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徐宇得到江瑾言被扣消息时正跟当事人坐咖啡馆里谈案子细节,还是那个离婚财产分割的案子。
    中年妇女满面浓妆,涂着大红唇,吐沫星子横飞让白徐宇帮她赶老公净身出户。
    白徐宇盯着她飞溅到杯盏里的口水沫子,艰难开口,“李小姐,从我们坐着儿谈案子起快两个小时,您一丝一毫有价值的消息也没给我。我是个律师,不是个打手,总不能直接上去揍你老公一顿让他知难而退吧?”
    听到白徐宇口气里的不满,李小姐哼了哼认为他在为自己不专业的水平开脱,“你是市里最贵的家事律师,怎么能什么办法也没有呢,收这个价就得办这么贵的事,你再这样下去小心我去你们律所投诉你啊……”
    即将被投诉的白徐宇脑壳被吵得疼,如果不是看上案子标的额高达几个亿他真的很想找个打手把面前这尊从头作到尾的大佛好好修理助理。
    “不是李小姐,你看吧,你跟我说你老公出轨要他净身出户,然后我让你提供出轨证据你又说没有,没有ok,我们可以后天取证,那你也得告诉我出轨对象的大致消息,比如样貌,经常出入的场所……”白徐宇耐心看着眼前的女人,单手有一搭没一搭叩着桌面,他的质问已经让女人无懈可击的表情开始慌乱,白徐宇几乎开始怀疑出轨对象的真实存在性。
    “李小姐…你想赢得这个官司,我们就必须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前提下,如果你说的话从头到尾是个谎言,我们也没有……”
    “嗡嗡嗡——”
    桌面上手机不合时宜突然振动起来。
    白徐宇看了下来电提示,“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喂,是我。”
    李小姐安静看着面前接电话的年轻男人,其实刚开始洽谈听说接自己官司的是个小年轻时她是拒绝的,年轻人的经验阅历哪里比得上那些主心骨的老道?后来咨询过律所要换人,可人家坚定着说这位白律师就是律所最好的苗子,已经打赢成百个大案子。
    李小姐揣着满腹疑惑过来赴约,没想到还真是个一脸吊儿郎当的小伙子坐桌边等她,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好看长相。
    立时肚子里一堆话就不想说了,看似认真回答的话里她选择性隐了不少消息。只是没料到这小伙子竟然全看在了眼里。
    对这位白律师,女人慢慢开始改观,虽然人家年轻说不定就是业务过硬呢。她镇定下心神,准备一会儿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可在她心理建设做完抬头后,她发现白律师的眉头已经快蹙到发际线,,面容是十万火急的严峻。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龙招这个小崽子!你先在那儿帮我盯着些,我这就去找顾崇江!”
    白徐宇三两下把桌面上的文件全撸进公文包,“不好意思李小姐,我这边出了点事改天约谈!”
    “哎?不是……”
    男人根本听不见她的话,别着手机飞快推门出去,边走边警告那头,“你先稳住,身份不能透露……”
    被完全忽视掉的当事人李小姐慢悠悠把头扭回来,电光火石的速度,面前已经空了。
    挂了电话,白徐宇在马路上直接一踩油门到底。
    操啊。
    说打手打手到,刚刚那个电话还真就是个打手打来的。来电的人叫孙超,做了二十多年黑道打手,身份没什么特殊,如果硬要说,就是在龙招身边做事。
    平常空闲时当当保镖,有任务时打打人。
    白徐宇跟他认识也是偶然,五年前有次勿砍事件,孙超是当事人,几乎证据确凿指定了孙超就是杀人凶手,全龙城没一家敢做他辩护律师。
    正巧这事被远在a市赋闲的白徐宇知道了,闲得蛋疼研究了一晚上线索,第二天他拉了个行李箱风尘仆仆到了人面前,语气笃定,“凶手不是你,我给你辩护。”
    妈呀,那简直是孙超人生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天。监狱里几天照不进太阳,灰蒙蒙的,看不到希望。等狱管押着他出来走进探视房,男人在绵软的光线里回身,语气坚定又自信,那场面就像老天派下来给他的一线生机。
    孙超当场哭了,边哭边喊,“我真不是凶手!有人信我了!有人信我了!”
