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等着他的话,店家却又不说了。本来店家还一直瞧着那人,现在倒转过脸来,声音也低了不少,在这荒凉的拐口,显得些许落寞,接着讲:“也不知真假,我曾听人说过那边又要扛不住了,不过都是猜测罢了,望别成了真。”话罢一声长叹,他还有未曾说的口。
    他还听说朝廷有求和的打算。
    这一战不过才持续了半年不到,节节战败,连着丢了三座城,亏皇城里那位坐的住。可不,苦也苦不着他们。
    *****
    是齐灏交代福安前来伺候的,皇后娘娘自然不能将他拒之宫外。
    齐灏接到的第一封信里未曾提及太子妃有孕之事,毕竟那个时候李梓瑶并不知晓此事。福安是在齐灏看了此信后才被遣回来的,因此也不曾被告知此事,初听到还是李梓瑶讲与他的。同时怀上孩子的多了去了,其事虽巧,却还不至于大惊小怪,可他也是宫中长大的,那些肮脏事没少见,若太子于子嗣上没那么艰难,他自然不会警惕,可......偏偏又让两人同时有了,不得不让人多想太子妃肚子里到底是个什么了,暗暗留了个心眼儿,静观其变。
    李梓瑶也觉事巧,她知道福安能联系上齐灏在宫中的人,可是却不知该不该与他讲此事,若把她的猜测说出来,查到是真的,那自然好,可若是假的呢,太子不易有子嗣,却不是一定生不了孩子。
    齐灏那么信任太子,而自己却在猜忌他,尤其是这种事,福安若将自己这种想法告知,那齐灏会怎么看。再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因此事暗中查太子若被抖出去,岂不在他们的兄弟情上划上一道沟。尽管听李子倬说过太子曾那般对待齐灏,李梓瑶仍不敢确定太子到底是不是真心对齐灏好,毕竟书中两人一直兄弟情深,直至太子逝世,也没发现两人有什么龌龊。
    李子倬都不敢对齐灏提起那事,这件可要比那件重多了,若没真凭实据,李梓瑶轻易是不愿开口的。
    既然书中说太子对齐灏好,那他应该就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如此想来,李梓瑶提起的心又放下,她所有的疑点不过两个,一是:两人同时有孕。二是:皇后娘娘与太子妃对她殷勤。
    若是按母亲说的那样,第二条便可以作废了。
    李梓瑶几经犹豫,最后放弃了对福安提起,安心备起胎来。
    虽然她不曾提起,福安还是查开了,这不是小事儿,若真出了差错,端王爷还不得把他的头拧下来。
    *****
    又几日,周贵妃的生辰到了,虽没有大肆操办,可几个小辈儿却还是要去道喜的。
    一下聚齐了三个孕妇,别的不说,饮食上绝对严格把关,菜品也精致。
    关键的是一眼望去都是美人,巨下饭无比,李梓瑶内心一下充盈了满足感,不知道是为了美人还是美食。
    像长乐曾说过的那样,周贵妃身边永远都有个御医在边候着,是个女医,能进太医院来可见本事不一般的。
    贵妃身边的侍女为她剥了几粒葡萄放在面前,统共吃没几颗,皇上便移走走了盘子轻声道:“今日这些就够了,等孩子落地了怎么吃都行。”今个儿贵妃是主角,皇上在大厅广众之下已经给她夹了好几筷子的菜了,完全无视现场的刀光剑影般的目光,连李梓瑶都不得不承认他对周贵妃是真爱了,眼神都不一样。
    为着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怨不得皇后娘娘笑的如此灿烂。
    李梓瑶想要是有一天齐灏跟甄夕络能挡着她的面也这样,她可能要掀桌子,一把狗粮就能填饱肚子了,还要饭菜做什么。
    再一次后悔自己穿的为什么不是百合,她低头,看见自己菜碟儿里多了块儿核桃酥,是长乐给夹过来的,公主与王妃皆为正一品,两人坐一起算不得逾制,李梓瑶朝长乐一笑,开口道谢,回过头来,恰巧瞧见太子妃身边的丫头出去了,一会儿皇后身边的丫头也不见了,等她再回来后,附在皇后耳边低语。
    看了眼太子妃,还是那样清淡的面容,嘴边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住,然而面色比往日要苍白些,有些极力强忍又仿佛刻意掩饰的感觉,许是察觉到李梓瑶的打量,她转过脸来朝李梓瑶一个微笑,李梓瑶回笑,后低下了头,心里想着她们在搞什么。
    只是太子妃看着貌似很不舒服的样子,她有身孕,成了亲三年好不容易怀上的,若真在周贵妃这儿出了问题......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只是如果真是身体不适,肚子里还有块儿金疙瘩,怎么不提出来,女医不就在旁边儿立着呢吗?
    像过山车,刚放下不久的心又提起,李梓瑶瞬间觉得哪里的戏都没宫里的精彩。
    皇后笑意不变,只是抬头瞥了眼太子妃,开口笑道:“陛下,太子妃和端王妃怀着身子,坐太久总归不妥,不若先让她们回去,我等留下为妹妹庆祝可好?”
