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不怕外人的传言如何扭曲,但他们成婚已经超过半年,她还活蹦乱跳的,那位皇帝答应他们成婚的原因,便是以为她活不长了,现在她如此坚挺地活着,难保皇帝不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自己可不能把借口往皇帝那边送。
    主意打定,她叫来这段时间已经成为她的左膀右臂的“赤瞎子”:“我需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帮我看着他们,待我回来,要是看见有哪里不对的,可唯你是问。”
    青岚想了没多久,便明白了慕昱清要招赤瞎子入伍的原因。
    一是因为此人虽然是沙盗出身,但骨子里难得还有些血性,才会冒着生命的危险提醒他们,袁大将军可能有反意,再来,也是因为他的沙盗出身,自己带的队伍极有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法见到天日,那么,就需要一些见血的训练。
    有赤瞎子做这个队伍的名义领导,等需要这个队伍拉出去见市面时,他便是一杆好枪。
    赤瞎子一听,果然就明白了青岚的言外之意,立刻高兴地保证道:“教官放心,您只管去,属下担保您回来之后,一定给您打猎打得盆满钵满。”他虽然已经被收编,骨子里的匪气哪里是那样容易被收住?成天在这里枯燥的训练,早就已经犯痒了。
    青岚其实有点担心,以匪养战,这是不得以的做法,就怕到时候他们人养得活泛了,见了血,规矩乱了,以后不好约束。
    但是,她也明白,任何队伍都必须经历这一遭,好在,赤瞎子在沙漠里能混这么长时间,除了他武艺高强之外,再有就是他不斩尽杀绝,这一点,在往来的客商当中,他是声誉最好的一支队伍了。
    她想到这里,声音变得严肃了一些:“若是回来时,我发现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定斩不饶!”
    赤瞎子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挺身立正:这段时间,青岚操练他们这一帮原来匪徒出身的兵们操练得最狠,就是怕他们还有什么不良的习气带进来,把队伍带坏了。
    现在成效如何还不知,倒是让赤瞎子真是畏惧眼前这个漂漂亮亮,尽管天天风吹日晒,皮肤还是光洁如玉的小姑娘,他吊而郎当的神色中多出了些畏惧:“教官放心!洪侠一定不辱使命!”
    就在青岚对赤瞎子等人训话的时候,京城里,一个人正望着那扇高足有十丈的城门,默默地对城中的人道了个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京城:“走吧。”
    笔砚抹着眼泪:“少爷,那些人也太不讲道义了,居然一个也没来看您,您说您这是何苦啊!”
    是的,青琚谋了一个提举的小官,不止是要离开作为大凤国中枢心脏之称的都城,还得远赴江南上任。
    走之前,该跟他划清界限的,断绝关系的,早就已经离开,而那些所谓的新朋友,在这个原本应该送行的日子里也没有一个来送行。
    青琚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今天,是凤启帝立太子的日子,三皇子慕昱阳终于得偿所愿,在今天被立为了了太子。
    那些人,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现在这时候,只怕是在钻着缝子地想贴上去逢迎太子府的人,哪还有功夫来为他送行?
    不过,他也不稀奇。
    他敲了一下笔砚的头,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亭驿上突然站了一个人。
    那人尽管一身布衣,衣领高高竖起,但凭那一身独特的站姿,和魁伟的身形,青琚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岳父?”
    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尴尬了:现在两家的婚事已退,哪还有岳不岳父的称呼?他这样喊,实在是高攀了别人。
    随即又一惊:这人该不会是看着四下无人,自己又要离开京城,为了给女儿报仇,专门来打他?甚至是来杀人埋尸的吧?
    张笈的脸色很难看,他大步走过来,一双眯缝起来的小眼泛着凶光,几乎是要瞪出眶来:“要不是为了那死丫头,我是不可能来的。真不知道你这小子有什么好,她居然就吊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不下来了!”
