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月光森然清冷,一阵狂风咋起,席卷起漫天落叶,将整个凤京城装扮的萧瑟凛冽,落叶纷纷下,四名黑衣人手中寒光轻闪,十余名趁着月色鬼鬼祟祟的人瞬间倒地,黑衣人们对望一眼,快速捡起散落一地的白纸,为首的黑衣人抿着唇沉声吩咐:“命人去各街道查看一遍,一经发现,迅速毁掉!”“是,属下等领命!”
    拍了拍手中的白纸,男人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底闪过一道暗芒,足下轻点,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下。
    “回主上,所有的传单都在这里了,其余各条街道的一经发现,统统毁去,绝不会留下一张纸屑!”看着负手而立在窗前的黑影,男人单膝跪地,一脸恭敬之意。
    “嗯,下去吧!”低沉冷凝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黑衣人垂下眸,转身离开书房。
    在他离开之后,两道白影推门而入,眸光流转间,目光落在那抹立在窗前不动则冷的身影,撇撇嘴,自顾自的坐下来斟了一杯茶,热茶下肚,驱走一身寒气,才抬起头看向始终静立不动的黑影,唇角勾起一抹讽笑:“莫不是哥哥想在那边吹一晚上的冷风?”
    黑影缓缓的转过身,冷风中墨发飞扬,黑衣如暗夜中的神帝般透着神秘的色彩,仅是站在那里,周围便缠绕着一股强大的气息,再看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忍不住让人倒吸一口冷气,若不是眼前两个人早已习惯了他这张容颜,怕是早已忘记了呼吸。
    黑影一步步走进亮光处,将那张如妖孽般精雕细琢的脸映照的越发清晰,潇洒落座后,一双如黑曜石般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沉声道:“这么晚还过来?”
    白衣女子娇颜之上流露出一抹无奈:“刚刚的事,我和飏已经知道了,哥哥打算怎么办?”原来,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人气正旺的北堂魅,而她口中的飏,自然是未婚夫明潇飏,如此一推断,他们面前的男人自然是北堂瓒那只妖孽无疑。
    北堂瓒那双漆黑入夜的眸中透出一抹深邃:“你们两个都知道了,南风玄翌那个笨蛋会不知道?”
    北堂魅与明潇飏对望一眼,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讽笑:“可事实是,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咱们的人跟拦了下来,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北堂瓒冷凝的眸中闪过一抹怒意:“他是溪儿的夫,怎么就没有关系?想想这些年,溪儿为她付出了多少,他为溪儿做了几件事?而今居然还怀疑溪儿的清白,怎么不直接来道雷劈死他?”越想越气的北堂瓒,脸上的讽意更甚。
    “哥,咱们眼下不是来批判南风玄翌这个人的,是该想一想如何解决这件事。”北堂魅无奈的看着北堂瓒,只要一提起溪儿,他就护短护的不行,谁若是敢欺负他的宝贝儿妹妹,那就无疑与他本人作对。就像现在,明明是为了母后的事而来,却在调查的过程中查到了溪儿的状况,怎么也不能置之不理了。
    北堂瓒突兀的笑了起来,看在北堂魅眼里,带着无尽的嘲讽:“解决?不,为什么我们要去解决?这件事既然是南风玄翌的责任,就让他去善后好了,我们...还有我们的事情,哪里有功夫耗在这个上面?”思之际,抬手打了个响指,就要喊人进来。
    北堂魅见状,猛然一怔,旋即站起身,激动的看着北堂瓒:“哥,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要看溪儿臭名远扬?”
    北堂瓒还未开口,明潇飏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溪儿之前的名声已经够臭了,最后,还不是渐渐用自己的实力洗白?至于这件事,我倒是赞同你哥哥的话...。”
    北堂魅娇艳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她杏眼圆瞪,气冲冲的看着这两个在她心中无比优秀的男人:“你们都疯了不成?女子的清白何其的重要,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做?溪儿如今的情况已经够糟了,你们还想在她伤口上撒盐不成?”
    北堂瓒嗤笑一声:“不撒点盐,这丫头怎能彻底死心?”
    明潇飏深深的望着北堂瓒,意有所指的道:“看来你一直芥蒂溪儿嫁给了他,对吗?”