    或许是等不到好菜上桌了,李梓瑶心下无趣,可却不想再让那俩拿她当挡箭牌,笑道:“儿媳觉得还好,难得遇上这样的大喜日子,当真不好扫了兴,太子妃若有不适,不妨先行离开,儿媳留下无妨。”
    许是没想到李梓瑶这么不配合,皇后娘娘眼睛看过来,一丝冷意若有若无,李梓瑶恍若未觉,自己不想同太子妃一同离开似乎没有任何不妥,何故招她冷眼,低下头来,看着那块儿核桃酥,却错过周贵妃红了眼眶。
    皇上正要应允,却被周贵妃拉住了衣袖,看她噙着泪,什么都忘了。太子妃还白着脸在那里坐着,便听皇上着急的问贵妃:“何事惹得爱妃难过至此。”
    “臣妾见太子妃面色苍白,大抵是不舒服了,是臣妾照顾不周,光顾着在自己的生日宴上高兴了,去没留意到太子妃身体不适,她还怀着孩子,若要出了闪失,臣妾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她嗓音里有些哑,是那种微带哭腔的哑,别说皇上心疼,妈的,身为女子的李梓瑶也心疼啊。
    更出乎李梓瑶意料的是,话音未落,周贵妃竟要挺着肚子起身下跪。
    这可不行啊,你肚子里还有崽子。
    就是,为着她肚子里的崽子皇上也不会让她在这奢华冰凉坚硬的地板上下跪的,果不其然,被皇上托住了胳膊,看心上人这番委屈,他哪还能忍得住,也不顾皇后的脸面,当场将人搂进怀里来,安抚道:“怎会是爱妃的错,是那帮奴才们不尽心,既是身体不适,曲太医还站在这儿干嘛?”
    曲太医就是随时在周贵妃身边待命的那么女太医。
    第43章 四三
    圣怒使大厅中一片肃静,太子妃欲开口道无事,在这威压之下顿时慌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皇后也只是掀了下眼皮儿,余光瞥见曲太医行了礼正要出列,便不慌不忙道:“一时不查竟未留意到太子妃疲乏,好在她方才差人向臣妾禀报,并无大碍,回去稍作歇息即可,贵妃妹妹无需心忧。”
    太子妃这也才回过神来,应声道:“儿媳无碍,若惹得贵妃娘娘因此事惊慌,扰了诸位的雅兴,便是儿媳的罪过了。”
    皇后接过:“既是无事,你们两个便将你们主子扶回去吧,怎得劳曲太医兴师动众,大喜日子里这事儿总归不大吉利的。”那句吩咐是说给太子妃身旁站着的两宫女的。
    太子妃作势起身,曲太医停下步子,等着皇上吩咐。
    帷幕都拉开了,哪有不唱完就谢场的戏,李梓瑶刚要开口,却正有一声娇柔的轻笑传来,她听是周贵妃,垂了眼皮,只好又闭上嘴。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位者身上,她便拿起一根银箸在糕点上滚来滚去,静静等待着,看还会发生什么。
    贵妃拿起帕子擦了眼角,破涕而笑,道:“原是臣妾大惊小怪了,可太子妃毕竟是双身子,不诊上一番臣妾着实放心不下,皇后娘娘体恤,不愿在臣妾生辰宴上犯了忌讳,臣妾感激不尽,然而比起东宫嫡子来,这点儿小事儿算得了什么,无妨的,皇家血脉,一点小事儿也得当作大事来看,轻易怠慢不得,便请曲太医看诊吧。曲太医伴了臣妾许久,还请皇后娘娘对她的医术放心。”
    听这话合她心意,李梓瑶嘴角轻扬,这番下来,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气氛缓和了许多,她端起茶盏来抿了口白水,这才发现自己唇上已有一丝干涩。
    贵妃话落在桌下轻扯圣上袖口,一晃一晃的,其间娇嗔直印到他心坎儿里去。圣上当然依她,吩咐道:“曲太医去给太子妃看诊吧。”
    曲太医不再犹豫,双手交握与身前,从侧旁绕到太子妃身前来,不待太子妃伸出腕,皇后娘娘又道:“贵妃妹妹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护犊乃是常情,怕是太子妃也该怨我了,还请曲太医仔细些,毕竟若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为人父母可要痛不欲生了。”话落一声轻笑,毕竟有些年龄了,这笑意里竟让她看出两分慈爱来。
    李梓瑶向前看去,太子妃侧对着她,看不出表情来,只隐隐见皇后还是那副样子,端庄稳妥,不动声色。
    李梓瑶心道:不管她们耍什么把戏,这一脉下去,她就安稳了。不由自主的屏息等待,时间仿佛很短,短到只有一瞬间,又仿佛漫长极了,除了皇后娘娘的从不曾有一丝变动的神情,她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也不曾听到一丝声响。
    终于,曲太医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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