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姓魏,住在离阳城四十公里处一个叫“羊凹方”的村子里。
    一路上凌越就不断求沐雨落:“......沐雨落,你不要去好不好?沐雨落,你不要去好不好?我没死,我不是鬼!......”
    “......沐雨落,你送我回海城,我给你一大笔钱,你那些抵押啊、房租啊,都别担心。我给你买比欧雪家还大的房子好不好?你不要去,那个地方,我怕!......”
    “......沐雨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不要进去好不好?咱们回家吧!沐雨落..............“
    越临近目的地,凌越就越紧张,不知道沐雨落这一去他下一刻的命运会变成什么?
    他和凌霆还在僵持,他有很多话要跟凌霆说,他很后悔曾经对凌霆的冷漠自私.还有李笑,那个孩子心思重,藏着的仇恨还没有解开,他得盯着他,怕他做傻事.凌福德,他的生身父亲,他欠他一句“对不起“!
    赵哥因为有应酬,欧雪自己开着车拉着沐雨落七拐八绕的进了村,前面是车子无法到达的地方,两个人得绕过几户农家才能到魏神婆家.
    村子里跑着的狗多,见到生人就一直狂吠.
    刚从地里回来的老人,背着扯好的猪草,吆喝着快扑到沐雨落身上的黄狗,喃喃道:“这村子里的狗今天是咋了?吠个不停.“
    沐雨落只觉得手沉得都快走不动了,就像有人在死死拖着她的手.
    欧雪看着一只、两只、三只的狗都呲着獠牙,一副准备把她们撕吃的样子,走得胆战心惊的。
    没几分钟,一道危危欲坠的土墙围着的房子出现了。
    凌越看着那两道黑漆漆的大门就不寒而栗。
    门两边各放有香炉,里面燃着几枝黄绿色的土香,吐着缭绕的烟雾,门上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门神,门神下边还有刚刚燃尽的纸钱,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不要进去......“
    他一把抓住沐雨落,沐雨落似乎有了感觉,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胳膊,迟疑。
    几个人从院子里走出,抬着张床板,板上有个年轻的姑娘,像是做完法事出来。那姑娘原来是闭着眼睛睡着的,来到沐雨落跟前,睁开眼睛冲着凌越笑。
    沐雨落本来就被这里阴森的氛围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那原本安静的姑娘,突如其来的诡笑把她骇了一跳。
    人群后走出个佝偻着身子,穿着黑色对襟棉布衣服,缠着一大圈黑包头的老妇,躬着身子,点着三柱香,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凌越。
    她这一瞟,瞟得凌越直退。老妇的眼睛是白眼仁多黑眼仁少,一道陈年刀疤从鼻梁上就划到了耳根,别提有多渗人了。路上听欧雪说,魏神婆年轻时是百里闻名的美人,上过两年师范,后来家里出了些事,缀了学,就嫁人了。可惜红颜多薄命,嫁的人不好,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一次夫妻打架,男的用刀伤了她,坐牢没几月就死在牢中,她回了娘家,吃斋念佛,突然有一天就会了些神道的东西,慢慢就成了神婆。
    “姑娘,找我看事呐?”
