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缺见黎染越来越近,又急又怕,恨不得把依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低头玩手机的陆拂晓缩小装自己衣服口袋里。
    她见陆拂晓那边车窗开得不小,黎染的手完全能伸进来,急道:“我的祖宗,别玩儿手机了,赶紧把车窗关上啊。”
    陆拂晓答应一声,随手一按,车窗随即完全打开。
    谢无缺吓得心跳都要停了:“错了错了!是关不是开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黎染已经来到车窗旁,微笑着问陆拂晓:“你是自己走出来,还是我把你拽出来?”
    陆拂晓把自己的手机伸到他面前:“黎染老师,你先看看这个。”
    黎染不知她又要耍什么花样,狐疑地低头去看,只一眼,就如同被雷击一样呆住了。
    手机新闻网站的娱乐头条触目惊心——
    钻石女声高层自曝惊天黑幕
    复活归来的选手陆拂晓为赞助商女友
    2018钻石女声内定冠军
    陆拂晓划动手指,让他看清了文章的更多内容。
    几张陆拂晓与费安东的亲密合照,网友愤怒的留言,以及曝料的高层身份——钻石女声媒体总监 MONEY。
    黎染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MONEY?怎么可能?
    黎染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铃声大作,他下意识拿出手机查看,是无数来自电视台的来电和微信。
    他拒接所有来电,直接打给MONEY。
    MONEY很快就接了:“喂。”
    他直接问:“是你吗?”
    MONEY答:“当然”
    黎染挂了电话,一阵风似地开车走了,不明所以的聂飘也开车追过去。
    谢无缺劈头夺过陆拂晓的手机,看看是什么这么厉害,一击就吓跑了对带回陆拂晓势在必得的黎染。
    看完,她也傻了,结结巴巴地说:“MONEY老师怎么知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陆拂晓至今为止在钻石女声的成绩和人气,是完全靠她自己一首歌一首歌、一个舞台一个舞台硬拼下来的,但她和费安东的关系一旦曝光,人们就再也看不到她有多努力、有多不易,而只能看到她的背景和身份。等待她唯一的下场就是,和当初被“一小时十万票”害惨的文慕恩一样,百口难辩、人人喊打,
    费安东拍拍身上的土,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到手机上的内容,他也懵了。他赞助钻石女声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让陆拂晓当冠军,而是为了保证她及时淘汰,这他比谁都更清楚。而且,就算他再想把陆拂晓带回去,也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因为这等于直接抹杀了陆拂晓在钻石女声所有的努力,对陆拂晓来说,太不公平。
    费安东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这不是我干的,你相信我。”
    陆拂晓点点头:“我当然相信你——因为这是我干的。”
    透明办公室,MONEY站在那片可以看见外面的透明幕墙前,看着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知道这样熟悉的景象,他可能是最后一次看了。
    他在等黎染回来,做个了断。
    他想起那天的情景。
    那天,他被黎染毫不留情地赶出一号公寓。
    聂飘仗义地陪在他身边,但后来当他历数黎染的罪行,断言黎染一定会搞砸,一定会毁了钻石女声,劝聂飘和黎染划清界限、尽早脱身时,聂飘却反而因为担心黎染而抛下他,回到一号公寓。
    MONEY接连被人生中两个最信任的人抛弃,郁闷之极,去酒吧借酒消愁,不断被美艳女子搭讪骚扰,不胜其烦,直到陆拂晓坐到他面前。
    MONEY看到陆拂晓,以为自己醉得不清,但陆拂晓只说了一句话,他的酒就全醒了。
    陆拂晓说:“如果你想让黎染老师体会到和你现在一样的心情,我可以帮你。”
    她拿出了两个纸袋,一个装着她所有的病历,诊疗检查结果复印件;一个装着她和费安东的亲密合照,热恋时的邮件、微信截图,MONEY挨个细看,知道他拿在手里的是两颗原子弹般的实锤——
    1、陆拂晓得了绝症,命不久矣。
    2、陆拂晓是钻石女声赞助商莱特钻石CEO费安东的女朋友。
    MONEY完全摸不着头脑了:“你到底想干嘛啊?”
    陆拂晓坦白地说:“现在,我还不确定。”
    “但我确定的是,明晚的比赛,我会被淘汰。”
    “我会用尽所有方法回来,但回来之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我需要一个在黎染身边,配合我的人。”
    MONEY失笑:“我没听错吧,在黎染身边吗?请问我要怎么回到黎染身边呢?说我有了吗?”
    陆拂晓斩钉截铁地说:“你一定会回到一号公寓,就像我一定会回到一号公寓一样。”
    “你要配合我,说服黎染,让我在钻石女声,留得越久越好。”
    陆拂晓犹豫了一下:“万一有一天,我想离开钻石女声,你也要迫使黎染,不得不放我走。”
    MONEY听懂了:“你的意思是黎染既有可能不让你回来,也有可能不放你走?然后我呢,负责在黎染不想让你回来的时候让你回来,在黎染不放你走的时候放你走?”
