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众人各自埋伏好之后,青岚拉着慕昱清又回到了那个灌木丛当中。
    温泉池子里,豹子看见他们两个人携手而来,吓得尖叫一声,又连忙朝深处游去。
    青岚好笑,叫道:“豹子,你别那么着急,我们没人跟你抢啊,你慢慢游!”
    豹子弹着腿转身,两只绿色的小豆子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青岚,像是在确定青岚是不是在说谎话一样,见他们两个人安安份份地在旁边坐着,似乎真的不打算打扰它老人家的开心,才开心地欢叫一声,又继续游了起来。
    青岚十分感慨地说了一声:“其实想一想,最划算的人就是他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一点心都不用操,多好呀,要是下辈子,我能当个小貂儿,那也是挺不错的。”
    她原本是随口一说,谁能想,慕昱清认真地看住了她:“瞎说,你下辈子还是我的,当什么貂,你必是要跟我当人,享那人间至极的!”
    青岚红了脸:这个人,平时都像锯嘴的葫芦似的,一旦说起了情话,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让人又是甜蜜又有些害羞。
    慕昱清却看青岚那低头的样子有些烦了,以为她不同意,立刻就醋了:“不管怎么说,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你休想以为你做什么貂儿鼠儿什么的就能把我给摆脱了!”
    青岚被他说得又是羞又是恼,但偏偏这个人还认真得不行,你不给他一个答案,他就非执着地看着你,让你不同意,就像是对不起他这一番认真一样。
    不过,想到慕昱清这些年为她所做出事情相比,别说这一辈子,就是下一辈子再跟他在一起也值得的。
    即使他霸道些又怎么样?他的霸道并没有干涉她的自由,相反,他很喜欢她的独立,很欣赏她的自强,也从不以爱的名义去强行插手她做的每一件事,相比于其他人而言,这一点不知要好上多少去了。
    青岚想到这里,迎着他期待的眼神终于是吻了上去。
    两个人缠吻很久,青岚突然摸到怀里一个硬硬的,凉凉的东西,顿时惊醒过来:说好要说圣旨的事情,真是的,怎么又亲了起来!
    她懊恼着,把圣旨拿了出来。
    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是皇上驾崩前给你的遗诏。”
    慕昱清身子一震:尽管从各种渠道已经获取了这个消息,可是,只有事到临头的时候,他才会有一种虚妄的真实感,那个男人,那个带给她母亲一生噩梦,让他的童年在阴郁当中度过的男人竟然是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他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儿子在,唯一的一个儿媳妇他还恨她入骨……
    对了,恨她入骨……
    慕昱清心里划过一丝不详的感觉,很快翻开那一卷卷轴,只看到第二行,他就气得冷笑起来:“人都要死了还不忘记让我不自在!”他双手一个用力,圣旨顿时呲啦一声,被他撕出了一道小口子!
    青岚吓得急忙拉住他的手,叫道:“你疯了!凭借着这个圣旨,你可以马上入京为帝!”
    慕昱清眼中划过一丝受伤:“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我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帝位毫不犹豫地把你舍弃掉?”
    青岚被他的问题问得震惊了:她之前还有过这样的怀疑,可在他当年为她做过的那些事中,那样的怀疑就像把他那样热烈,那样真挚的感情放在脚上践踏一样,她不会这样怀疑她,再也不会。
    可是,现在他居然在用这样的话伤害着她,但是,他这样的话何尝又不是在伤害着自己?!
    人在情急当中说出的话是最能体现出一个人当时的所思所想,他如果不是在心里深埋有此意,又何须在两人一出现类似的争执时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青岚不知道该心疼他,还是该心疼自己。
    原来以为两人是幸福的,是无所畏惧的,但没想到,他还在怕。可是他害怕这些事,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吗?
    这些安全感本来是该由着她给他的,可是她那么吝于付出自己的感情,以至于,终究还是伤到了他。
    那么,到底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最终地安定下来?不再这样将不安深埋心底?
