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铁挥挥手,重塑了自己的身体,净土经过一阵剧烈的动荡,终于恢复了平静,那朦胧的白雾再一次包裹整个空间,黑矛在云端偶尔闪现,雷云翻滚的天空和泥土潮湿的大地给了净土的主人最好的慰藉,顾铁疲惫地倒在地上,不想动弹一根小指头,
    “这个赤枭兄弟会到底是什么來头。”他心有余悸地嘟囔着,只是搜索引擎的一次查询,就招來对方來势汹汹的反扑,这个名叫赤枭兄弟会的组织看來对偷窥者毫不容情,而且像正在换衣服的老处女一样极度敏感,
    自己对对方的了解少得可怜,掌握到的信息只有:对方的行动队员是日本人,装备很好,攻击的发源地也是日本,组织成立于2026年,宗旨是什么见鬼的平等和自由,,,似乎一切邪教组织的信条都是见鬼的平等和自由,“除非世界末日,否则哪里有真正的平等和自由。”顾铁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
    他忽然想起自己北京的四合院地下室里那个巨大的红色倒数数字,“背叛者”组织成立的缘由,有序的量子网络中的无序字符串,一个末尾尚未决定的神秘日期,那个不祥的倒数日,
    “等等,莫非他们也掌握到这串数字。”顾铁猛地坐起來,脸上表情变换,“倘若……倘若这个日期真的是世界末日,这个混蛋倒灶的组织已经完全洞彻了最终审判到來的时刻,现在正在利用末世之名发展信徒、蒐集财务,制造宇宙飞船之类的东西以试图躲过陨石撞击或者外星人袭击,然后砰,全人类灭亡了,他们驾着小船悠悠飞向遥远的半人马座……”到最后顾铁也发现自己越说越沒谱,轻轻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呸,又开始编故事了,倒数日的秘密不可能有其他组织知道,这点自信还是应该有的,那么就是两个问題,第一,为什么他们在找我,第二,为什么他们那么怕别人发现。”
    顾铁自个儿坐在地上发了半天愣,沒有人在旁边替他答疑解惑,忽然间他无比怀念有老肖在身边的日子,肖李平推一推老式玳瑁框眼镜,准能蹦出几个自己视觉盲区的精准解释,,,尽管他总是从阴谋论的角度出发把一切事物都形容成某个组织的神秘安排,比如老肖坚信,北京每一间成都小吃店的后厨都蹲着八名荷枪实弹的壮汉,随时准备响应沙县小吃店搜集來的情报,冲进兰州拉面店逮捕潜入中国的基地组织成员,这导致顾铁每回在街边吃饭的时候都神经兮兮地往厨房瞧两眼,看到脏兮兮油光光的厨师之后才算安心,
    顾铁想了半天,沒什么头绪,于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写了封密信发给肖李平,告诉老肖有个奇怪的小日本组织在他屁股后头杀人放火,有空查查相关信息,但前提是绝对保证安全,最好通过官方途径、外交方法旁敲侧击,千万不要引起对方注意,虽然打垮了一股防卫力量,但谁知道兄弟会还有多强大的力量在暗处虎视眈眈,
    完成了这一切,他躺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频繁调动临界力量使顾铁多少有一点担心,害怕创世纪察觉了这个小小后门线程的异样,这种猫鼠游戏本來就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让量子网络的承载者发现,顾铁赖以为生的净土会像个肥皂泡一样被量子计算机轻轻戳破,连一滴肥皂水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但事已至此,无论做什么也于事无补,顾铁是个短视又乐观的家伙,当时把疑虑丢在一边,撕开空间,离开了净土,抹干净脚印、登出网络之前,他检查了现在所处地点周边十公里内的安全状况,,,沒有任何异样,有几辆警车和救火车从比亚韦斯托克出发,沿27号公路向东开进,应该是收到了森林火险的信息前往救援,不知道这场火会着得多大,顾铁有点为大胡子护林员担心,这下子就算不用上军事法庭,这份悠闲的工作也保不住了,可惜了一屋子的新酿苹果酱,
    正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艾德在门外兴奋道:“顾铁,顾铁,我刚才下楼检查摩托车,在哈雷的储物箱里发现了两罐苹果酱,后來想起來是准备周末带给马列安?安格列斯卡的父母的,我们现在就解决了它。”
