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头皮发麻。
    本以为王破军跟在那位太岁爷身后办事,吃苦挨累总好过颠沛流离,却没有想到眨眼就面对这等凶险,若是早知如此,说一千道一万,陈丹青也要带着他离开皇宫。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陈丹青不知道这位青衣男子姓甚名甚,想不通为何他胆敢在药市里面出手,甚至可以不给王厚德半点面子,但这些都不重要,对于陈丹青来说,最紧要的是担心王破军能否挡得下这贼子的无双攻伐,感受到对方身上阴冷而凌厉的气机,陈丹青琢磨着就算是游方道人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讨到多少好处,更何况是空有一身蛮力的王破军,或许只有那位神秘莫测的王太岁亲自压阵,才能说扳回局面来。
    定国侯董平安名噪天下时,便已经造化境界的大高人了,这青衣男子既然是他的弟子,想来修为也足以傲立全场了,他的名字或许就如相貌一样,并无多少惊艳的地方,寻常中带着点儒雅的味道,姓季,名山水。
    季山水。
    青衣扶我临山水,原本比任何舞文弄墨的才子都要风流几分的意境,却偏偏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晦气息,两鬓外几处比较显眼的霜白,更添几分阴冷。季山水这个名字在中原之地或许并无多少人知晓,但在北地之中,却是如雷贯耳的存在,不为别的,只为大食国权倾朝野的大国师,都曾亲自为他洗尘接风,偌大江湖,能真正压过他一头,也只有那位被他称作师尊的董平安了。
    季山水抬起头,伸手朝王破军肩头抓去,话语清冷问道:“谁敢拦我?”
    话音刚落,一道阴冷至极的玄蛇从手臂上钻了出来,朝王破军脸庞扑去。
    王破军低喝一声,浑身气血骤然翻腾,汹涌澎湃,周身顿时涌起无数肉眼可见的血色雾气。
    这是肉身极其强悍的体现,甚至不要动用修为法门,仅仅是穴窍毛孔的张合,就能到如此效果,简直闻所未闻,季山水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点了点头,说道:“生而金刚的体魄,的确世间难得,若是再给你十年功夫,未必不能达到一力破万法的地步,可惜现在的你,还远远不够。”
    季山水伸手探去,缠绕在手臂上的那条气机玄蛇如箭射出!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色雾气被那玄蛇吐信一扫而空。
    一圈圈刚烈气机以王破军脚下为圆心,卷荡而去。
    少年身上的平安甲猛然炸响。
    才渐入武道佳境的他,就算身穿神铠,又如何是眼前这位侵淫武道多年的青衣男子的对手?
    那玄蛇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玄甲的暗门,直刺他心口而去。
    少年闷哼一声,脸色由红转金,继而变得煞白一片,被那磅礴的气机逼退几步,咬牙撑住,双脚在地面上踩出两坑才硬生生止步。
    站在王破军身后的王太岁此刻骤然动身,快到几乎捕捉不到身影,瞬间来到少年身后,伸手扶住他的肩头,将那股挥之不尽的气机彻底化去。
    王厚德身上的气机瞬间攀升至巅峰。
    一个是大内权倾朝野的大宦官。
    一个是军神董平安的弟子。
    具是这世上最为风流的绝顶人物。
    就在最为凶险的关头,王厚德还是出手了,就算是生而金刚的体魄,在没有真正大成之前,还远远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当然,王厚德选择让他独自面对,未必没有借石头磨刀的意思。
    高手过招,外人看来,讲究斗智斗勇斗力斗心,但真正到了这个层次,才明白所谓的胜负,往往只在一个契机。
    两人看似不曾动手,但暗中的交锋,又岂会如眼前这般风平浪静?
    王厚德目光落在他脸上,说道:“不枉洒家从京都一路赶来,你就算有泼天手段,今天也别想离开了,昔日董平安做不到的事,今日你也做不到。”
    季山水看着他,脸上除了冷漠之外没有其余的表情,说道:“就像你们奈何不了师尊,你们一样也奈何不了我。”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天地间再次响起数声沉闷而巨大的爆响。
    沉闷如落地雷的爆响来自于他的脚下。
    他双脚所穿布鞋踩在地上,将脚下石板炸成无数碎片,一股庞大的气机,从他身上爆发出来,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一柄利剑,凌厉的气势刺破云霄。
    以身为剑,一往无前。
    王厚德站立原地,八风不动安稳如山,随着那凌厉的气机斩杀而至,他才微微抬头,随即抬起手臂。
    无数磅礴的气机从季山水身上爆发出来,成了无数剑,挤压着前方的空气,如山如墙般压向王太岁。
    剑意剑气剑胆剑心。
    眼前尽皆是剑。
    万千剑气充斥虚空。
    最可怕的还是最中间那道剑气,以身化剑的神通,此刻展现出真正的高绝来。
    他笔直袭来,手中剑气,心中剑意,化作一道流光而至。
    王厚德的面容没有任何改变,他仍然轻抬手臂,然后缓缓压下。
    天地之间,骤然出现了一抹气墙,肉眼可见,拦在身前。
    季山水面露冷色,依旧只是沉默的大踏步奔袭而来,不改攻势。
    手中斩出一道磅礴剑气,与那气墙相撞,再次传出一声沉闷巨响,剑气不改其道,气墙却瞬间崩溃,磅礴的剑气再次化作一道粗壮玄蛇,朝前飞去!
    王厚德呼吸停顿,一声闷哼从紧抿的双唇间迸出,他的整个身体变为金色,肌肤表面仿佛笼罩着一抹佛光,接着他的身形止住。
    一圈气浪围绕着他的身体炸开,地面如涟漪一般往外荡开。
    那磅礴剑气狠狠砸在他心口之处。
    瞬间发出嗤嗤嗤无数声裂响。
    身上衣袍在那瞬间,被倾洒出的剑气绞得粉碎,碎屑如大雪飞舞。
    然而季山水眼中却没有丝毫惊喜之色,反而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他目光落在王厚德身上,脸色微变,沉声道:“平安甲?!”
    王厚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几乎是万分之一个刹那,抬臂狠狠往他腹部砸去,嘴里嘲讽道:“忘了告诉你,京中匠作坊已经将平安甲的制作秘方研究通透了,不出一年,整个羽林卫都能配备这样的装备。”
    季山水瞳孔紧缩,忽然冷笑道:“你胡说,平安出自造化道高人之手,岂是皇宫里那群废物可以仿制出来的。”
    话音刚落,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嘴角溢出一抹鲜血,狼狈落地。
    王厚德眉头微微挑了挑,目光落在他身上,眯眼说道:“原来你也有。”
    有什么?
    季山水腹部破开一个大洞,表面有灼烧的痕迹,却丝毫不曾伤到身子。
    那青衫之下,露出一道白色的光泽来。
    平安甲。
    原来,他身上也穿着一件平安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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