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的山野中,一道魁拔的身影踏步而行,所经之处,地动山摇。
    陈丹青坐在它的肩头,感受着身下传来磅礴有力的动静,心头仍然止不住的颤动,感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反倒是陆放翁一脸平静,抬头仰望星空,偶尔替这巨大的‘山魁’挠一挠毛发,彼此间看上去颇为熟稔。
    陈丹青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是你让它过来的?”
    陆放翁闻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它平日里就沉睡在附近,是神庙禁军的气息惊扰到了它,所以才会赶来。”
    若非今夜它出现,那群来势汹汹的神庙禁军,想必不会善罢甘休,看样子十有八九还是冲他而来,陈丹青自问与那马家少族长没有深仇大恨,谁能想到,他竟到了睚眦必报的地步……
    陈丹青望向陆放翁,发出无声的询问。
    “谁也替代不了神庙的意志。”
    陆放翁的回答言简意赅,但他却听懂了。
    神庙不属于马家村,至少不听从那位马家少族长的差遣,所以今晚的事情,或许并不是简单的寻仇。
    陆放翁轻声说道:“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打算明日之前,彻底摸清我的底牌,而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场飞来横祸。”
    陈丹青闻言眯眼说道:“那位少族长还真的瞧得起我。”
    在他看来,那几十位神庙禁军,论实力已经堪比绕城里最厉害的守备军了,尤其是为首的黑衣男子,一身实力深不可测,陈丹青面对他的时候,竟有种沉重的压迫感,就算他恢复了生死玄门的境界,却已经不敢轻言能够稳胜于他,更何况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断然也不会和他单打独斗,他可是听说过,军伍之中有那种深奥的合击之术,合几人之力,甚至能够跨境截杀敌手,一旦身陷重围,怕真的是插翅难飞了,虽然陈丹青心中并无多少惧意,但想到念奴还在身边,便不由觉得有些后怕,也幸好这头山魁及时出现,未曾任由事情发展到那等地步。
    “它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身下的山魁庞大无比,一步踏出,足有数十丈之遥,陈丹青心里估摸着,盏茶的功夫过去,两人怕是已经离开了马家村数十里之遥,来到一处荒僻的林野之中,此刻夜色正浓,远处黑暗一片,看不清去路,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除了它粗犷的呼吸声外,便没有其他动静了。
    或许是因为放下顾虑的原因,陈丹青倒是对身下的这只山魁突然感兴趣起来,低头认真打量着它,浑身漆黑如墨的毛发上,隐隐闪烁着寒光,一双獠牙挂在嘴角,看上去无比狰狞,只是单纯的视觉上,便给人一种无比恐怖的冲击感,难怪那群人看到它的样子,差点都连胆都吓破了,不过此刻看来,陈丹青却觉得这山魁相貌随时丑陋了点,但性子却不是想象中那般残暴,尤其是对待陆放翁的时候,明显的感到亲昵和温柔。
    陆放翁盘坐在它肩头,看着远处的夜色,指了指说道:“过了那座山,便到处当初那座山神庙了。”
    ……
    ……
    马家并不知道陈丹青是一位修行者,因为见到他的时候,身上根本没有半点修为的波动,生死玄门之下,陈丹青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除却体魄强大之外,并无任何异处,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猜到,躲藏在黑暗之中的神秘人物,其实是被他们看轻的少年,尽管他们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他而去。
    祠堂之中,灯火明亮。
    看着狼狈归来的儿子,马家族长负手背对,谁也看不到,此刻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沉默的站立在那儿,不言不语。
    另外一边,黑衣首领坐在堂下的一张高椅之上,亦是沉默无言,在闭目养神。
    从此刻他的态度的确可以看来,神庙禁军在马家村里,的确有种超乎寻常的地位,至少在这位家主面前,并未有多少拘束的感觉。
    事实上,在此之前,听到远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汇报给自己的消息之后,他已经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完全没有顾及堂下二人的心思。
    往日里虽然只是猜测,无法完全消除的可能,但更是无法证明,所以他并没有太当回事,至少表面上没有太当回事。
    但事实上,谁都知道,正是因为这种猜测,所有人都对姓陆的那人产生一种忌惮,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他真正动手,而且,依照他过往的表现看来,这样的事情未必有假,若不然也不会表现的如此淡然,所以从当初那场变故之后,他心中便埋下了一种种子,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茁壮起来,像野火般,烧得越来越旺,烧得他心痒难耐。
    当初的她,到底给他留下了怎样的底牌?
    眼下已经暴露出来的是一只山魁,已经是足以倾覆整个马家村的力量了,若是还有其他存在,一旦他选择反抗,到底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神庙?
    不可能,这个时候最不可能倚仗的便是神庙的力量了。
    且不说当初她走的时候,便是神庙的授意,便是自己也明白,在神庙眼中,或者说在那位神灵眼中,马家村不过是一处香火之地,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为了得到那之山脉之魂,就算舍弃了也在所不惜。
    而此刻他更担心的是,如果他身后真的有那样的力量,那明日的逼宫又该如何收场?
    这些年都不曾有人敢真正的对他出手。
    这些年过去,依旧不敢。
    自己原本可以等着他老死的那一日,可惜这样的等待太过漫长,或许自己会先死去,所以等待不了。
    按道理来说,他还要尊称自己一声岳父,但自己却没有真正待见过他。
    若只是这层表面的关系就能弥补这些年造下的创痕,自己又何须如此殚精竭虑的去谋划这些。
    说到底都是一念之差。
    马家家主抬头望着远处的夜空,仿佛看到了什么,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看到。
    黑夜如同无数年前那场黑夜,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他愣在原地,走神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女儿啊,女儿,你可给做爹的留下了一个大麻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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