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人子,他自然愿意救林氏,可那是因为,他的命便是林氏给的。
    是林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拼死生下了自己。可是此后的人生,他却是与另外一个人休戚相关,与林氏只是渐行渐远。
    若不是顾九从中调和,甚至于他这辈子都不知道会不会跟林氏和解。
    可是……
    谢远城却不同。
    他分明与林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只因幼年的情意,只因单方面的情根深种,甚至都不必得到林氏的回应,他便可以为了她豁出命去。
    甚至,林氏连他这一番心意,连他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秦峥念及此,声音里都带出几分愧疚来。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他可说什么了?”
    闻言,庄子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拿在手里,并未喝,只是道:“他说,若没命回来,万望保密。”
    他将谢远城的计划说了,末了又喟叹道:“你随我来。”
    听得这话,秦峥依言点头,随着庄子期去了房中。
    庄子期取出来一个小匣子,递给秦峥道:“他将一切后事都安排好了,此番若不能安然回归,这书信,便劳烦你了。”
    见那一匣子的书信,秦峥没忍住,伸手打开,却见那上面整整齐齐的,信封上写的都是“林远黛亲启”。
    他最后的任性,便是没有叫一声林姐姐,而是唤她的名字。
    秦峥将匣子合上,勾了勾唇,却又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先前的事实,他刻意跟对方说那些话,为的便是想要考验他。
    因为林氏所剩的时日不多,他不愿意看到母亲再一次受到伤害。
    可是现下看到这个小小的匣子,他却又有些后悔。
    若是谢远城此番真的一去不回……
    那母亲,大概余生都不会再遇到一个如此深爱她的男人了。
    念及此,秦峥复又叹了口气,问道:“义父,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闻言,庄子期却是楞了一下,问道:“早告诉你什么?”
    “天山雪莲。”
    秦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若您早告诉我,母亲并非完全没救,焉知我不会想办法?”
    如今,不管谢远城回不回来,他都欠了对方一份大恩。
    听得他这话,庄子期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若是我早告诉你,你又待如何,去雪山取药?”
    秦峥毫不犹豫,点头道:“那是自然。”
    若是知道母亲的毒是可以解的,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那不就得了。”
    庄子期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捏了捏自己的手腕,缓缓道:“秦峥,你跟谢远城不一样,他去了雪山,是为了爱。你呢,是为了孝。”
    而爱跟孝,是不一样的。
    见秦峥还要再说什么,庄子期顿时摆手道:“行了,我瞧着他倒是挺诚心的,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如今你说什么都晚了,他傍晚的时候已经出发了,便是你要追他,也是追不上的。”
    他说到这儿,又道:“不过你也放心,我这些时日炼制了几味药,可以关键时候保命的,况且我先前探过他的底,他是习武之人,说不定此番会有大造化呢。”
    这话一出,秦峥却是微微一愣,问道:“您说什么?”
    习武之人?
    不知怎的,秦峥复又想起先前的疑惑,下意识问道:“师父所说的习武,是指的他有基础,还是……武功高强?或者说,比我如何?”
    这话一出,庄子期则是睨了他一眼,道:“这个不好说,但按着他的身体,应当与你不相上下。”
    学医之人自有一套自己的手段,先前的时候,他只以为谢远城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可是这次教授他东西的时候,却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念及此,庄子期复又摆手笑道:“好了,你现在追究这些,又是图的什么?”
    秦峥点头应了,心里却是多了几分盘算。
    看来,他之前还真的是看走眼,低估了谢远城。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先前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先入为主,以为谢远城会功夫,是因为早些年在边关军营中所学。
    只是现在想起来,才发现许多地方不对,毕竟就算是早年打下来的童子功,这么多年荒废下来,怕是也早该与常人无异。
    便是强,也强不了太多。
    可谢远城这些年的行径,却不像是一个寻常文弱书生能干出来的。
    他先前只想着是这人的头脑厉害,可现在来看,却是不尽然。
    见秦峥一直思索,庄子期则是将匣子拿了回来,顺手敲了一下他,道:“不是说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可现提醒你,千万别让你母亲看出来,否则,平白惹她担心的。”
    待得他去将那小匣子重新放好之后,秦峥这才回过神儿来,点头应道:“义父放心,我知道的。”
    他说到这儿,又沉吟道:“还有一件事。”
    见他神情郑重,庄子期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问道:“怎么了?”
    秦峥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正色道:“义父,您对白家了解的多么?”
    他这话一出,庄子期先是楞了一下,复又反应过来,问道:“你说的,是白天凌的白家?”
    见秦峥点头,庄子期想了想,道:“倒是知道一些,不过了解的不算多。白家发迹是在沧县,白天凌祖父那一代,才搬到上京来。先前的时候,傅家同他们打过交道,我也曾跟白天凌见过几次面。只是此人心术不正,我有些看不大入眼,再加上他年岁比我大,后来倒是没怎么遇到了。”
    他简要的将白家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后来傅家庄家接连出事,我许久不回上京,便不知道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可是白家有什么问题?”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先前白无渊的事情一出,白天凌那老东西都畏罪自杀了,如今的白家是白无渊当家,以当年的恩怨,现下必然是大洗牌了。
    所以,自己知道的那些消息,应当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闻言,秦峥则是深吸一口气,道:“大理寺新查到的消息,这些年,白天凌都在养着红莲教,且与红莲教几个罪魁祸首都曾见过。但是现在白天凌死了,白家其他人里面,并无知晓内情的人。”
    那个鸾莺招认的消息不少,其中之一便是这件事儿。
    据鸾莺所说,她起初跟白临渊好上,就是为了要稳固红莲教对白家的控制,谁知道白家人实在是太傻,竟然叫白无渊占了上风。
    其后她及时抽身,又攀附上了周丰。
    奈何,这人竟然也是一个蠢货。
    鸾莺口中关于白家的线索并不算太多,秦峥从这条线去排查过,甚至连同白无渊的生母都查了,只是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线索到这个地方,就彻底断了。
    听到红莲教这几个字,庄子期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冷意,沉声问道:“那,白无渊你可查过了?”
    这个白无渊,当初既然能够出头,必然不是个什么简单的角色。说不定,这些事情,便是有他掺和一脚呢。
    闻言,秦峥则是摇了摇头,道:“查了,他确实不知情。”
    或者说,白无渊其实是知情的,但是,因着他只是一个棋子,所以他知之甚少。
    况且,为了摆脱红莲教,白无渊为此走了许多歪路,他只是误打误撞知道了一些消息,但这些消息并不足以让他占有什么优势。
    毕竟,当初跟秦峥合作的时候,白无渊已经将自己的底细都给卖的差不多了。
    至少现在,他的手中,关于红莲教,再没有什么利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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