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卢师,讲起这些来,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愣是胖子这样不肯吃亏的人物,在卢师面前也吃了个哑巴亏,不过看众人的样子,似乎心情倒也恢复过来了,至于那佛门佛子也好,那长发女鬼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再不济风紧扯呼,再者这一路之上,有胖子在,倒也多了几分乐趣,他似乎也看出了陈丹青心中的一丝沉闷,有意无意的扯开话题,天南海北的说起,也就是胖子这样阅历丰富的人,才能一开口就将这些同为夜凉山弟子的诸人给唬住,一些见闻就连卢师也听得津津有味,儒家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胖子虽然读书不多,但走过的路倒是不少,什么奇闻异志也都知道一些,三教九流,盗墓堪舆,娓娓道来,在众人心中形象,倒是无形中高大了几分。
    陈丹青看到这一幕后,会心一笑,摇了摇头。
    卢师走到陈丹青身边,开口说道:“丹青,能不能聊一下?”
    陈丹青咧嘴笑道:“卢师客气了,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两人并肩走在原野间那条泥泞小道上,不等陈丹青开口询问,卢师便已经开门见山说道:“陈丹青,从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我便曾仔细去查阅过你们的资料,知道你们与四大家族的一些恩怨,包括试炼之境中的种种,包括你与那王姓少年的关系,当然,这一切本来与我并没有关系,只是临走之前,有人曾郑重托付过我一些东西,所以我才觉得,有些事总该让你明白才行。”
    说道这里,中年男子转头看了眼不远的那群少年少女们,开口继续说道:“你们都是夜凉山挑选出的种子,都是真正的天才少年,若是不出意外,夜凉山的未来,便要在你们手中发扬光大,当然,这句话并不是我说的,而是当初掌管人亲口说的,而我也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所以这趟出门的之前,掌管人便和我说了,无论如何,要完完整整的将你们送去南蛮边境。这次事发突然,连夜凉山也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只说边境那边还有几位本门的高手在接应,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动手,所以更多的时候,大概是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当然,在去往南蛮的这条路上,我会陪你们一起走过,若是遇到什么意外,自然也有我来处理,所以你大不必担心什么,若是遇到什么来不及处理的,你们尽管逃命便是,毕竟比起其他来,性命才是最重要。”
    说到这里,卢师心情似乎有些失落,当年他读书之时,也曾似这群少年一样游学周国,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他整个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卢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然,若是当真那些四大家族的人过来寻仇,仅仅靠我一人之力,恐怕无济于事,不过以如今南边的局势看来,他们不可能把心思放在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陈丹青闻言略作思量,问道:“南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到了如此紧张的地步了?”
    卢师摇了摇头,轻声叹道:“若非情况紧急,又何须连王破军这样新晋造化的弟子,都要提前奔赴边境,具体什么情况,或许只有京中那位才清楚,军中几位大将应该也知道,但轻易不会泄露出来,倒不是怕泄露天机,而是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简单来说只是一场人祸,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打仗是输是赢,不过是一场有来有往的买卖,不过对于朝廷而言,甚至对于整个天下的世家大族,无数修行者而言,这却关乎到一场气运之争,这样说,你明白吗?”
    陈丹青如实答道:“不明白。”
    卢师笑着说道:“不用明白,这些事自然留着那些大人物去头疼,这便是小人物的好处,天塌下来总还有高个的顶着。”
    陈丹青却要摇了摇头,说道:“我曾听有位读书人说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说到底,这天下动荡,最苦的还是那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人物了。”
    卢师眯眼看着远处,轻声说道:“说出这样话来的,一定是为了不得的文人。”
    陈丹青没有来笑了起来,摇头说道:“一个醉死在青楼里的老酒鬼。”
    卢师肃然起敬,说道:“此乃真性情。”
    陈丹青看了他一眼,问道:“当真?”
    卢师点了点头。
    陈丹青忽然一笑,松了口气,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不知为何,想起杜老头来,陈丹青没有来就想到过往十几年在饶城的日子,只是如今饶城已经不复,就连浣花溪畔的那间草堂,也坍圮过半,这让少年的心情又有些沉闷起来。
    卢师这边,却没有发现少年情绪陡然间的变化,只是觉得身边这位少年,与自己想象中的有所不同,没有寻常所谓的少年意气,也没有少年老成的计谋,就像是一炉不温不火的水,却总能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
    陈丹青忽然问道:“那位考官大人的名号是什么?托付卢师照顾我们的,是不是就是他?”
    这次反而是卢师有些惊讶,困惑问道:“既然已经是师徒了,他竟然连这些都没有告诉过你?”
    陈丹青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说道:“那位考官大人虽然待我不薄,却未曾以师徒之名来要求过我。”
    简单来说,就是两人之间,根本没有真正结为师徒。
    卢师略微怔神,而后笑了笑,摇头说道:“或是别人干不出这样的糊涂事来,但换做是他,却倒也有可能了,不过既然已经跟你有了师徒之实,也不必在乎这所谓的名分了,对他而言,平日里最是看不上的,就是这些东西了。”
    卢师似乎对那中年考官颇为了解,笑着说道。
    “他姓陈,单名一个山字。”
    见陈丹青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卢师笑着问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觉得他如此厚待你,是因为彼此都姓陈,八百年前曾是一家人?”
    陈丹青实诚的点了点头。
    卢师眯眼看着远处,轻声说道:“起初我也是这么觉得,后来想了想他的来历,又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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