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看她六神无主的样子,出言安慰道:“别着急,我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蓝儿是不是买了丝线去哪里贪玩了?”
    金夫人断然否定:“不可能,蓝儿平时最是听话老实,想去哪里从来都是跟我请示之后再去的,她一定是出了事!青相公,你快去找找她啊!”
    青岚也想不到蓝儿突然之间会去了哪里,只能道:“夫人,你注意着身子。你既然说他是听见货郎卖货出的门,我去货郎家里问问,看看他知不知道蓝儿去了哪。”
    金夫人慌乱地点头,朝隔壁看了一眼:“青相公,你说,会不会是那里边的人干的事?”
    青岚其实心里也怀疑,否则,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丢了?除非,有人在极近的地方把她给藏了起来。
    但她实在不好再吓一个已经惊慌到了极点的妇人,看来之前蓝儿跟她说的话对她还是有些影响的,她只能道:“别瞎猜,夫人在家里等我,我这就回来。”
    金夫人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其实我这些天晚上有时醒来,会听到有东西在敲击的声音,我原本以为我听错了,只是那天蓝儿一说,我就想到了这件事,你说,会不会——”
    再让她再猜下去,只怕她马上就要崩溃,青岚打断了她的话:“夫人要是不放心的话,你跟我去货郎家里问问如何?”
    金夫人连连点头:“使得。”她就是害怕一个人在家里,才拉着青岚问了这么多的。
    货郎家离金夫人租的这个小院子不是太远,这个小地方也没有像上京城那样随时在候客的马车,等到了货郎的家,天已经黑透了。
    而货郎的家里,他的妻子也急得要命:“那死鬼最会偷懒,每天天还透亮就回来了,要不是出了事,他怎么会这么晚都不会回来?”
    她一边说,一边把怀疑的目光盯上了金夫人。
    金夫人此时特别敏感,立时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货郎娘子怪笑一声,道:“你说,他会不会是看上了哪一家的小贱人,偷偷跟着人私奔了吧?”
    金夫人气得直发抖:“你瞎说什么?!”
    货郎娘子哼道:“谁知道我是不是在瞎说。”
    青岚立时头疼不已,大喝一声:“我说二位,你们现在不是应该着急怎么把人找回来吗?还在这里吵吵什么?”
    货郎跟蓝儿同时失踪,这让青岚也不由得要去怀疑那隔壁奇怪的人家,但她不好把自己的怀疑讲出来,而且,如果她的猜测成了真,金夫人再留在那屋子里就不安全了。
    青岚想了想,掏出一块一两重的银子:“这位娘子,现在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怕是出了事,我家的丫鬟我最了解,绝不会做出有失德行的事,娘子如果还关心自己的相公,还是赶紧去官府里报个官吧,顺便帮我家丫鬟也报一个,这块银子就当是路费。”
    货郎娘子一张马脸顿时好看了不少:“看在银子的份上,我跑一趟也没什么,不过,这位相公,你不跟着去一趟吗?”
    青岚摇摇头:“我还有别的事,对了,我这位姐姐有了身孕行动不便,她先在你这里待一会儿,等我回来后便把她接走。”
    货郎娘子得了银子正是心情好,立刻便爽快地答应了她。
    等货郎娘子一走,金夫人强撑的镇定立时撑不住了:“青相公,你这是要去哪?”
    青岚抿了抿嘴唇:“我去隔壁探探。”
    金夫人紧紧抓住她:“青相公,隔壁邪的很,你还是听我的,咱们别去了吧,等官府的人来了再一起去不是很好?”
    青岚摇摇头:“不行,金夫人,就算官府的人来了,他们没有证据也不会随便去搜查。蓝儿已经失踪两个时辰了,若是她真在隔壁,旁人动作快一些,说不得连她的尸体都已经埋了。”
    金夫人打了个哆嗦放开她:“那你注意安全啊。”
    青岚点头安慰道:“你放心,我会的,若是,你在这里歇着,等我回来。”
    青岚没有直接回金夫人租住的那个小宅子,她绕了点远路,蹬上那户可疑的邻居的后院,像一只蜇伏的壁虎一般,静静观察起了那个格局差不多的院子。
    她知道这个院子每到亥时才会有动静,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等了一会儿,学了几声野猫打架的声音,那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才放心地悄悄跳了下来。
    她从最末一间屋子里先摸起,那些屋子里都横七竖八地,放着一大堆装粮食用的麻袋,青岚隔着窗外都从那里闻到了一股浓厚的土腥味。
    她皱起眉:难道说,那些人是在……
    厢房没人,正屋没人,这院子里静得就像是一座坟墓……
    真是奇了怪了,这屋里的人平时都在哪里?难道说真有什么鬼怪,到了半夜才出来活动?
    青岚一边走神,一边推开了最后一间柴房,按道理,柴房里已经是安全的了。她刚刚想到这里,鼻端一股甜腻的香气袭来,不好!
    她头一晕,立刻一头栽下!
    再醒来时,青岚的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她立刻明白过来:她的眼睛被人蒙住了!
    她挣了挣身体,立刻有个姑娘啜泣地问道:“青相公醒了?”
    青岚放松了一下:“蓝儿?”
    蓝儿哇哇哭了起来:“青相公,你怎么也陷进来了?你进来了,我们夫人就只剩下一个人在家,这可怎么是好?”