    “不只是我芥蒂,冰家、北堂家、百里家全部芥蒂,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未必就不是好事,让她睁大眼睛看看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如果南风玄翌有良心,这件事自然有渠道平息,如果他什么也不做,溪儿也就没必要再耽搁下去了。身为北堂家的公主,还愁找不到好男人?”
    “可是她眼里,只有这个南风玄翌,你给她找再好的人,也抵不过南风玄翌一句话。”北堂魅很直接的道出了关键点,而后很是鄙夷的看着他们两个,“你以为女人跟你们男人一样滥情?女人是感性的,在她们的眼里,只要认准了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的爱着他,哪怕受了极深的伤害,只要对方有心悔改,她都会选择原谅,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不断受伤害的原因。可你们男人呢,见异思迁简直的家常便饭,更别提只钟情一个女人了。本来这个南风玄翌还让我以为是你们男人中的例外,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魅儿,我对天发誓,今生只爱你一个人。”明潇飏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颇为哀怨的看着北堂魅,抬手发誓。
    “溪儿曾经说过,世界上有三样东西不能相信:男人的承诺、男人的感情、男人的理由!如果他给过你天长地久的承诺,是因为他自己对你们之间的那份感情都没把握;如果他说你是他一生最深的(唯一的)爱,则表示他一定对别的女人说过同样的话;如果他失约,给了你若干理由,千万不要信以为真,男人是编造理由方面的高手,他的种种理由归根结底只有两个字:借口!男人在承诺的时候固然是真心,在背叛的时候也是实义。他不再爱你,明明是他变心了,但他却只会认为是你当初吸引他的那些特质消失了。呵呵,所以你别随意的对我许诺什么,就现在这样,其实挺好的,一旦你对我许诺了,我就会信以为真,明潇飏,我不希望你对我能够始终如一,我只希望你不要欺骗我就成了,若是你哪一天不再爱了,请提前告诉我,我会为你做出最大的让步....。”
    北堂魅的话字字敲在明潇飏、北堂瓒的心口,尤其是明潇飏,更是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吗?”
    北堂魅如蒲扇般长而翘的睫毛眨了眨,唇角微微扬起,勾着浅薄的红唇:“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如果对自己的未来无法预知,就不要随便向我们女人许诺什么,这样,不仅会为你们自己造成负担,也会让我们女人心存期望,这样一来,倘若有一天你们不再爱了,留下的只会是对我们深深的伤害。”
    明潇飏俊朗的面容上剑眉轻轻敛起,黑眸中闪耀着幽深的光芒看着北堂魅,他并不觉得女人如此正面的看待自己的感情有什么好,也并不认为将感情如此划分之后还有什么意义,可是他无法去告诉她,那样只会增加彼此的矛盾,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她,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适用于那些鬼话!“我不想解释什么,我会用行动告诉你,我对你的执着!”
    北堂瓒微微眯起眼,意有所指的看着北堂魅:“既然溪儿这么清晰的剖析过感情,为何到了她这里...会这么的迷惘呢?”
    “溪儿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如胶似漆,她那个时候,脸上是满满的笑容,而这些话,更是以忠告的形式转述给我们的,至于她自己,或许还未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情况吧!至于她能做到哪一点,就要看她对待感情存有怎样的底线了。”北堂魅淡淡的话,让两个大男人突然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他们刚刚作出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两刻钟后,北堂瓒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什么也不要管,什么也不要做,让这件事顺其自然发现下去。说起来,也不过是太后与孩子的问题,西祈的那些老家伙们,从开始就对溪儿这个皇后甚为不满,想必这件事爆出之后,只会愈加的厌恶,如此一来,溪儿的皇后之位很有可能面临岌岌可危的地步,溪儿本人并不在意什么,可是南风玄翌呢?他也不在乎吗?”
    明潇飏点点头:“既然对方首先针对的就是南风玄翌,那么云青妍的这步棋后面,定然还有别的应对,我们要在最恰当的时机救出母后,所以,先静观其变,也未尝不可。”
    “那哥哥您呢?突然出现在西祈,北冥那边怎么办?”北堂魅担忧的看向北堂瓒。
    却没想到北堂瓒只是无所谓的一笑:“你以为你二哥这些年都是吃干饭的?这个时候不好好利用他,还等到他七老八十的时候再用?”
