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翻身坐起,一脸高深莫测,不知是人是鬼的小巧护士,陆拂晓只来得及把失去的意识的费安东从她手里抢过来,抱在怀里,颤声问:“高小巧,你——把他杀了?”
    小巧失笑:“当然没有,我不会干犯法的事儿。”她补充一句,“即使为了你。”
    陆拂晓没注意她的补充,她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怀里的费安东身上,她质问:“那你做了什么?”
    小巧一字一顿地说:“我做的,是给你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她看着震惊的陆拂晓,说:“你怀里的睡美人,只是短暂昏迷,他马上就会醒,也许五分钟以后,也许两分钟以后……”
    “你想怎么做?是抱着他直到他醒来,还是去钻石女声的比赛现场,实现你只差一步的梦想?”
    陆拂晓难以置信地:“所以你要帮我?”
    小巧点点头:“这难道不明显吗?”
    陆拂晓狐疑地:“为什么?”
    小巧从脖子里拉出一条项链,那个链坠很特别,陆拂晓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她的粉丝团“拂晓军团”内部定制,售卖的团员身份标识,小小的银色的权杖,上面是一颗淡蓝色的小水晶,粉丝团美其名曰“拂晓之光,女王权杖”。
    小巧这链坠更特别一些,权杖是金色的。
    那是,陆拂晓的歌迷会“拂晓军团”团长的专属标识。
    陆拂晓说出她再熟悉不过的微博昵称:“你——女王家的玲珑侍女?”
    小巧脸居然红了,点点头:“这难道不明显吗?”
    明显个屁啊!陆拂晓无声地在心里咆哮,不是喜欢费玉清吗?不是从来不看电视节目吗?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
    但现在,比起吐槽,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陆拂晓低头看着昏迷的费安东,嘴里问小巧:“你保证他没事?”
    小巧痛快地说:“我向我硬盘里几百G你的高清视频发誓。”
    陆拂晓犹豫了整整30秒,然后她伸手,从费安东的衣袋里摸走了他的车钥匙和自己的手机。
    然后,她把费安东轻轻抱到小巧的膝上,郑重地说:“帮我照顾他。”
    小巧认真地点头:“没问题。”
    陆拂晓站起身,走了几步,突然顿了下,回过头:“我快没时间了,是么?”
    小巧震了一下,强笑:“当然不是了,怎么这么说?”
    陆拂晓盯着她的表情:“你一直知道我有多想离开,你其实早就可以帮我,你偏偏现在才出手,为什么?是什么让你终于下定决心?”
    小巧慌乱地低下头,躲避着陆拂晓的视线,这个反应,证实了陆拂晓的推测。
    小巧终于豁了出去,证明她的检查结果,绝不乐观。
    眼里小巧的眼里已经泛起泪光,陆拂晓叹了口气:“算了,不重要了。”
    她凝视着小巧,认真地说:“不管我只剩一个月、一星期,还是只剩今晚,我都宁愿在舞台上发光,而不是烂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微微一笑:“谢谢你,小巧。这就是我最想要的。”
    注视着陆拂晓转身离去的背影,小巧突然哭了出来,如释重负。
    从上周六陆拂晓被送进这座医院,小巧就在策划今天。没人知道她谋划又推翻了多少次,推翻又坚定了多少次,坚定又怀疑了多少次……没人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和挣扎。
    就在刚才她还在想——万一她错了呢?万一费安东才是对的呢?万一她这么做,会害死陆拂晓呢?
    而这些,陆拂晓竟然全都知道。
    所以她卸下她的重担,告诉她的粉丝、她的帮凶,这就是她最想要的,这就是她的选择。
    陆拂晓,她是这么温柔,又是这么残忍。
    她还是选了音乐,流淌在她血液里,无法平息的渴望。
    选了舞台,和爱人背道而驰的方向。
    选了最初的憧憬和梦想,最后的荣耀和痴狂。
    模糊的泪眼中,小巧突然想起,她是怎么爱上这个女孩的。
    两个多月前,她百无聊赖地换台,换到彩虹电视台,正好是钻石女声全国总决赛第一场,一个女孩正在唱那首五月天的《盛夏光年》。
    “放弃规则,放纵去爱,放肆自己,放空未来
    我不转弯,我不转弯,我不转弯,我不转弯……”
    她从未听过一个女生,把这首激烈的摇滚演绎得这么淋漓尽致;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演绎出这样仿佛要把自身献祭给舞台的,毁灭般的美感。
    这就是她爱的陆拂晓,拂晓军团爱的陆拂晓。
    为了音乐,为了舞台,无论多难,她不转弯。
    %%%%%%%%%%%%%%%%%%%%%%%%%%%%%%%%%%%%%%%%%%%%%%%%%%%%%
    钻石女声全国总决赛第九场,胜者为王2.0直播现场。
    第一个出场的,是钻石女声里的甜心萝莉蓝晶琳。
    今晚的蓝晶琳,看起来很不一样。
    除了之前“挑战不可能”那场比赛,为了配合摇滚风的歌曲,蓝晶琳尝试了带有朋克风的妆容和造型。
    不管台前幕后,她一直走春青可爱的路线,双马尾、水手服、蝴蝶结、格仔短裙是配标般的存在,妆也一直很淡,浅棕眼影,淡粉唇彩,突出本色的青春美丽。
    而今晚,蓝晶琳穿一袭哥特+洛丽塔风的小黑裙,黑色系带长靴,选用了霉果色的唇膏,微微一笑,竟带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妩媚。
    前奏刚一响起,井芸立仆:“我靠!”