    陆拂晓点头:“是,你可以看情况使用这两个袋子里的所有东西。”
    MONEY眼珠一转:“如果只为报复黎染,你不觉得有点太麻烦了吗?”
    他掂掂第二个袋子:“比如,我现在把你和赞助商的关系公布于众,钻石女声就完了,黎染也就完了,我直接报仇雪恨了。何必要帮你那么麻烦?”
    陆拂晓笑了,伸手掂了掂第一个袋子:“MONEY老师也知道,我没几天好活了。要是你这么做了,我不介意跟你同归于尽——反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吧?”
    MONEY点评:“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谢无缺了,”他指指面前的酒,“把这瓶喝了,咱们就成交。”
    陆拂晓说:“医生禁止我喝酒。”
    MONEY点点头:“哦,对了——那就一口干了吧。”
    陆拂晓笑了,点点头:“好。”
    她拿酒瓶,刚仰起脖子喝了两口,就被MONEY劈手夺过去。
    MONEY挥挥手:“真疯了你。成交了,滚吧。”
    陆拂晓站起来,鞠了一躬:“谢谢MONEY老师。”
    这句话,MONEY听陆拂晓说过很次,唯独这一次,不像个讽刺。
    他看着那女孩孤傲单薄的背影,知道她是认真的。
    伴随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一脚踹开,MONEY从回忆回到现实。
    黎染回来了。
    黎染进屋之后就气势汹汹直奔MONEY,一拳打在MONEY脸上,用力之大让MONEY当即嘴角破皮流血,差点被打翻在地。
    MONEY随即反击,两人在办公室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不亦乐乎,循声来劝架的工作人员刚刚进门,就被异口同声、气壮山河的一个“滚”字吓了回去。
    两人打了近10分钟,办公室内一片狼藉。也不知是谁先停手的,两人都坐在地上喘,都鼻青脸肿,很难说谁更惨不忍睹。
    黎染一边喘,一边恨恨地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咱们不是早就扯平了吗?”
    MONEY站了起来,神清气爽地看着黎染:“作为合作伙伴,的确,在你回《GO!周刊》亲自请我回来,让我当上副主编的时候,我们就扯平了;但作为朋友,打完这一架,咱俩才算真正扯平了,终于可以正式分手了。”
    他如释重负转身要走,黎染吼道:“就为了报复我,你就要毁了钻石女声?毁了一号公寓所有人的心血?MONEY你至于吗?”
    MONEY停下来:“钻石女声,一号公寓,我和聂飘,所有人的努力和心血……不都只是为了报复一个郑智慧吗?黎染你至于吗?”
    黎染怔住了。
    MONEY回过头,说:“郑智慧6年前对你做的事,和你大上个礼拜对我做的事,有区别吗?”
    他冷笑一声:“至于吗?你说呢?”
    MONEY走了出去,留下黎染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一片废墟里。
    彩虹国际机场。
    费安东在办登记手续,谢无缺在旁配合,一会儿递身份证一会儿递护照,两人忙得不亦乐乎,倒把个陆拂晓闲得蛋疼。
    她摸出手机,忍不住点到MONEY爆料的那个新闻页面,看底下的网友留言:
    “我就觉得陆拂晓这次回来有猫腻!复活的就该是井少!”
    “好好的比赛,让这些富二代金丝雀搞得乌烟瘴气!”
    “陆拂晓一生黑!”
    “我的主打歌那场临阵换歌,陆拂晓肯定是提前得到消息了,要不然怎么表现得那么好!”
    “陆拂晓滚出钻石女声!”
    ……
    谢无缺看着陆拂晓的表情,都能猜到网友说得有多难听。
    在钻石女声,她是离陆拂晓最近的人,她了解陆拂晓,虽然看起来比谁都高冷,比谁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却总会偷偷看网友对她的评论,看到夸的就暗爽;看到说得有道理的就及时改正;看到说得过分的就暂时放下手机,但总是忍不住又拿起来看。
    她什么都放弃了,现在,看着网友不明真相的攻击谩骂,她会是什么心情?
    谢无缺越想越不忍心,轻轻抽走了陆拂晓手里的手机:“别看手机了,昨晚上一夜都没睡,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陆拂晓笑了,她怎么会不明白谢无缺的心意呢?
    她很给面子地由着谢无缺拿走手机,坐在谢无缺身边,头倚在她肩膀上,闭上眼睛。
    谢无缺索性把她手机关机,一了百了。
    陆拂晓闭着眼睛,说:“你知道吧?我一直都挺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虽然我总是装作不在乎。”
    谢无缺“嗯”了一声,轻轻说:“别怪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陆拂晓:“我不怪他们,刚才看着那些留言,我突然发现,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讨厌我,还喜不喜欢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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