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你来啦。”
    辛桐病恹恹地坐到办公桌前,闷声闷气地回复林昭昭:“早,我来拿样刊。”
    “喏,在这儿呢,拿好。”林昭昭正在电脑上看连续剧,她转眼瞧了下辛桐,将摆在自己桌上的杂志样刊递给她。“怎么这么憔悴?季老折磨你了?”
    林昭昭今早收到季文然生病的通知时还激动了一把,以为最近一段时间能逃脱神经兮兮的老板开始摸鱼,结果瞧见辛桐被狠狠蹂躏过的小可怜模样,又顿时觉得季文然生病反倒是让地狱模式的工作直接变成炼狱模式。
    “睡了一晚沙发加没吃早饭……就成现在这样了。”辛桐苦笑。“你不知道我昨晚废了多大力气,才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到他家。他搞得跟要断气了一样,实际只是满身番茄酱地昏倒在厨房,挂一周吊瓶就差不多了。”她说完,突然发现本由林昭昭表述的话,意外地跑进了自己嘴里。
    “就一个星期啊,”林昭昭哀叹,“我还以为能多偷懒几天呢。”
    辛桐笑了笑,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儿,“对了林姐,季老生病的时候会……变得很奇怪嘛?”
    林昭昭嗅出辛桐话里的风头,挑眉问:“他干什么了?”
    辛桐鼓起嘴,犹犹豫豫地吐出三个字:“他,打滚。”
    “牛逼!我给季文然干了一年多了,才知道他还会打滚!牛逼!”
    “所以你以前都没碰见过他生病?”
    “碰见过,但我只知道他生病会大吼大叫。”林昭昭笑得前仰后合,“所以季老活该住郊区,这要是住市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家暴了呢。”
    不仅打滚,还滚下沙发了,辛桐腹议,而且他还有一个超软的布偶熊能抱着睡觉……
    “刚刚的话你可别让季老知道,被他知道我就完了!”辛桐轻轻推了下林昭昭的肩,让她别再狂笑了,再笑下去非得岔气。“你继续看电视剧吧,我先溜了。还要给季老买菜做饭送杂志。”
    “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林昭昭举起双手,艳丽的眉目缠着甩不掉乐呵。
    辛桐哭笑不得。她夹着样刊往电梯走,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先回家洗个澡再到季文然家,可心思再一转,又担心这家伙饿太久再度晕过去。
    她没有车,是借季文然的车出来的。一般出行要么乘地铁,要么是坐江鹤轩的车。
    季文然得知后,怎么也想不通辛桐有驾照为什么会没有车。在他的世界里,买车与学驾照相互关联——不买车为什么学驾照,学了驾照为什么不买车,不买车驾照不就没用了吗?
    他跟个发傻的小动物般缠着辛桐非要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不然就不给她车钥匙,结果被辛桐一句“我学着玩儿可以吗?”活生生堵了回去,顺带被抢走握在掌心的车钥匙。
    辛桐也就敢对季文然稍微硬气,他不会因非原则性问题跟人计较,也不记仇……不跟傅云洲一样!
    天气较之前几日更凉,到了自秋转冬最难受的时候。新安鲜有落雪,多是下雨,稀稀落落的凉雨哀怨又闹人。先前程易修在身边,不是搂着就是抱着,辛桐也没觉得日渐湿凉的气候难熬,如今突然一下跌回独来独往的处境,便机敏地感受到寒气入骨的痛楚。
    而江鹤轩……总归是各在一方,不得照料。
    他俩都是展露六分、自留四分的成年人。辛桐就算撒娇,那都是轻轻抬脚踢一下他,或是捻着袖子说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乖巧又有分寸。
    人呐,一旦尝到甜头就会贪心地停不下来。
    程易修对于辛桐而言,就是从没尝过的甜头。
    她揣着季文然的卡,乘高层专用的电梯下到停车库,凑巧瞧见了一个熟人的背影。
    徐优白右臂夹着一份没贴封条的公文袋,背对辛桐往前匆匆走去,左手提包,右手拿手机。突然,他停下脚步,应是在回复某人发来的消息,但这个姿势太不方便,他便将公文包和文件夹一起放在脚边,站在原地打字。
    再拿起两样东西时,一张照片从没封好口子的文件袋落出。停车场幽暗的光线并没令他发现照片的掉落,只顾着拿起东西赶路,倒是被身后的辛桐看得一清二楚。
    “徐——”辛桐下意识地想叫住他,但瞬间记起现在的自己跟徐优白压根不认识,也没法叫出全名。
    正当她犹豫时,徐优白的身影消失在视野。
    辛桐上前拾起他遗落的照片,发现上面是程易修和某个不认识但的确很漂亮的女生一起吃饭的场面。她知道徐优白被傅云洲命令跟踪程易修,因而瞧见这张照片一点都不惊讶。
    眼光不错啊,还真是肤白貌美、细腰腿长,辛桐忍不住腹议,照片被点着似的在手心发烫。
    说一点酸味都没那是睁眼说瞎话,关键现在她酸得要死又没资格酸,哪怕跑到程易修面前,他也只会叫保安把辛桐扭送公安局。
    她叹了口气,将照片暂时收进挎包,预备下次见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还给徐优白。
    买完菜,在开车去季文然家的路上,兴许是无聊得令人胡思乱想,辛桐脑海里缓缓浮现一个念头。
    在b时空里,知道她跟程易修事情的无非那么几个——傅云洲,萧晓鹿,徐优白,江鹤轩,季文然。连林昭昭都不晓得。而知道她跟傅云洲的事的,只剩下:傅云洲自己,萧晓鹿,以及徐优白。
    重叠起来,不就是萧晓鹿和徐优白能把她跟傅云洲的事情抖给程易修嘛。
    其中,萧晓鹿是萧家独女,她凭这个身份什么不能做?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徐优白。他跟踪程易修那么久,又是傅云洲唯一的私人助理,要是存了心思留辛桐和傅云洲在一起的证据简直是易如反掌。
    从动机推断,他绝不是针对辛桐下手,而是为了针对程易修。可能他们也没想到程易修会过激到直接杀害辛桐。
    辛桐细细梳理下来,顿时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心砰砰直跳。
    离总裁最近的私人助理成了间谍,就好比两军交锋时发现自家军师是敌军将领。
    徐优白啊徐优白,没想到你个高中生长相的家伙还会玩无间道,当二五仔啊!