    喊了一整夜,在定刑时也没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后来白徐宇还真找到了证据,被害人胸口的致命伤不是孙超干的,而是他手下一小混混趁着混乱捅的。孙超被判了两年,出来后给龙招当了保镖。
    两人这么多年一直没联系,直到知道江瑾言要去龙城找龙招,白徐宇才提了一嘴让孙超帮忙照看着些,他的女人,无论黑白哪里,都要护得周全。
    可刚刚孙超火急火燎打了电话过来,语气里全是歉意,“白哥!江小姐被龙董扣住了,人在酒店没事,可门口围了人不让她自由活动,也不知道龙董什么打算,就这么一直僵着。”
    还能有什么打算,白徐宇后槽牙咬紧,脚下又使了几分力,黑色林肯犹如出鞘的利剑,快速在空中撕扯过去。
    龙招的心思根本不难猜。他这是故意拿乔给季腾施压。无论去的是谁是什么身份,龙招都会扣下来,然后让被扣的倒霉鬼向总部哭诉。可既然消息不是从总部听来而是孙超告知,证明江瑾言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她没有如龙招的算计,而是想要一个人周旋把事情解决。
    可一想到龙招的手段,白徐宇心里就直跳。
    从咖啡馆到季腾总部,他只用了半个小时。从车上下来他直接钻进直达电梯到三十三楼。
    这几天顾崇江都在办公室,人不会难找。
    白徐宇急吼吼推开办公室的门,喊道:“大伯!”
    抬眼,偌大的空间里,竟然不止顾崇江一个人。
    陆成蹊在他对面坐着,两人面前摆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像在谈话,见他突如其来的闯进,顾崇江虎着脸骂,“冒冒失失地像什么话!怎么了?”
    白徐宇看了眼陆成蹊就移开,眼里焦急,“大伯,江瑾言被去龙城谈项目被龙招扣在龙城了!”
    陆成蹊眼皮子一跳,眸子深了深。
    顾崇江没什么反应,顿了一瞬后问,“你哪儿来的消息?”
    白徐宇:“我一朋友在龙招手下做事。”
    顾崇江顿时脸黑下去,“小兔崽子,黑道上的人我准你结交了吗!啊?!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白徐宇:“大伯!我这腿你什么时候想要随时打断了拿走,眼下能不能先给我解决完江瑾言这事!”
    顾崇江哼了哼,“没什么大事,龙招就是给我们做个威胁的样子,说到底就是他对标价不满意,但价格我们不会妥协,这是生意,他用道上那一套对我来说没用。”
    白徐宇问:“那江经理怎么办?”
    顾崇江抿了口咖啡,语气从容,“他不敢怎么样,顶多个把星期就把人给你放回来了。”
    白徐宇还欲再说什么,被顾崇江抬手制止住,“到底为止。”
    男人垂着眼皮,耐心显然已经用完,白徐宇顾忌再磨下去会适得其反只得作罢,大不了他一个人想办法。
    他哦了声告别,“不打扰大伯谈事情,我先回去。”
    顾崇江:“嗯。”
    临出门,白徐宇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陆成蹊。
    他还保持着翻看文件的姿势,只是那眸底一片出神的阴郁,像是感觉到男人的视线,他抬眼对上白徐宇的目光。
    意思清楚明了,“出去等我。”
    白徐宇在洗手间抽完半支烟,陆成蹊才从顾崇江办公室出来。
    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她现在怎么了?”