    顾铁正好关掉手机,坐起來揉着太阳穴,闻言下床开了房门,大胡子举着两大罐果酱像个孩子一样喜笑颜开地冲进來,咚咚两声将玻璃罐放在桌上,“等我把金枪鱼罐头拿來啊,我还发现了一瓶伏特加酒,虽然是柠檬味的维波罗卡……但伏特加毕竟是伏特加啊。”
    顾铁苦笑着摇摇头,将藏在身后的手枪揣回裤兜,艾德一阵风一样跑出门外,抱着更多的食物回到小屋,乱七八糟摆了一桌,“艾德,不是让你先吃饭吗。”顾铁不禁问,大胡子好脾气地拍拍他的肩膀:“在森林里多住几天,你就不会再喜欢一个人的晚餐了,我们边喝边聊啊。”
    沒找着酒杯,护林员抓起两盒400ml的鱼罐头,一盒打开后闻闻,像是变质了,整个倒掉;另一盒被他昂起头连鱼肉带汤汁一起倒进嘴里,嚼也不嚼,粗喉结一滚就将食物咽下肚里,然后甩甩罐头盒中的汁液,抓起伏特加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给两个铁盒倒了个满,一小瓶伏特加刚好倒满两个铁皮罐头,艾德丢掉酒瓶,端起罐头盒递了过去,
    顾铁皱着眉头接过那盒泛着鱼腥味、浮着一层褐色油脂的伏特加酒,“为什么不直接对瓶喝呢。”他对波兰人的审美情趣有点不理解,
    “你们中国人不怕不卫生么。”艾德瞪大眼睛,“从前跟别国的特种兵接触,好多人不喜欢一瓶酒传來传去的方式,说会传染疾病什么的。”
    顾铁忍着一阵阵泛起的恶心上下端详鱼罐头伏特加,觉得这种饮用方法的卫生问題比间接接吻要严重得多,,,刚才他偷眼看了,他这个罐头是变质的那一盒,顾铁放下酒罐,垂头丧气解释道:“我们中国人连吃饭都是好多人吃一盘子菜,所有人的口水通过筷子在那盘菜里面混來混去,你说我们怕不怕传递酒瓶,你又不是沒去中国,难道南京军区沒有用大锅饭款待你们,而是单独开小灶了,……哦,雷鸣部队到中国访问,当然是开小灶的,靠,……开小灶也得一盘子夹菜啊。”
    “上校怕我们吃不惯中国菜,拉肚子影响战斗力,所以带着厨师过去的,七天时间都是借中国的野战厨房做波兰菜。”艾德愁眉苦脸地回答,“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喝呗。”顾铁一狠心,端起铁盒比划一下:“干杯。”昂起头咕噜咕噜灌了两口,酒精味、柠檬味和变质的金枪鱼罐头味在口腔里展开一场惨无人道的混战,顾铁捂住嘴巴,瞪大眼睛,心中默念:不能吐不能吐不能吐……吐了就是对波兰战友的不尊敬……由于过分集中精神,他的瞳孔都快涣散了,一股伏特加的涓涓细流不受控制地从左边鼻孔渗出,吓得艾德目瞪口呆,
    咕咚,
    终于顾铁喉咙一松,将这口酒咽进肚子里,张开嘴打了一个其臭无比的酒嗝,然后嘴巴嚼了两下,吐出一截鱼骨头,
    “回味一下,还不错。”顾铁眼神呆滞地举起大拇指,
    大胡子对中国战友的奇怪表现有点不解,但五秒钟后,喝了一大口酒的护林员就被同样的痛苦击中了,他屏住呼吸,腮帮子高高鼓起,一张大脸涨得通红,顾铁用颤抖的手抓起手机看看时间:“老艾,坚持过三十秒你就胜利了,理论上说,人的味觉是很容易被欺骗的,三十秒后你就尝不出腐烂金枪鱼的味道了,……靠,对了,你的金枪鱼是沒腐烂的。”
    但他高估了艾德的适应力,同时小看了退伍特种兵的忍耐力,这口伏特加足足在艾德的口腔里停留了三分钟,这期间大胡子沒有换一次气,憋得眼球都凸出眼眶了,
    “好汉。”顾铁赞扬道,顺手端起罐头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这次毫无准备地中招,差点连今天的午饭一起喷出來,
    终于大胡子也艰难地咽下酒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酒。”
    “好酒是吗。”抱着玻璃罐挖了一坨果酱送进嘴里压压邪味,顾铁倒來兴致了,“那咱们从现在开始玩一个游戏,咱俩轮流问问題,谁的问題要是对方答不出來,就喝一口酒。”
    “那不行。”艾德比貌似憨厚的外貌精明多了,“万一问‘天上有多少颗星星’这种问題,谁答得上來,就知道你们中国人最会算计,哼哼。”
    顾铁想了想,“那这样,我们只能问有关对方过去的问題,谈谈往事,就沒有什么答不上來的问題了。”
    “都答得上來的话,谁喝酒啊。”大胡子再次指出他话里的漏洞,
    “你到底玩不玩啊。”顾铁恼羞成怒地吼道,艾德连忙表示屈从,“那我先问。”顾铁舔着手指头上的苹果酱,“你在雷鸣部队服役的时候身份是什么。”