    这位武将说话带着武人特有的糙味,听得青琚哭笑不得,不过,还有一件事他得问:“张小姐,她怎么样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张笈就是一肚子的火:“哼,怎么样,她为了你这死小子,去了边关!”
    青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张笈却不想提这件让他心塞不已的事,粗声道:“小子,别以为你想做什么我不知道。我说,你去了之后悠着点,别把命弄丢了,让我的女儿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青琚即使不笨,一时还不敢相信他的话,立刻勉强提起一个笑来:“您说什么,我可是听不懂。”
    张笈鼻孔里冷哼一声:“哼,你跟你那个不识实务的老师一个模样,他年轻的时候,干这种蠢事,最后绝了仕途,命差点去了半条,现在,你又要来走一遭,别以为京城里就没有明眼人,这里的聪明人可多的是,你既然入了他们的局,就安心做个局中人,别总想着要干点什么出来,反而让人拿住了空子,明白吗?”
    青琚显然是呆住了:自己的恩师周道显年轻时跟他一样,通过科考举仕入朝,先是分在户部,做了一位员外郎,后来不知从何得知户部国库亏空的事,将事情查了出来,正待要最后呈于御前的时候,被他们家族当中的一位前辈发现了端倪,将他拦了下来,又换上了另外一个属下把这事捅了出来。
    结果,周道显要告的那人不但没有倒,还让对方察觉了他们这一方的意图,反咬一口,害得他的长辈丢官去职,差一点牵连到家族。
    经此一事之后,周道显心灰意冷,对方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是他,但他也不想在官场中呆下去。
    最后周道显在勉强做了几年的官之后,便挂印离去。最后在族人的支助下,开起了书院,这便是名满天下的松山书院。
    这段历史,除了周家的某些族老及当事人知道,其他人都不应该知道,那么,张笈是从何得知的?
    最重要的是,对方既然知道,那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他随即就明白过来,如果对方想要做些什么,也不至于当面就指了出来。
    他此去,除了恩师知道一二,但也不是多么赞成,但自从明白他决心已定之后,也提供了自己的支持。
    虽然自己跟恩师表面上断绝了关系,但那也只是恩师不想让自己多生麻烦,让人少怀疑他,现在张笈点出此事,那只有一个目的。
    他想到这里,再不质疑,诚心诚意地一揖到底:“学生懵懂,请大人指点。”
    张笈心道:这还算像个请教的样子,不过,要不是为了那不省心的死丫头,自己才懒得去揽这桩麻烦上身。
    消息来报,那死丫头已经安全到了狄王府,以那丫头的精灵劲,和他这个当父亲的对她的了解,这丫头进了王府,他再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带回来,那可就难了!
    事已至此,只有他这样操心操得头发快白了的父亲为她多想一想了:“你是周道显的徒弟,他的事当年虽然机密,可有些人还是会猜出来,他如此得意你,你突然作出这样的转变,必然会令他们怀疑。”
    他停了片刻,青琚的神色中不见异样,不由得暗骂一声:惯会装样的死小子。
    但青琚的心里并不像面上表现得这样平静,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有些破绽,但是,有些事情,即使知道千难万难,也不能袖手以待,他等不及,尤其是知道,自己的妹妹时日无多。
    他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会倒下来,但假如真有那一日到来,他希望妹妹不要留有遗憾。
    张笈接着道:“你到时候去了,他们必然会让你先脏了手,然后有些事,或许你会成为代罪羊。”
    青琚听到这里,眉心微微一动,这原也是他预料到的,他为了今日已经准备极多,即使如此,也必须拼命一搏。
    张笈倒有些欣赏这小子了:看来他还真不是莽撞行事,而是谋定而后动,说不定,有些事真能被这小子干成!
    不过,那人的势力因为携君王之势,现在已经成为大患,即使是凤启帝这么想动他,却也无法动弹,他到底是有怎样的信心,知道自己一定能成?