    她深呼吸,将在嗓子眼乱窜的心按捺下来,握紧方向盘,决定把这个念头先压在心底。
    驶入季文然家的车库,辛桐又一次看见了眼熟的东西……她今天是跟车库过不去了吗?
    将提回来的菜放到厨房,再一路小跑着到季文然卧室,她毫无意外地看到坐在床边与季文然闲聊的傅云洲。
    辛桐不认车,但再怎么眼盲也能记住那辆差点让她失去处女膜的跑车。何况上次季文然生病,她来送杂志样刊,傅云洲也在他家中。
    “傅总。”辛桐躬身唤了句,又走到季文然身侧将样刊递出。
    季文然套着棉衫,面色惨白如纸,眼角鼻头泛红,精神倒比昨日好,可还是一只被冻傻的白毛狐狸。他见辛桐来,没接样刊反倒拉她在床边坐下,松松地握住她手腕。
    辛桐不解他的行为,只觉自己被夹在两人之中分外尴尬,尤其是左手边坐着的傅云洲。于她而言,傅云洲什么都不干光坐在那儿,就是一股西伯利亚寒流,吹得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您吃饭了吗?我买了菜,现在就去做。”辛桐说着就想起身逃跑。
    “不用了,老傅给我带了外卖。”季文然说。“你先坐这儿,老傅有事问你。”
    辛桐肩膀微微耸起,转头望向左侧。
    从进入c时空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傅云洲。
    傅云洲细细打量着她,眼神意味深长。
    她不算标准意义上的好看,甚至被折磨得些许憔悴。进门时偷偷地斜眼瞟了他一下,半阖着眼,眼尾下垂,本是恭顺寡淡的脸凭生风情。此时正视,眼神里透露出的好像是忌惮,又掺了些孤勇,纵然在猛兽面前也会努力抬起下巴。
    漂亮是漂亮,美是美。
    漂亮姑娘不一定美,美人也不一定漂亮。
    她美在不自知自己的美,若是耍起手腕来,怕是媚视烟行的灵物。
    傅云洲轻轻一笑,开口:“你是文然的助理?”
    “副助理。”辛桐轻声答复。“正助理是林昭昭。”
    傅云洲点头,又问:“干了几个月?”
    “三个多月。”
    “恋爱还是单身?”
    “恋爱。”
    “对方做什么?”
    辛桐有一答一:“在学校当助教。”
    “那就是还在上学?”
    “老傅,你审犯人啊。”季文然不悦地出言维护,辛桐第一次面对程易修时他也是这样维护她的。“你直接问她愿不愿意给你当临时助理呗,用得着刨根问底吗?”
    要不是萧晓鹿仗着自己是傅云洲未婚妻死命任性,说什么都要带着徐优白跑出去玩,吃了秤砣似的要让他自己对付工作,傅云洲也不会沦落到要问季文然借助理用。
    林昭昭的职责在于专业工作上的沟通,辛桐则负责辅助生活和其它杂事。傅云洲与季文然工作内容又不重合,要林昭昭也没用,要借也只能借辛桐。
    季文然本不想把辛桐让出去,可现在自己生病,便没什么理由拒绝了。要是旁人开口季文然早就将他们赶出去了,可傅云洲开口,他于情于理都不好意思拒绝。
    傅云洲轻轻啧了一声,“我现在需要一个临时助理,一天给你开三千,大约一周半,二十四小时无休。”
    辛桐抿唇,感叹傅云洲给钱永远这么大方。
    “你要是愿意就说定,三天后开始上班。”傅云洲补充。
    辛桐沉默一会儿,说:“我想想。”
    “行,那我先走了。”傅云洲也不拖泥带水,“文然,你把我和优白的联系方式给她,想好了就跟优白交接工作。”
    季文然点头应下。
    待到傅云洲离开,辛桐才敢动弹。她从床畔挪到傅云洲方才坐过的椅子上,轻声问季文然:“傅总怎么来了?”
    “他来看我啊……怎么了?”
    辛桐挠了挠脸,尴尬地笑笑:“我只是没想到傅总百忙之中还不忘关心下属。”她上回一门心思放在程易修身上,完全没想过傅云洲为什么会来看望季文然。
    “其实老傅人很好,你不用那么紧张。”季文然神态认真。“就是程易修太不争气了。”
    辛桐勉强笑笑。
    她笑自己肯定是魔怔了,居然也开始觉得傅云洲人不错。
    (女尊坑应该晚一点开的。搞得现在双坑同填,要我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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