    青岚握着他的手,用自己最大的诚意看进他的眼睛里,认真地说:“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我只是想,这张圣旨有可以拿来利用的地方,你这样随手销毁它,未免也太过浪费了吧!”
    她尽量使她的语气充满了娇嗔,但是显然效果不佳。
    因为慕昱清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
    青岚笑了一声:“你要想啊,我如果真存了此心,我怎么可能会把诏书给你看,毕竟,这世上知道这个诏书的,也就只有我跟那两个人了。而我毁了它,那两个人只要没有证据,那就只能就此作罢。”
    她说的那两个人自然指的是曾铨和张笈。
    她紧紧握着慕昱清的手,尽量轻松地笑道:“这一点上,你可就没有我聪明了,你看看,我来教你,到底怎么能把这个诏书做得有利用我们一点。”
    她的手指在她名字上面划了一个圈,笑着轻描淡写道:“你看,我回去的路上点篝火,不小心把它引燃了,虽然圣旨防水火,但是掉进去后还是少了些东西,比如说,这里,再比如说,这里。”
    慕昱清只是刚刚钻了一个牛角尖,此时见青岚一心一意地在给他谋算,终于放下满心的猜疑,将她拥入怀中,喃喃道:“岚岚,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你若是离开我了,我真的,说不定会疯。”
    青岚鼻子发酸,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一个狠狠的巴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去那样混帐,一次次的辜负自己所爱的人,那样宝贵的时光,过一天就少一天,她怎么会舍得在最后的倒计时里缺少有他存在的日子?!
    青岚看着慕昱清,眼见他的唇要压下来,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忍不住惊叫了起来:“糟了!你来得太早了,现在要怎么办?”
    虽然说有很多时候早不宜迟,可是,有更多的时候,时机很重要,不能过早或过晚,就得在刚刚的那个时间点里才叫是真正的完美。
    慕昱清带着这么些人夜里赶路过来都是吃的自带的干粮,就这样,也用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那么说,假如京城里的局势没有恶化,甚至是太子用他的邪恶恐怖镇压住了反抗的声音,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慕昱清需要在这里等着。
    假如没有诏书的话还好说,反正无论怎么做都是造反,当然是顺着自己的时间表来打比较爽了。
    但是,现在有了诏书,那就不必要用最吃力的方法与别人角力。然而,时机不对。
    太子现在靠着邪劲整服了兄弟和大臣,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天然的号召力,只要是太子一呼,不知多少人会投奔过去,到时候,他羽翼渐成,只怕会更加地难打。
    太子不知是吸毒,还是个性本该如此,反正他自从掌权以后行事就越发的邪,邪得能让满朝文武都不敢惹他的份上,那也是个本事,是个相当难得的本事。
    “我们该怎么办?”青岚这一分析,顿时棘手得一再咬指甲。
    慕昱清将她的手拿开,轻斥道:“干嘛,别伤害到自己。”
    青岚讪讪把手拿掉,小声道:“我着急嘛。”
    她着急什么?她还能着急什么?
    一想到这里,慕昱清的胸膛里就像开了锅似地闹腾着,他再也忍不住满心的笑意,将她揽在怀里:“放心吧,你怎么变笨了呢?”
    “啊?”无缘无故被说笨,青岚这可就不乐意了,她顿时一个翻身:“喂,好好说话,我还能跟你做朋友的。”
    慕昱汪倒不介意她在这些话上乱说,反正她一直以来都喜欢说一些别人没说过的话,慕昱清还真是有些习惯了,万一她哪一天不说,慕昱清还得怀疑眼前这个小女人是不是被别人换过了。
    不过话归正传,慕昱清只点了一个人:“你忘了,京城还有老大?”