    “这么说的话,你要在西祈待上一段儿时间?”北堂瓒点点头:“嗯,有些事,需要与表哥亲自交流交流,母后的安危,马虎不得。”
    北堂魅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明潇飏突然抬起眸,“我们的婚事,会什么时候宣布?”
    “想必南风玄翌而今已经知道了,如此一来,你和他之间,或许无形之间就多了一条鸿沟了。”明潇飏剑眉微敛,眼眸只中隐约闪过一抹无所谓:“这是自然的,他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将所有的风险降至最低。好在我与他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情,他的戒备对我来说并不能影响什么,倒是溪儿她...真心的担心她,还能承受多少?”
    北堂瓒抿了抿唇,俊逸不凡的脸上布满冷峻:“放心吧,这个时候正是考验她的时候,以她的头脑,相信不会让咱们失望!”可惜的是,北堂瓒还是低估了潇溪对南风玄翌那份执着的爱,甚至愿意以自己的命成全他一统江山,以至于后来,被自己最爱的人,推上了断头台。这当中有她的放弃,有他的‘爱之深责之切’,有更多外界因素的推波助澜,总之一句话,若是溪儿但凡果断一点,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
    第二天一早,明潇溪与姘夫行苟且之事时被太后撞见,伙同姘夫火烧慈宁宫谋杀太后的事如这冬日的寒风般吹遍了凤京城的大街小巷,铺天盖地的斥责、声讨声传遍整个西祈,不出半日,经过各大势力的推波助澜,很快传遍四国...
    所谓无风不起浪,所谓空穴不来风,很多人在第一眼就相信了这件事的真实度,也因此这件事在众人的渲染下,不出半日,便达到了舆/论的巅峰!
    据说,那一日其他三国联名递书确认此事的真伪...
    据说,那一日文武百官齐齐进宫,跪在乾坤殿前请求皇上废后...
    据说,那一日南风玄翌盛怒之下,险些杀鸡儆猴...
    据说,那一日后宫之中,众嫔妃聚集在凤宁宫门前议论纷纷...
    而事件的当事人,却不受影响的斜靠在软榻上,一脸平静的看着书。凤宁宫所有的宫人都是事后经过红鸾、青紫精挑细选的,口风绝对严密的紧,绝不会有半个字传到潇溪的耳中,可敏感的潇溪,还是感觉到这一日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一道道复杂的光芒落在她的身上。这种感觉很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可每次当她问起时,青紫总是笑着说,“娘娘,都说怀孕的人敏感,看来这一点也不假,瞧瞧,大家伙不都在认真的干着活,您肯定是想多了。”
    可当潇溪问起为何凤宁宫外会如此的喧哗之际,红鸾却说她哪一宫的娘娘过生辰,所以来来往往的人多了点。真的,只是这样吗?
    潇溪垂下了眸,不再多言,可是覆在肚子上的手,却微微颤抖着...
    当天晚上,一向好眠的她,居然失眠了,就在她辗转反侧睡不着之际,房间内却突然响起了异动,心思一转,调整呼吸,沉沉睡去...很快,便有脚步声传来,轻轻的走到她床前停了下来,尽管隔着纱帐,隔着眼睛,潇溪仍能够感觉到一道复杂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听脚步,她很快就判断出此人是南风玄翌,所有的戒备也在瞬间松懈下来。
    脑中却千思百转,这半个月来他每晚都出现在这里,还是只有这一晚上?已经不再爱了,不是吗?为何还要深夜来访?
    突然,感觉头侧的纱帐微微一动,他坐在了她床头的椅子上,潇溪心下一凛,缓缓抬起眼皮,透着纱帐,她看到他双手痛苦的抱着头,不断的将头发往后捋,如此重复,那不自觉间流露出的复杂与无助,让潇溪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这是什么一个状况?他是谁?南风玄翌啊,什么时候在人前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他在纠结什么?他在痛苦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千思百绪透着纱帐看着她,幽幽的道了句:“溪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等事情过去后,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未来的九个月,你,多多保重!”
