着少爷的理由。我只是觉得少爷实在是太可怜,从一出生,就不停地被周围的人算计着。可惜我不会多少武功,也不熟悉这里的道路,要不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一定出去找他。”
    谷正中呆一呆,看看外面,雨虽然还没有停,可天已经快亮了,穿好衣服道:“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吧!”
    狄远山回头看谷正中并非开玩笑,兴奋起来:“好,我们现在就出发!最好是再叫上客栈的老板当向导,他应该熟悉这里的道路。”
    这家客栈的老板娘是白族人,老板是个杂居在这里的汉族人,听了他们的要求却是直摇头,任凭他们出多少两银子也不肯出门,直说白族和藏族正在开战,夜晚出门非常危险。狄远山和谷正中都说天已经亮了,一定要拉着老板出门。双方说着说着都越来越激动,几乎要吵起来,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拍门声。
    老板的脸一下子就吓白了,嘟囔道:“外面这么大的雨,肯定不是赶路的人,这一定是藏人来了!都是你们一定要出去!现在怎么办?”
    狄远山一听更是担心莫天悚,不等其他人动作,冲到门口连问也没有问一声就打开房门。一个浑身湿透的穿着肮脏藏袍的方脸男人走进来,一叠声叫道:“有热水没有?先来碗热茶暖暖身子!”
    老板失声道:“果然是藏人来了!你为什么要给他开门?”
    谷正中忙道:“老板别急,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那然抬头道:“我不是藏人。”这才看见出开门的是狄远山,失声叫道,“远山,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好了!少爷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快带我去见他!”却是一个狄远山认识的人,十八魅影中莫天悚的死对头南无。
    狄远山下意识地朝他后面看看,愕然发现他果然是一个人,身后没有跟着绝对应该和他在一起的东流、西天和北冥。
    等南无换下湿透的衣服,喝完白族人的一苦二甜三回味的“三道茶”,狄远山也大概了解到他单身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就像是客栈老板说的那样,这一地区的藏族人和白族人正在开战。
    去年藏人随便找了一个荒唐的理由,说是虎跳峡发现吃人妖兽,必须请法师来降服。但请法师是要银子的,而藏人没有那么多银子,于是要所有从虎跳峡通过的马帮都留下一笔银子来。白族土司(注)艾玉的兄弟正好就有几队马帮,从虎跳峡经过两次,并没有看见有什么妖兽,却被勒索去不少银子,甚是不服气,回去就让艾玉帮自己讨公道。
    艾玉觉得藏族土司多吉旺丹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当即派人去找多吉旺丹理论,却被多吉旺丹赶了回来。于是艾玉摩拳擦掌地想要教训多吉旺丹,只是双方势力相当,中间又隔着纳西人,谁也不敢贸然挑起大规模的战事,一直都是处于一种冷战状态中。
    白族土司艾玉于是请来暗礁的东南西北帮忙刺杀藏族的土司多吉旺丹。多吉旺丹的土司官寨在建塘,城高墙厚,防备森严。南无四人化妆成藏人,用去不少时间才进入多吉旺丹的土司官寨。可惜在行动的时候被多吉旺丹的女儿央宗识破。结果东流、西天、北冥皆被擒获,只有南无一人孤身逃出,在山里钻了好些天,好容易才摆脱追兵,找到这家客栈。
    十八魅影出任务向来是不允许有失败的,何况南无还要去救被抓的东流三人。只是请杀手刺杀对手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艾玉在事先就声明此事他绝对不会帮忙,南无也不可能去找艾玉,看见狄远山出现此地,立刻想到莫天悚是一个强助,可算是喜出望外,找到莫天悚的心情和狄远山一样迫切。刚刚缓过一口气,便说这段时间他已经把周围的峰峰岭岭都走遍了,正好和狄远山、谷正中一起去找莫天悚。
    这样耽搁一阵子,天已大亮,下了半夜的雨不仅是没有停,还越下越大,仿佛天漏了一般,到处都是水朦朦的一片。越来越担心的狄远山再也等不及,不顾红叶的坚决反对,和南无、谷正中一起冲进雨幕中。
    注:土司制度既是一种政治统治制度,又是一种经济剥削制度,它是在适应奴隶制和农奴制分散统治的基础上形成发展起来的。土司制度发展到15世纪末16世纪初,各地土司长期在一地自恃雄长,世有其土,世有其民,世有其政,在各自的辖区内独断专横,成为称霸一方的统治者。明朝开始对土司制度实行改土归流,即取消土司,权力回归中央朝廷。清朝继续了这一政策。到雍正年间,已经基本完成改造。“自四年至九年「雍正四年至九年」蛮悉改流,苗亦归化,间有叛逆,旋即平定。”玄幻小说和正史差别很大,本书没有设定具体朝代,故事中的地理民俗都和实际有一定差别,仅仅是小说虚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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