    蓝晶琳唱的,居然不是之前定的参赛曲目,性感狂野的《给我乖》,而是由赵英俊原唱、作词、作曲,由贾乃亮和女儿甜馨为电影《万万没想到:西游篇》翻唱的片尾曲《大王叫我来巡山》。
    井芸隔着小谢对季珊妮说:“说好的性感狂野风呢?我自打听说你要调教小蓝性感,激动得都睡不着觉,不带你们这么虚假宣传,骗人感情的。”
    谢无缺也犯了嘀咕,心想难道季珊妮老毛病又犯了?故意选这么一首胡闹一样的歌,想让蓝晶琳低分淘汰?——不对啊,这一场是复活赛,不是淘汰赛,蓝晶琳再怎么发挥失常,也不会淘汰,只会连累季珊妮无法复活回归而已。季珊妮不会已经损到毫不利己,专门损人的地步吧?
    季珊妮还没作声,文慕恩轻笑一声,低声说:“教得真好。”
    谢无缺看着大屏幕,明白了文慕恩的意思。
    “太阳对我眨眼睛
    鸟儿唱歌给我听
    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
    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蓝晶琳化身成了一个性感的小妖精,这种性感点到为止,一点也不过火,混着水果糖的甜美,和孩子的天真,和小猫的娇慵——那是蓝晶琳独家的小性感。
    “大王叫我来巡山
    我把人间转一转
    打起我的鼓
    敲起我的锣
    生活充满节奏感
    大王叫我来巡山
    抓个和尚做晚餐
    这山涧的水
    无比的甜
    不羡鸳鸯不羡仙……”
    蓝晶琳一夜之间开了窍,绝对是因为钻石女声性感教主季珊妮的精心调教和小心拿捏,那种羽毛般搔到人心里去的轻盈的挑逗和撩拨,别说男生,连女生都无法抵抗呢。
    季珊妮偷偷回头瞥文慕恩一眼,微笑着低下头——这个女孩,在什么都不知道,一切还未揭晓之前,就相信她,放心她,懂她。
    只有她。
    如果跟着她,一定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和未来吧。
    蓝晶琳改编的这首《大王叫我来巡山》不仅引起全场观众的热烈回应,也获得了聂飘9.7分的高分。
    这个对选手音乐上的表现要求严格苛刻的才女笑着说:“这首歌的原唱是怎么唱的来着?我怎么突然忘了?”
    听完了蓝晶琳的洗脑神曲,下一个出场的是钻石女声里的绝世歌姬原爱莉。
    今晚,原来的四强选手有三位都变更了自己的参赛曲,只有原爱莉没有变,还是台湾原住民歌手巴奈的《流浪记》。
    她一直都没变,从歌曲的选择,到演唱的风格。
    从不被流行左右,坚持致敬经典,即使那经典因时光荏苒蒙尘,被贴上“过气”的标签;从不在妆容造型上玩些花样;或者私生活上搞些噱头;她只是往舞台上稳稳重重地一站,认认真真地,开始唱歌,即使经常被网友吐槽“没看头”“闭着眼听就行”。
    谢无缺突然想,也许这个貌不惊人、老实淳朴的原爱莉,才是钻石女声里最任性的家伙呢。
    无论别人怎么变,无论别人怎么说,她还是那样,一直不变。
    只唱自己喜欢的歌,只做自己喜欢的原爱莉。
    “我就这样告别山下的家
    我实在不想轻易让眼泪留下
    我以为我并不差 不会害怕
    我就这样自己照顾自己长大
    我不想因为现实把头低下
    我以为我并不差 能学会虚假……”
    你可能不会疯狂迷恋这个女孩,不会特别关注这个女孩,但只要你真正尊重和热爱音乐,你不可能不对这个貌似平凡普通的女孩肃然起敬——为她的不变,为她的老土,为她的近乎固执的坚持。
    当音乐在商业和潮流的裹挟下,成了一种游戏,成了一种工具,当人们的关注焦点,越来越无法集中在音乐本身,她却一直默默守护着音乐最后的尊严。
    就像她唱的那样:
    “怎样才能够看穿面具里的谎话
    别让我的真心散的像沙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更复杂
    还能不能唱出歌声里的那幅画……”
    一曲唱罢,不仅剧场的观众,后台的选手们和工作人员在鼓掌,连评委席上的聂飘都在鼓掌。
    原爱莉得到了9.8的高分,没有人有异议,因为原爱莉值得拥有。她是一个真正的歌手,真正的,音乐守护者和传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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