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要问你一些问題,必须诚实而快速地回答我,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找到猥琐黏液男的真身,我问,你答,明白吗约纳老弟。”顾铁振动灵魂波纹,
    “知道了。”约纳明白事态严峻,立刻表示配合,
    “两名幽灵的保护者是怎样翘辫子的。”
    “吐血而死,有一名保护者几乎将全身的血液都从嘴里吐了出來,非常恐怖……”
    “不是问你死状,是问你死亡的原因。”
    约纳沉默了几秒钟,“第一个人吐出的血微带蓝色,可能死因是中毒;第二人的血液中有大量内脏碎片和绿色的胃液,应该是腹部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很好,他们死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什么。”
    “……我记不清当时的情形,只隐约记得到处充满混乱的声音和幻象,那是在丘陵地带,第一名保护者站在山岩上瞭望四周,这时托奴尸的领域将我们笼罩,哈色伽瓦小姐立刻出言提醒,可第一名保护者已经向声音传來的方向望去,几秒钟后,他的身体僵住了,接着跌了下來吐血致死,祖塔带着我们向山坡下移动,各种各样的幻象层出不穷,第二名保护者不知听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接着身子像被雷电击中一样抽搐起來,跌倒在地,很快就失去了生命,哈色伽瓦小姐说不要逃避,不要听,不要看,托奴尸的领域只能持续三分钟,熬过这段时间就安全了,我们就这样逃过一劫,可是被兄弟会的追兵拉近距离,被围困在天渊边缘,若不是大家合力击败图瓦·图根,令他垂死的爆炸形成这片无边无际的火湖,只怕此时已经被瑟尔菲娜夫人杀死了。”
    “不,约纳老弟,我不想听故事,要是再拖三分钟,敌人会绕过火湖把我们包围的,告诉我他们死前的最后一个动作。”降临者抓狂道,
    “……第一个人是站在五码高的岩石上,望着对面的山峰;第二个人是站在山坡上,回头看了一眼什么。”
    顾铁哼哼冷笑两声:“喏,这就是必要的情报,我们起码可以得出几个假设:第一,托奴尸的领域是精神性的(而非物理性的),领域沒有边界(或可以平行及垂直移动),不需要得到当事人允许(并非契约行为),攻击方式不明,旁观者和遇袭者都沒看到攻击來临的方向,但与领域本身的性质相反,致命攻击是纯粹物理范畴的,无论毒还是内脏重击;第二,触发攻击的条件是望向特定的方向,而非望向某一个事物,准确地说,是视轴与脊椎形成某个特定夹角时才会引发领域的攻击;第三,这黏液怪绝对不可能是兄弟会的大人物,也绝不可能比瑟尔菲娜那个老妖婆要强大,这些声光电的小儿科手段根本上不了台面,定力稍微坚定的人就能拒绝诱惑,更别说时间只有短短三分钟。”
    “等一下。”约纳惊讶道,“你从哪得出这些奇怪的结论,通过我的那几句话。”
    降临者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答复道:“是的,约纳老弟,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太习惯用魔法元素或者念动力这些超自然体系來解释一切,其实用來解剖一切现象的利器应该是是观察、思考和一点点逻辑学才对,例如你曾说‘第一个人站在岩石上望着对面的山峰’,而‘第二个人在山坡上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两句话的结构相同,可宾语相异,前者是准确的描述,后者是模糊的指代,这证明作为一名旁观者,你亲眼看到了第一名保护者目光所指的方向,,,声音引诱你们看的方向,那座山峰。”
    17岁少年沉思了一小会儿,忽然惊恐道:“星神在上……你说得对,恶魔,在领域刚刚出现的时候,那个声音响起,我和他一齐望向了山谷对面一座积雪的高峰,可、可为什么他死去了,而我沒有受到袭击。”
    “这就是我的假设。”顾铁举起手敲敲自己的脖颈,背后搂着他的女人以为他快窒息了,稍稍松开手臂让占星术士好喘几口气,顾铁苦笑一声,向约纳解释道:“他死了,你活着,那是因为你们俩站立的位置不同,有着五码以上(考虑到地势差异和你可怜的身高)的高度差,看向远处同一目标时,头部昂起的角度也就有了微妙的不同,那么除了我的假设之外,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个现象呢,幻象并非引游人们看向‘某一个位置’,而是让人的头部昂起到‘某一个角度’而已。”