    青岚的眼中立时露出嫌弃之色:那个没用的家伙,叫他做个什么事情都一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也真是叫人无语。
    慕昱清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从容笑道:“你就是瞧不上他,也该知道有我才是。”
    青岚皱眉:“可你的这个样子太有特色啦,叫人一看就能把你认出来,这样也太不妥了。”
    慕昱清轻笑道:“我的娘子不是要来建功吗?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她还跑了呢?”
    青岚讶异:“我?你舍得要我回京城吗?”
    慕昱清没答话:“那你也不能在这山上陪我餐风饮露啊。”
    青岚小心问道:“那你可是考虑好了?”
    慕昱清既然敢放手,肯定是做好了相应的一切准备,闻言笑道:“你放心吧,我这里都就绪了。对了,你别忘了,你多浪费一天,我们这些山里的兄弟们都要多吃那种可怕的石头饼,这样想着,你就是不能完成任务,也能完成任务了。”
    慕昱清的这个表情令她想起了某些早就遗忘的东西,她情不自禁地挺胸直立抬头,昂扬地敬了一个礼:“是!长官!”
    慕昱清一愣,以前倒没看见这丫头这样干过,莫非,这又是她想出来的新鲜花招?不过,这个样子看着也是挺不错的,以后可以考虑到军中推广。
    青岚可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可以令到勇毅军改变行礼方式和阵型,不过,改编后的方式比之前飒爽了不少。为不少没有对象的勇毅军小伙子招来了多少美丽的姑娘啊!
    青岚满脸兴奋地盘算着:“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人主动愿意上前跟太子顶上呢?”
    青岚一边写,一边出着主意:“我看,我们就让燕王以为你会在他身后一直跟着他吧,如何?”
    慕昱清心道:“这不是我之前就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的吗?你怎么还在重复?”
    可是,看着对方兴奋的脸颊,慕昱清什么也没说,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知道该怎么做你决定就好。”
    这是,这是要全面地放权下去了?!!
    青岚兴奋极了:别看她之前的各种学会,可是这样亲手规纳一个一,或者说是一批人的前程,她可是从来没有做过呢。
    这样的担子压在肩上,青岚在觉得沉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份满满的责任。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在密林里深深藏着的士兵们,心道:我是在为他们做,我今天多做一些,明天前方的士兵们便会少流一分血汗,这是值得的。这也是自己所能为慕昱清做到的最好的,最合适的礼物。
    说干就干,据青岚放出去的哨探查看,张笈那次的那个哨卡就是专门为青岚所设的。青岚原本还觉得荒堂,但等到张笈撤了哨探之后,才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就是有一批人,你无法理解他,但是这种人又偏偏很有市场,他们就是叫做“洒脱”。
    青岚第二天的时候去了城门,从城门那里进去,果然一切正常,然后他溜溜达达地到了燕王府上,燕王府大门紧闭,被人从门里头把栓子栓上了,连个采买的人都没有。这真的是相当的不可思议,谁家那么大一个家连个买东西的人都不会出现吗?
    青岚在那里等了半天的点,什么都没发现,甚至是连过路的一只母蚊子都拍不到。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是人都要吃喝拉撒睡,而燕王府里头,没有人进也没有人出。青岚心里冒出一个很可怕的想法,该不会是太子嫌弃自己的兄弟太碍眼,但是又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除掉他,干脆就把他关在里头,让他出不来也进不去,生生把他饿死还好。
    青岚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后背上寒毛直立,吓得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了,这样的话,燕王府里的人都是死干净了也没有人发现。
    看来,燕王的处境是相当不妙啊。
    而且,那府里头全部都是人,墙里墙外,用里三层外三层来形容都绝不作假。燕王也是个傻瓜,明明那天那么那的局面,偏偏把事情做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简直是无话可说。
    只要他勇敢一点,就算是不敢把太子杀了,带着那几个冲进宫殿里,甚至不用他冲进去就可以喊“陛下被太子害死了”,这样一喊,谁能堵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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