    直到屋内恢复了安静,潇溪才缓缓的坐起身,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他离去的方向,心无声的痛了起来...南风玄翌,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未来的九个月,多多保重?什么叫做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等事情结束之后,再给交代?你,究竟要做什么?
    整整一个晚上,潇溪未曾合眼。
    第二天一早,潇溪是被一阵噪杂的拍门声震醒的,朦朦胧胧中,感觉到浑身清凉,随手一摸,才发现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被自己压在了身下,想要做起来,却使不上力气,如此反复几遍后,重重跌落在床上...她,这是怎么了?
    直到青紫、红鸾出现后,潇溪才知道自己发了高烧,难怪虽然感觉到了凉意,却并不觉得冷,敢情是高热之下出了汗,干了冒,冒了干,如此了一晚上,而她脑中,却没有任何的印象,只记得自己一晚上未曾合眼,天亮之后,才幽幽的昏睡过去...
    看青紫急的团团转,潇溪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唇:“青儿,又要麻烦你了,我总是这样为你添麻烦,对不起...。”
    “娘娘,您这是什么话?奴婢是担心您啊,您怀着孕,这药可不能乱用,不然会伤害孩子的,奴婢只能开一些温补的药,多熬一些姜汤,如此一来,这场风寒,怕是十天半个月好不了了,您,您又要受罪了。”
    潇溪僵着身子摇了摇头:“不碍事,反正这身体啊,一直都在调养阶段,多加一剂药,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刚才是谁在拍门?”
    红鸾不情不愿抬起头,淡淡的道:“是杨公公来传旨。”
    “杨公公,是谁?”潇溪唇边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怎么我记得皇上身边是路公公?怎么?才半个月不出宫门,宫里面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动吗?”
    “不,不是的娘娘,这杨公公是路公公的手下,今天路公公有公务在身,所以没有来,是杨公公代为传旨的。”青紫的解释,潇溪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心中却苦涩无比,看来,昨晚的预料与今天并没有实质性的差别,一个不受宠的皇后,焉能请得动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路公公呢?哈哈,南风玄翌啊,南风玄翌,你居然已经绝情到了这个地步吗?
    潇溪不知道的是,是路公公自己不愿意来的,即便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他也不愿意来传这道能让明潇溪瞬间陷入绝望的圣旨,为此,他还被赏了重重五十大板,若是有武功在身,即便再年轻,也熬不下去...
    “既然来传旨,为何...。”没听到他的声音?
    “娘娘,您如今这个状态,还怎么能接圣旨?”红鸾心疼的看着潇溪,想到那个杨公公刚刚嘲讽的笑容,她们突然有些惧怕圣旨上的内容...
    “娘娘,还是起来吧,奴婢为您更衣。”青紫的话,让红鸾瞬时抬头:“青儿,你?”
    “起来吧!”青紫没有多说什么,但转身的瞬间递过来的那个眼神,却让她看明白了。是啊,娘娘的名声已经被毁成那个样子,她焉能公然拒绝接旨?若是这条罪名再传出去,就是十张嘴巴也说不清啊!
    隐着心中的痛意,两人很快为明潇溪穿好衣服,稍作装扮之后,齐齐扶着她走了出去。至始至终,明潇溪没有说一句话,就连表情,也十分的平静,这反而让青紫、红鸾更加的担心了。她们家娘娘,这是怎么了?
    当潇溪走出去时,坐在外殿的杨公公不耐烦的放下了茶杯,斜着眼睨着明潇溪那张病颜,冷笑一声:“娘娘的架子还真是大,咱家已经在这里等了近半个时辰!前朝的事还多着呢,您可准备好了?”
    青紫神色骤然一冷,看着杨公公,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你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见了皇后娘娘不但不行礼,还敢口出狂言,谁给你的胆子?要跪也是你跪,还不跪下给娘娘行礼?”
    杨公公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嘴角边的嘲讽更加的清晰了:“皇后娘娘?呵呵,若咱家宣布完了圣旨,你觉得,她还是皇后娘娘吗?咱家瞪了半个时辰,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还不赶紧跪下接旨?”
    “可恶,士可杀不可辱,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狗东西来教训娘娘,该死的!”红鸾赤红着双眼,就要发难,却被明潇溪突然伸手拦下,而后踉跄着身体重重的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声音悠远而清冷:“明潇溪,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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