    魏神婆翻着眼“瞪”着沐雨落,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着她身后。手中不得闲的把香往沐雨落脚边一戳,才又放到香炉。
    凌越被烫了跳得八丈高,看着沐雨落进院子,自己也追着进去。
    魏神婆回头,“咦”了一声,神情有点怪异。
    天色已经暗下来,院子里没有灯,不知怎么在这炎热的天里还烧了红红的一大笼火。旁边散着几个打翻了的草墩。地上一大滩水渍。魏神婆破旧的屋子黑乌乌的矗立在高高的坎沿上,坎沿上亮着一盏老式的灯泡,两个身着民族服饰的女人正在灯下绣东西。
    魏神婆领着她们往坎上走,说:“刚才出去那个女的,被水鬼拘了魂,在我这里一阵闹腾,好不容易才把那鬼困住,等明天晌午,阳气最重的时候,去水库给她叫叫,烧点符纸,吃了,就好了。”
    欧雪来过魏神婆家几次,跟魏神婆很是熟稔,知道她是有些真本事。
    屋子里灯要比坎上的亮些,内里有些狭小,左右各套有耳房,房子的正中贴着请仙的坛符,一张掉漆掉得露出底色的八仙桌歪歪斜斜的由几块砖头支着,上面堆满了黄纸、写好的符咒、高摞的纸钱、香炉。
    三个人在桌前坐下来,魏神婆用手一扒,在桌子上腾出了块空处,转头望着沐雨落说,“把你生辰八字写给我。”
    沐雨落写好,凌越好奇凑近看,脸色变了。
    “来到我家,就容不得你放肆了!去那边坐好,她想知道的,我想你也应该想知道。”
    把写好的生辰递过去,魏神婆突然冲她大喝,刚才还在是没有神的眼睛精光四射,沐雨落吓了一跳。
    “不是说你。”魏神婆又轻声道。
    不是说沐雨落,那是说谁?欧雪回头看了眼空空的墙角,打了个冷噤。
    “难怪!”魏神婆看了八字说,“你的八字要是在北方是大富大贵,却命短,活不过二十三。好在你生于阳城,阳胜阴衰,虽然孤苦无依,却能长命。”
    “那意思是说,她不能去北方?”
    “二十三是她的死劫,四十三是她的命劫。”
    “什么是命劫?”
    “命劫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只要她过了这个坎,从此就道路平坦,贵人相助了。”
    “那死劫呢?”
    “死劫就是命数,就是,死的意思。”
    “那北方,我永远不能去了?”
    沐榕在的海城,就属于北方,那她不能去沐榕那了?
    “你已经过了死劫,可以去。何况你本命属木,北方水,还可旺你。只是,你......“
    魏神婆沉吟了下,直言不讳道:“你已经不对劲好久了吧?”
    沐雨落大吃一惊,她还没说她的事,神婆到未卜先知。
    “你们先出去,我问下他。”
    他?什么他?这屋里除了她们三人,哪还有人?
    胆战心惊的退了出来,坐一旁看那两个女人绣鞋垫,这才知道这两个女人一个是魏神婆的女儿,一个是魏神婆的儿媳,女儿嫁去外省,因为不能生养,被婆家送了回来,魏神婆的儿子、孙子几年前出车祸死了,现在就三个女人一起过活。
    “欧雪,我有点怕。”沐雨落戳了下欧雪。
    欧雪还没答上话,魏神婆就叫她们进去。
    “姑娘,我说个实话,你可别怕。”魏神婆猛的睁大眼说,“人有三魂七魄,一旦死了,三魂七魄就得归阴,也就是得在三天内去地府,如果三天内不去报道,那要不就化成妖邪,要不就得魂飞魄散。”
    什么跟什么啊?她听不懂。这跟她有关系吗?
    “可有的人并没有死,就像我们常说的“植物人”,他们没有意识,没有感觉,就像死了。但他们还有心跳,身体功能也正常运转,就是因为他们的三魂七魄脱离了他们的身体,我们称为生魂。”
    “什么意思?”沐雨落听得云里雾里。
    “那我再直接点,你身边有个生魂!我刚才在门口用香试过,他还不不是真正的鬼。”
    沐雨落看着欧雪,欧雪看着沐雨落,两个人猛的跳了起来,抱在一起。
    魏神婆拿出一支烟枪,燃上草烟慢条斯理的抽。
    “别怕,他不会害你!我刚才问过他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你?”
    “那.....不是鬼的鬼在不在这里?”
    “在.....拍着你的肩,叫你别怕呢。”
    “啊?!”
    两个人直接就蹦到院子里去了。
    魏神婆一动不动的抽她的烟。
    “你赶紧叫神婆帮你想想办法,不要让他跟着你!”欧雪牙齿都打颤了。
    沐雨落深呼吸了几下,拉着欧雪重新在魏神婆面前坐下。
    “他跟着我.....要干嘛?”说话都结巴了。
    “这个,就说不清了!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他只是个半鬼,地府不收,就只能跟着和他有因缘的人。'
    “姻缘?”欧雪一怔。
    “我说的因缘不是你想的那个姻缘。这个因缘是个契机,也就是媒介,它把你们联系在一起!也许是一个物品,也许是前世的因果。”
    “你想一下,近期你有没有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
    魏神婆拿出笔,在一张黄纸上画符。
    沐雨落跟凌越都在绞尽脑汁的想,异口同声道:“鸢尾发夹!”
