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被塞得满满的,残肢交错,各种器官挤在一起,好似某种古怪的压缩罐头。
    “这神棍是变态吧。”夏一南皱眉,低声说。
    黎朔也没继续上前,简单打量了一下:“他们是掠夺者,”他扬手指了指,“有些脸上还蒙着面巾……他们还有些装备。”
    有些尸体上的装备还未脱下,大部分是破损的刀刃和枪械,基本用不了。而其中刚堆上去的几具尸体,身上有锋利的断刃,还有类似耳机的头戴式装置。
    他们生前该是掠夺者中装备精锐的一支小队,因为某种原因,无声无息地躺在了这里。胸口都被破开,胸腔袒露,狰狞到像是什么东西曾从其中爬出。
    黎朔微微皱眉,绕过一个感染者努力想要捉住他的手,从外围勾出了些装备。
    可用的并不多,只有一两把断刃,和两三个破损的军用通讯装置。
    这种装置拥有良好的防护功能,即使是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也没彻底损坏,简单维修清理一下,说不定还能继续使用。
    掠夺者大多没这方面的知识,这种高级装置不能用了只能就手丢掉,反而方便了他们。
    这里没有其他停留的价值,黎朔把门牢牢关了回去,两人无声无息回到了下水道内。
    整条通道都只有黎朔手中的一点光源,和迈动脚步时的哗哗水声。走着走着,夏一南说:“怎么会有这么多掠夺者?”
    确实,里头尸体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他们是被希尔德残杀,难以想象如今他们为何还要与希尔德联手。如果只是正常战死,若非极为长时间的积累,不可能做到。
    而这个“长时间”,肯定不止是一年两年。在车站完全没察觉到的时候,希尔德就已经在这里发展着势力,为了不为人知的目的。
    仔细想一想简直毛骨悚然,也许在车站兵士出征,外骨骼闪烁金属的银光时,也许在他们的车辆奔驰过街道,引得身后成群感染者追袭时,也许在每一次对抗掠夺者时,都有一双眼睛在观察他们。
    一直以来,所有被以为只能自己嚼碎咽下的酸甜苦辣,都被人目睹。
    两人朝着下水道深处行去。黎朔手中的火光把影子拉的很长,他们犹如在地下游荡多年的鬼魂。
    然而在最后一处可能的地点,他们没能找到从下水道中出去的机会——那里充满了各种守卫,大多是古堡内面色苍白的住客,几个衣着艳丽的姑娘在闲闲交谈,只是就算她们捂嘴娇笑,眼睛也是漠然的。
    就好似机械,一举一动都是正常人,但终究无法模拟出感情。
    在他们身边也有掠夺者,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并不怎么上心的模样。
    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但至少可以确认,这是关押战友们的地方。
    两人原路返回,夏一南说:“如果我要求开一场晚宴,按照神棍那死板的礼仪,住客们是要全部参加的吧。”
    “不一定,而且还有掠夺者。”黎朔想了下,“不过只要人数减少,哪怕只是三四个,我就能找到机会进到屋内。而且是夜间,那帮掠夺者指不定就开始打瞌睡——他们最擅长这种事情了。”
    于是次日,夏一南向希尔德提出了一场舞会。夜晚果然住客齐聚一堂,明灯高照,举办了一场诡异的舞会。
    此刻舞会上男女依旧优雅,尼坤面色依旧懵逼无比,被希尔德温柔牵着四处旋转,只是耳机那旁的黎朔没了回应。
    语音里只能听见沙沙声响,那是摩擦声。随后在清脆的一声后,联系彻底中断了。
    下水道内,黎朔周身燃着火海,无数黑色的翅膀在其中挣扎,嚎叫。
    他手中只有一片断刃,被紧紧攥住。破损的通讯装置在某次大动作中跌落,在水中彻底不能用了。
    随着热度的降低,火海里的生物终于挣了出来,那是一只只长了人脸的蝙蝠,面色扭曲,几近狂乱地要扑上来!
    它们速度极快,冲在最前边的那只,锐利爪子就悬在黎朔眼前。
    下秒它的身躯被断刃贯穿,随后刺啦一声,火焰迅速随着刀身蔓延,将肉体烤得滋滋作响。它发出凄厉的叫声,很快连翅膀都只剩灰烬。
    火海重新凝聚、旋转,几条焰浪分出,精准地缠上了袭击者的身躯。阴暗潮湿的下水道变得燥热起来,黎朔深吸一口气,每一处火焰的扭曲与扩散,都在掌握内。
    这些蝙蝠行为模式不尽相同,有些孱弱,不堪一击,有些却极富攻击力。其中有体型较大的,时时发出尖啸,即使是翻涌的热潮也无法完全阻拦它们的步伐。
    又一只从背后袭来,翅膀边缘有一整圈显眼的尖刺,扇动起来夹杂着惊风。黎朔转身,准备将断刃插进它的眼睛里,却愣怔了瞬间。
    那张脸他是熟悉的。
    那是安德烈的面容。
    第22章 歌声已朽(21)(倒v开始)
    夜晚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极远处传来掠夺者们的吵嚷, 也不知在大声谈笑些什么话题。
    很快古堡里的时钟敲响,浑厚而悠长的钟声回荡过每一寸走廊, 闯进每一个积灰的房间。
    十点钟到了,是宵禁的时间了。
    吵嚷声很快收敛,透过树木的枝梢, 夏一南看到他们急匆匆地行在夜色中,从广场回到了古堡内, 好似有所顾虑。
    尼坤和娜塔莎的房间朝向广场, 无法抵达古堡背后已经被融开的下水道入口。夏一南在掠夺者的声音彻底消失后, 打开窗户,翻身跳了下去。
    楼层并不高, 他稳稳落地,穿行在茂盛的草木间。这里曾经是一条观赏的小道,这么多年过去, 早被植被覆盖。
    在拨开又一大片叶子后,他找到了被开启的下水道。底下一片漆黑, 听不见什么声响,他并没有犹豫太多,直接跳下。
    水花溅开, 污渍染上昂贵西装和他的面颊。夏一南就手一擦,把领带几下扯开, 外套脱下, 毫不留情地丢进污水中。
    随后他松开两颗紧扣着脖颈的衬衣纽扣, 挽起尚还洁白的袖口,弯腰扯起裤脚——在笔直的西装裤底下,白色绷带紧紧包裹着一小片断刃。
    他将绷带解开缠在右手掌上,随后手持断刀,走向深处。
    微寒的空气中他腰背挺得笔直,要是不看周围环境,他大概还像在盛宴上,迈步优雅而迅捷,前方满是欢迎他的人群。
    他一直是那种,极为适合演讲致辞与华丽的宴会,或是在一片欢呼中上台赢取荣耀的人。只要他想,笑起来时可以眉眼弯弯,持着酒杯不会比希尔德这种绅士少半分礼仪。加上学识深厚,所有人都该想,在他身后有一个极富教养的家庭。
    然而事实全然不同。他的步伐比常人有力,杀气与侵略性深埋在这样的躯壳里。
    无尽的黑暗吞噬了背影,没人欢迎他的到来。他不是什么贵客,他是胆敢单刀赴宴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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