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衙役拦住了不能继续对女儿拳打脚踢的徐氏,干脆耍无赖一般,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哭嚎起来,且三句话不离刘清淑。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翻过来调过去的向公堂外的围观群众哭诉着,刘清淑这个女儿,是多么的不孝顺。
    徐氏所表现出来的这一面,着实让沈月大跌眼镜。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以为,徐氏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女子,和那些动辄就撒泼打滚的市井女子是不一样的。
    正如徐氏第一次上门找她查案的时候,看得出来徐氏很悲伤,但是同时她也很克制。
    可是今天,看到徐氏如此作态,沈月终于明白,之前的所有,不过是徐氏表现出来的假象而已。
    如果徐氏真的是那种知书达理的妇人,在最开始,她都不会把刘清淑送去胡府做妾。
    徐氏见不管自己怎么骂,刘清淑始终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怒火烧得更旺。
    “死丫头!早知道你是个丧门星,老娘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当初我怎么没把你掐死呢?留着你真是作孽!”
    “你个赔钱货!你哥哥又哪里对不起你的?你要害死他?!”
    “我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你嫁进胡家,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你不知道回报家里也就算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来?”
    “难道你就不怕死了之后,被恶鬼拖进十八层地狱吗?!”
    徐氏声色俱厉,恶狠狠的瞪着刘清淑,恨不能扑上去,生啖了她的血肉。
    这一刻,她们已不是母女,而是仇人。
    在徐氏对刘清淑连珠炮弹似的质问当中,围观的百姓大致整理出了事情的始末。
    一时间,在场的人纷纷跟着徐氏一起声讨起刘清淑来,指责她无情无义,不懂得知足,不孝顺。
    可是一直沉默的刘清淑却突然爆发了。她猛然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徐氏,一字一句道:“我为什么要怕?该怕的人是你才对!”
    “那胡府是什么地方?就是人间的地狱!地狱我已经去过一次了,有什么好怕的!”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托你的福,我的好娘亲——如果当初不是你为了给你的宝贝儿子凑进京的盘缠,我还没机会亲眼见识见识人间炼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徐氏和刘清淑的说辞完全不同,人群中议论声又起,围观百姓一时间不知该听信谁的。
    刘清淑却并不在乎围观者的想法,还有徐氏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她自言自语般继续说下去。
    “你现在所尝的一切恶果,都是当年你自己造下的孽!”
    “你为了那点儿聘礼把我送上胡家的花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还是个孩子啊!?”
    “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做母亲的?亲手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我那不是……我只是想送你去享福而已……”徐氏嗫喏着,还想为自己辩驳。
    刘清淑却不给她机会,“到底是享福还是遭罪,你自己心里清楚!”
    “当胡明把鞭子抽在我身上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被夫人逼着喝下落子汤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刘清淑咄咄逼人,直逼问得徐氏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原来这当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看来是我们误会那女子了……”
    “是啊!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狠心的母亲?”
    如墙头草一般随风倒的看客们再一次改变了议论的内容。这一回,刘清淑变成了值得同情、有情可原的弱者,而徐氏则变成了被万人唾骂的角色。
    沈月站在公堂外围,看着这母女二人恶语相向,看着围观百姓们墙头草一般人云亦云,忽然觉得了无意趣。
    她索性趁着大家都没注意,悄悄地退出了公堂。
    刘清淑的命运将会何去何从,自有知府大人来决断。而沈月相信,陈达是一个会秉公执法的好官,因此她并不担心。
    她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一人散散心,放空情绪。
    这段时间,为了查案,她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也是时候该好好放松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知府衙门的后巷悠长又幽深,平日里就没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此刻前堂正在审讯刘清淑,吸引了一大批爱看热闹的百姓,后巷这里就更加没有什么人了。
    这正合沈月的心意。
    此时刚过晌午,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沈月往前走了没几步,就被高悬在天空正中间的太阳晒得出了一脸的香汗。
    从衣袖中取出手帕擦过了脸颊,沈月缓步进入到围墙投下来的阴影里,总算觉得凉爽了一些。
    就在这时,耳力颇为灵敏的沈月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就见李荣正在不远处站着,定定地看着他。
    原来他一直跟着自己,沈月笑笑。很奇怪,被人尾随,她竟然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因为对方是李荣的缘故,而有一丝丝的甜蜜。
    沈月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烧了,才会产生这种甜丝丝的感觉。
    被抓个正着,李荣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他几步走到沈月旁边站好:“要想散心,也不该是在这里。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未及沈月答应,李荣便一把揽过沈月的腰肢,气聚丹田,脚下生风,两个人顿时就掠到了半宽中。
    “你要带我去哪儿——”沈月只来得及问出这一句话,就被半空中的大风而吓得不敢再多言。
    在这上不去下不来的尴尬境地,沈月只好伸出手来,轻轻环住了李荣的腰。
    佳人在怀,饶是李荣一向淡定如斯,此刻也难免有些心猿意马。还是沈月又询问了一遍目的地,李荣这才回过神来。
    他有意让沈月的印象深刻一些,因此故意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荣狡黠一笑,施展轻功的速度却不着痕迹的慢了下来。难得有一次能够近距离接触心上佳人的机会,当然要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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