    魏神婆抬眼扫了眼凌越,燃起符咒,说,“小伙子,你的家人一定在等你回去,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去!”
    那个符咒在魏神婆手里快燃尽的时候,魏神婆撮了点香灰合着符火向凌越身上抛去。凌越只觉一身蚀骨噬魂般灼疼,自己身体也飘浮起来,变成四分五裂,一会儿功夫,又落到地上,慢慢恢复原样。
    奇了,怪了,他居然没走?魏神婆眯着眼,想了半天,叫女儿端了碗水给她,自己又刷刷画了道符,放在水碗上烧。
    这符也真是奇怪,下面就是水,可就是一直燃,燃到最后了,才沉入碗底。魏神婆叹了口气说“姑娘,你的事太蹊跷,我得开我的天眼瞧瞧。”她一口气把水含进嘴里“噗”的全喷在沐雨落和凌越的脸上。
    魏神婆叫沐雨落把草墩搬离桌子,点了三柱香,拜了拜神位,口中碎碎念,绕着沐雨落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把香插好,叫她坐回来,让她把两手手掌打开,拿了三张黄钱擦了擦,“咦”了声,抓起她右掌拿到灯下仔细看,她的掌纹中一枚花样的图案隐隐显出,透着丝丝黑气。
    “鬼为媒?!”魏神婆脸色大变,甩开沐雨落的手,跌坐在地。突地,她又恶狠狠的看向凌越,示意他把他的手给她看。
    凌越想到落海时自己是用左手抓的沐雨落,打开了左手。
    魏神婆定睛细看,凌越的掌纹的确也有花纹,只是他的更深,看着年代久远,纹路上血痕交织。
    魏神婆赶紧把剩在碗中的符水滴了两滴在沐雨落的手中,她花纹上的黑气散去,露出底纹的本色,果真跟凌越的一样,透出血痕深重。她松了口气,叫女儿舀了碗酒给她,仰着头喝。
    掌上的痕迹沐雨落和凌越是看不到的,所以神婆的举动到让沐雨落在些想笑。
    “膨”神婆把碗一撂,大喝道:“好小子,看样子你执念太深,居然从前世追到今生,等着两人把前世欠下的债还清了才来寻!”
    凌越一脸懵,这个神婆神神叨叨的乱了半天,他一样都没听懂,只是冲着她能看到他,能跟他对话,又能伤他,到隐约猜到自己跟沐雨落前世是有什么纠葛,怔在那里。
    反到是沐雨落跟欧雪被神婆的暴喝,又唬得抱在一起了。
    “我们走吧!”沐雨落战战兢兢的跟面如土色的欧雪说。
    “好,我打电话叫我老公来接我们。”欧雪抱着电话,抖着脚出去。
    今晚这情形,吓都吓得半死,哪还开得了车?
    沐雨落起身,从包里掏出谢礼,魏神婆猛地抓住她手,说,“只要过了四十三,你从此顺风顺水。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千万记住,只要过了你今年的劫!”
    对上神婆那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眼睛,沐雨落全身汗毛竖直,冷汗都吓出来了,她挣扎着手。神婆在她手里放了道符,阴森森的说,“这是回魂咒,等你想通了,就把它烧掉。”
    这话似是跟沐雨落说,又似是在跟凌越说,看着沐雨落仓惶落逃,他也跟了出去。
    魏神婆的女儿拿着把矿工用的手电筒,把路照得亮亮了,引着她们出门。
    村中像没了人气,家家都闭户关灯,一轮圆月悬挂在空中,月色朦胧。狗依然在村中奔跑着狂哮,远远的魏神婆的歌声传来:
    “阎王殿上把点名,小鬼来报缺一人,速速将此人拘拿,却说黄泉路上他独自把妻寻......怪只怪我情债难清,误我郎君好时辰......“
    魏神婆一会男声一会女声,呜呜咽咽的,显得周围气氛更加恐怖诡异,怵得沐雨落和欧雪东一脚西一脚,不管自己是踩到了羊粪还是踩到了牛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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