    白徐宇:“挺安全,龙招只是为了给季腾施加压力应该不会为难她,但委屈恐怕已经受了……”
    他注意到在委屈两字脱口而出时陆成蹊眼里飞闪而过的杀意,但很快消失在能吞噬一切的深邃里。
    陆成蹊说:“这事我来办。”
    “嗤,你怎么办?”白徐宇倚着墙笑,“先不说顾大伯会不会让你乱来,那你以什么身份出面呢?你别忘了你是季腾请来的顾问,编制外的!还有你工作的特殊性,最忌讳插手这种的事!你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陆成蹊身上的冷意到达巅峰,他带了锋芒的眼神像无数把小刀子落在白徐宇身上,声音低而哑,还有些孤注一掷的无所谓,说:“别无他法,她不能受委屈,一丁点也不行。”
    白徐宇像在看个神经病,“小侄子,你可想好了,你身上背负的行业秘密,一旦开始用作商业的筹码那就跟滚雪球一样再停不下来,最后还有可能压死自己……”说到这里他眼睫颤了颤,“还会有办法,你也没必要这么极端,我可以再试着去说服顾大伯……”
    “没用的,”陆成蹊打断,“爸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即使是他最有力的左膀右臂,也不可以给他惹上没必要的麻烦。”
    白徐宇脸色冷下去,“我去提人。”
    这次轮到陆成蹊质疑他,“你想好了?你觉得白大伯能让你做这事?龙招的底子有多脏你不知道?白家会允许家里独苗去低三下四求人?”
    白徐宇说不出话来,但显然他犹豫了。
    不得不承认,在有些事情上自己这个不值钱的侄子确实比他考虑得周到详细,可就两人情敌的身份,他又不太愿意把这英雄救美的机会拱手让出去。
    陆成蹊知道他的心思,只一笑,“你就这点信心?”
    白徐宇矢口否认,“才不是!”
    陆成蹊:“那就成了,我去提人。这事也我做最合适,我是顾家养子,本来就没比他们高贵到哪里去。”
    白徐宇一愣,抬头去看,“陆成蹊……”
    男人眼神淡漠,半点不在乎,那些可能称之为伤口的东西,已经半点触动不了他。
    他是真的变了……
    离了季腾,陆成蹊就让助手买了张最快飞龙城的机票。
    于当天晚上,他就拖着行李到了江瑾言下榻的那家酒店。
    拿着柜台给的房卡,他按亮三楼的电梯。出了门,果不其然,其中一间房门口拱手立着两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
    见陆成蹊过来,两人眼里戒备很深。
    “你好,我找你们龙董事,我是陆成蹊。”
    被带着穿过一条长走廊,之后踩着木制楼梯上去,陆成蹊感觉得到自己被推着进了一间屋。
    随后,绑着眼睛的黑布被人揭下,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他不舒适地皱了皱眉头。
    “陆顾问!哈哈哈哈!久仰大名!”
    循着声看过去,客厅里最大的一张沙发上,龙招叠着腿坐着,身边笔直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面露凶相。
    陆成蹊淡淡移开视线,嗓音清冽,“龙董事。”
    “不知道陆成蹊不远千里来我龙城为着什么事?下次提前打声招呼嘛!我都没准备什么来款待款待。”
    “龙董客气,我过来就是接个朋友,人接到我就走,不敢麻烦。”
    “哦?”龙招挑了下眉,“不知道是哪个朋友啊?龙城我熟,可以帮你安排安排。”
    陆成蹊抬眼对上他,“恰巧我那朋友前两天来找过你,江瑾言江经理,目前还被困在楼下房里。”
    说这话时,男人声音已经冷冰冰的了,龙招显然也感受到陆成蹊胸膛里隐忍不发的怒火,只笑了笑,“这个……恐怕还得等些时候,我还想请江经理再住着日子,江经理是聪明人,我想再跟她请教几天。”
    “不必了,她几斤几两我都有数,一身唬人的本事基本也都从我这儿过去,如果龙董实在想要学点什么,我倒是可以教教,”陆成蹊声音缓慢,明明不掺杂什么情绪,淡定又从容,可龙招却听出了几点阴冷。
    陆成蹊:“一年前黑市里有项交易被扫,一笔一百多万的黑钱不翼而飞……龙董,你说,现在这钱会躺在什么人怀里呢……”
    龙招身躯一振,猛然从沙发上直起身子。
    面前的男人脸色依旧冷静自持,而从进房开始就一直碾压他的上位者气息终于更加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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