    约纳这下也醒悟了:“对啊,第二名保护者死去的时候,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山坡上的树而已,山坡坡度非常陡峭,那个角度根本看不到天空中的幻影。”
    “很好,那么我们以假设为出发点继续分析。”顾铁暗自点头:“从刚才我就发现,托奴尸领域的幻境是一视同仁的,所有人看到的是同样的幻象,听到同样的声音,他沒有个性化定制的能力,,比如你的身后忽然传來柯沙瓦老头的声音,你这蠢小子肯定跳起來扭头去看啦。”
    “啊,是这样沒错……”
    “而托奴尸可以改变幻象出现的位置,就像现在,一会儿在左上方,一会儿在右上方,;一会儿是上帝降临,一会儿是龙蛇乱舞,莺声燕语,鬼哭狼嚎,真是热闹得让人蛋疼啊……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按照第二条假设,当所有人的身高和所处位置不同的时候,某一个位置的幻象只能让某一个特定的注视者达到触发条件(比如那个站在高处望风的倒霉鬼),除非所有人身高相近,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才能一炮双响,对不对,这领域看起來是群体攻击,其实是效率很低的挨个点名啊。”
    “……你说得对,我沒想到这么多……”
    “废话,你要都想到了还要我干啥用,接着分析,倘若我是那个猥琐粘液怪,最高效的杀人方法是什么呢,绝对不是在天空中放什么巨幕电影,而是越近越好,越简单越好,越白痴越好,在你脑门拉屎的一群麻雀,头顶上炸裂的一个响屁,大树嘎吱嘎吱倒了下來,楼梯上女人的裙子被风吹起露出草莓图案的小裤裤,哪样你都得不自觉地抬头瞧瞧吧,再简单点,用强光直射你的眼睛都行,你知道用眼睛直视太阳会觉得鼻子痒痒想打喷嚏,一旦做出打喷嚏的动作,脑袋会不自觉地后仰,‘bingo,’条件达成了,打喷嚏变成噗噗喷血了不是。”
    约纳的脑筋显然被绕糊涂了,“……所以呢,托奴尸到底想要做什么。”
    “以上是我的若干假设,下面才是结论。”顾铁冷笑道:“第一,放心吧,黏液男根本不想杀你,我敢打赌现在天上幻影的角度根本无法令你触发死亡条件,不信的话,咱们现在试一下。”
    “不要。”少年的灵魂激动得嗡嗡作响,
    “开玩笑而已。”爱捉弄人的降临者嘿嘿地笑,“第二,通过这些现象找到本质,‘为什么脑袋抬起到一定角度就会死,’这话听起來就不合逻辑,我可沒在颈椎上找到定时炸弹,而且用你们的话來说,席拉霏娜的‘心眼’也看不到异常的魔法波动,我对此的解释是:满足条件触发的并不是致死攻击,而是像闪光弹一样令人短暂失明的光学现象,在一瞬间,所有旁观者的视野都被蒙蔽了,这时候由身在领域中的某人发动攻击,他选择用熟悉的方式來杀人:击碎内脏,或者下毒,也就是说,只有领域被触发,这人才能堂而皇之地杀死身旁的人,因为沒人想得到凶手就是他,,,不,准确地说,是像震爆弹一样的声光闪烁,让人失去短短几秒钟的思考能力吧。”
    “……你是说,凶手是我们之中的某个人……”约纳显然受到了很大震动,
    “第三,这领域玩的是光与声的把戏,我们已经将释放领域的人锁定在十公尺之内,那么他是怎样制造幻象,并且对每一个人设定触发条件的呢,联想到头部抬起到特定角度的奇异限制,我们反过來思考,当领域内的若干人做出不同姿势、在不同位置躲避,甚至遮住眼睛的时候,远在天上的光芒如何能够一瞬间致盲所有人呢,唯一的解释,是光源非常接近,甚至就在我们这群人中间。”顾铁这时伸手在地上画出一个竖条:“这是人的身体。”
    接着在竖线顶端画出倾斜向上的线条:“这是人的视线,这个角度,是触发领域的角度。”
    他将斜线无限延长,“你们以为幻象在天上。”
    然后指一指竖线与斜线的交叉点:“其实那是投影而已,一个点光源沿着特定角度投射出的影像。”
    约纳吃惊得沒有说出话來,
    顾铁点点头:“沒错,光源就在背后,颈椎下方,视轴透过颅脑的延长线上,,,我们刚才已经说过,托奴尸一次只会攻击一个人。”
    这时候天空中的音律变化了,咚咚的低沉钟声响起,云际飘來诵经的袅袅梵音,坐在一边的祖塔忽然变了表情,迷茫地慢慢抬起头,像在大般若寺的无数个日夜一样抬头仰望那喻示梵境吉祥的古老钟楼,
    “现在,光源就在祖塔背后,虽然看不到它,可粘液怪就在那里。”顾铁忽然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这游戏太简单,我沒兴趣玩了,交给你了,约纳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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