    雷鸣部队是由若干个四人小分队组成的特种部队,顾铁此问是想知道艾德在小分队里扮演的角色,这位刚结识不久的伙伴用机敏和强悍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顾铁很有兴趣了解他多一些,
    大胡子听到这个问題犹豫了一下,端起铁盒左右衡量,终于败给了金枪鱼伏特加的威胁:“好吧,退役以后虽然还有保密协定,但上校应该不会因为一次闲聊天就枪毙我,……我是grom t-12小队的狙击手。”
    居然是狙击手,顾铁重新打量这个外表粗犷的家伙,使用大号双筒猎枪打游击战的狙击手倒是另类,相比之下湿婆精英小分队里的意大利人乔倒显得像个教科书似的狙击手典范,
    “t-12是小队的编号,t是什么意思。”顾铁追问,
    艾德沒有被欺骗,竖起手指头说:“第一个问題已经结束,现在换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胡子的眼神中还残留着些许不信任,这是因为以落难游客形象出现的中国人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改变,前一刻还狼狈得像个乞丐,后一刻就出现一大堆追杀者,又掏出小手枪來干掉装备精良的敌人,这简直是电视剧中的情节嘛,
    “我是什么人,我是顾铁啊,真名实姓,不是笔名,不是艺名。”顾铁诚实地回答,知道对方能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出自己并沒撒谎,“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那些端着步枪的日本鬼子是什么人,我一点都不知道,真的。”他补充道,国际语沒有“日本鬼子”这个词,顾铁说成了“日本鬼魂”,
    “为什么是鬼魂。”艾德果然沒有领会,狐疑地问道,
    “这是下一个问題了。”顾铁哈哈大笑,“现在回答我,t-12的t是什么意思。”
    艾德叹口气,警惕地看看四周,放低音量:“t是海外部队的意思,在雷鸣部队的近70支小队中,有12支是专门在海外执行任务的,我们小队就是其中之一,你知道,波兰政府的财政状况一直很糟糕,为了补贴波兰陆军军费,12支雷鸣小队在世界范围内承接各种雇佣兵任务,从暗杀、清理到保卫、护送,我们的口碑非常好,当然,不是以‘雷鸣’的名义出现在国际雇佣兵市场上的。”
    这个回答让顾铁颇感意外:“波兰都穷到这个份上了,这要让联合国知道了,可是一出大笑话。”
    艾德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他挖了一勺果酱送进嘴里,问:“你來波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顾铁挠挠头,决定说实话:“是这样,我本來在白俄罗斯和一位非常动人的小姐共度良宵,,,我的娜塔莉亚,不知她现在怎样了,,忽然间有个疯狂的日本人冲进來打倒了我,把我塞进一列飞驰的火车,准备运往华沙,我醒來后跳车逃走,然后就遇见了你,至于我为什么要來波兰……我哪知道,问那个日本疯子去。”
    大胡子难以接受地张大嘴巴,“爱信不信。”顾铁沒好气地加了一句,从怀里掏出那张上面有很多个零的支票递给对方,“这是给你的补偿,原本是为了感谢你的午饭,现在看來,连你的木屋也一块赔了。”
    艾德接过支票,用粗手指头挨个数零的个数,抬起头來一脸震惊:“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都说了我是顾铁。”中国人烦躁道,“该我问了,你退役前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的内容是什么。”
    这是顾铁一直压在心里的一个问題,精锐特种部队成员退役后不可能默默无闻地窝在森林里养老,而艾德与他的未婚妻马列安两人对gtc的仇恨也值得深究,这里面,肯定有个故事,
    果然,一听这话,大胡子立刻端起铁盒來,咕嘟嘟喝了一大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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