    但这些事,他知道自己即使问了他,他也不会回答,便把自己想说的事干脆一股脑地说出来:“我在那边有一个朋友,你若是到了关键的时候,无法保命,再去找他。”
    青琚皱了皱眉,能让张笈这样说的,必然是真的,但对方是武将,最忌与文臣交结,如果因为他,反而让对方陷了进来,当然不美。
    张笈何等精灵,青琚眉头一皱,他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赶在对方阻止之前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青琚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到现在为止的第一个讶异之色,想要开口问些什么。
    张笈已经神秘地一笑,走出了亭驿:“好好保着你那条小命吧,我可不想那死丫头回来后只看到她相公的一具尸首。”
    大凤宫中,歌舞升平。
    今日是太子册封大典,大凤朝的这一任君王领着下一任君王祭完天后,脱下厚重的礼服,真正的欢宴之时这才到来。
    凤启帝的兴致看起来很高,舞一曲毕后,喝一轮,一直到了深夜,这场舞宴才散去。
    吴春见凤启帝有些疲惫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忙一边让人上来醒酒茶,一边问道:“陛下今晚还去柔妃娘娘那里歇息吗?”
    凤启帝想到这些日子,自己的爱妃日渐憔悴,美貌并不像当年初见时的惊艳,心里有些厌烦了,想起久久未曾想起的另外一个人:“好久没有见过郭氏了,摆驾风荷宫。”
    吴春立刻扬声吩咐:“摆驾风荷宫!”
    凤启帝这才想起,今晚有些不对的地方,皱眉问道:“柴仁呢?怎么不见他来伺候?”
    吴春心里恨极了那个人,但也知道,凤启帝问话,自己不得不回答,连忙道:“他这几日说是感了风寒,今天严重了,奴婢劝着他,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休息着呢。”
    凤启帝“哦”了一声,随口吩咐道:“我还记得药库里还有几味药材,看看有没有合用的,给他拿一些去用吧。”
    能让凤启帝提起的药材,当然不会是普通货色,吴春心里已经恨出了血,还不得不笑着道:“没听见陛下吩咐吗?快去!”这小崽子也不知道走哪门子的好运,竟然让陛下如此放在心上。
    一转眼到了风荷宫,整座宫里只留着两盏气死风灯挂在屋檐上,好像暗夜的鬼林中亮着的两只眼睛。
    吴春打眼看见那两盏黄幽幽的灯,先是吓了一跳,立刻浑身像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地发颤。
    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胆子挺大的,敢在夜里上坟头,敢往黑水底下搅一搅,怎么就今天看着这两盏灯笼这么害怕呢?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叫了一声:“陛下。”
    凤启帝威严的声音传来:“何事?”
    吴春勉强笑道:“刚刚我那小徒弟给柴仁送了药,那小子到现在还没有回话,奴才是想看看,他到底是去干嘛了。”
    凤启帝挥了挥手:“你去吧。”
    吴春如蒙大赦地松了一口气:“谢陛下,奴才去去就回。”
    他转身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凤启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袍服,从那亮着两盏灯笼的门中走进去,好像自动走入了一张巨口之中,他的心中悚然一惊,又叫了一声:“陛下!”
    他以为自己叫得很大声,凤启帝却没有听到,叫完这一声之后,还好他立刻回过来神,连忙小跑着离开了御道。
    风荷宫外把守的人都已经睡着,侍卫们正准备叫醒他们,凤启帝摆了摆手,,他已经听见殿中有响动,走近了看,现不是没有亮光,而是那亮光在床头处,隔远了,就像没有点灯一样。
    他缓缓走进去,里面却传来女子嬉笑一声,再有男子“呵”的笑了一声,那声音很模糊,可是在座的人都不是聋子,谁都听见了。
    凤启帝脸色大变,守在殿门处的那名侍女头耷拉下来,像是已经睡着了,凤启帝挥挥手,便有侍卫将那一名侍女悄悄地弄晕过去。
    里面的嬉笑声更加清晰,还伴随着男女之间暧昧的声响,凤启帝的脸色已经沉的能够滴出水来,他当先一脚,把门踹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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