    青岚暗道,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安危吧。
    口中问道:“你是怎么回事?我昨天一回来便听金夫人说你失踪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儿道:“我昨天去找货郎买东西,正好看见隔壁出来一个人,我就笑着跟那人打了声招呼,说搬过来这么长时间,一直没看见他家出来过,他脸色就变了,我再醒过来,人就到了这里。”
    青岚无语:“你多这个嘴干什么?现在你不光把你自己害了,你还害了别人。”
    蓝儿抽泣着道:“我知道,我多嘴了,是我害了青相公,那青相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哪?”
    青岚扭了扭脖子:“对了,我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出声,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蓝儿过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道:“青相公你身上有股味道很好闻,他们刚把你送进来我就认出你来了。”
    青岚:“……”她郁闷之中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货郎昨天晚上也没回家,他是不是跟你一起被抓进来了?”
    蓝儿小声惊叫道:“什么?货郎也没有回家?可我不知道他去哪了啊,我不会连累了他吧?”
    正在青岚跟蓝儿交换信息的时候,小小的蓉城码头迎来了一个人。
    这人一下船,船上船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焦着在了他身上。他一身黑衣,眉眼看似极为冷冽,却又透着股暴烈之气,这矛盾的气质令他本来就出色的容貌更添了一份神秘。
    那人似是无意地扫视一周,所有人顿时像感觉到了被日光直射,不能视之,纷纷转头躲避那人身上带着的神秘气息。
    他旁若无人地从胸口掏出一样毛茸茸白乎乎的小东西:“你确定就在这里?”
    那小东西像是极通人性,“吱吱吱”地乱叫一通,最后把尾巴尖朝一个方向一定。
    那人像是听得懂那小东西在说什么一般:“走吧。”
    他身后的黑衣人鱼列散开,一行人如黑色的箭矢一般直指着目的地。
    等他走后很久,码头上的人才像是被解冻一般,纷纷问道:“那人是谁啊?好强的气势!”
    本来他们只是无意间在询问,一个胖子货商发着抖突然冒出一句:“我认识他,他就是郑王!”
    码头之上一下大哗:“郑王?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不是有传言说郑王疯了吗?他那个样子要是疯子,我们又是什么?”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来辩:“这你就不懂了吧,天家之事哪有那么多道理,我们远在千里之外,连郑王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怎么连他疯了的事都知道?要不是有心之人传播,谁会知道这些皇家秘辛?”
    众人恍然大悟:“这倒也是。”
    而慕昱清将所有人的议论甩在身后,看着那道普普通通的木门,胸膛里,豹子兴奋地钻进钻出:这里主人的味道最浓,她一定是在这里!
    只不过,这个人类怎么这么奇怪?他不是这段时间找疯了吗?怎么到了门口反而不迈进去了?
    豹子不管这么多,从慕昱清怀里一跃而出,三两下攀上墙头,消失在墙的另外一边。
    那绑着青岚的草绳起码有手腕子粗细,但怎么可能绑得住有一身怪力的她?
    她轻轻一挣,便把绳子挣断,刚刚揭开眼罩,一个雪白的小身影顿时向她撞了过来!
    她一时眼花,直到豹子到了她的怀里她才吃了一惊:“豹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是我带它来的。”
    柴房之外,一个熟悉到刻骨的男人这样说道。
    青岚僵住了,怎么会是他?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那,那她该怎么反应?
    她头脑中杂思一片,就是不敢转头过去。
    还是蓝儿觉出了不对:“青相公,是你之前找了人救我们吗?”
    刚问出一句,她轻轻哼了一声,软软地倒到了地上去。
    青岚吃了一惊,立刻去查看蓝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却听身后的男人冷冷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对一个奴婢都这样关心,却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青岚低下头,蓝儿没事,她只是又晕过去了,显然她无故地晕倒是这个男人做的手脚。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你怎么会来的?”
    没有人回答她,那个男人像是已经离开一般。
    不会吧?因为自己冷待他,他便负气离开?
    青岚猛地回头,只见那人好好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目光似痛似怨。
    青岚一下子慌乱起来,她手忙脚乱地起身:“你没走?”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想给自己打一巴掌:他能找来这里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她怎么能一开口就是这么无礼的话?
    慕昱清果然冷笑了:“看来,你真的很希望我走啊!”
    青岚该怎么说?她原该点头的,自己原本不就是希望他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让他心里存有一线希望吗?她这一点头,绝了他的心念不是很好?
    可那一瞬间,她的脖颈僵硬得像是戴上了铁套子,怎么点也点不下去。
    她痴痴地凝望着他:他瘦了不少,虽然英俊如初,可他身上那身黑色的袍子空荡荡的,像是挂在身上,只是气势依旧凌厉,才叫她第一眼时忽略了他身上的那股不协调感。
    她突然不忍再看下去,低下头:“你不该找我的。”
    慕昱清没有回答,青岚忍不住想要抬头,忽然,她的下巴被一把攫住:“不找你?不找你的话,就任你死在外面吗?你是这样想的吗?”
    青岚大吃一惊,猛地抬头:“你……”话未出口,先急冲冲在嘴里转了个弯:“你不要瞎说!”
    慕昱清目光深邃,眼中的痛意再不遮掩:“你还要瞒着我吗?”
    青岚在这一瞬间组织的所有的辩解的话为了乌有,他眼中的痛意那样真切,割得她的心也开始如刀绞一般。
    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昱清粗糙的手旨划过她的皮肤,在没见到他之前,他以为自己恨透了这个女人。即使知道她逃跑情非得以,可那种被背叛的伤痛并不是一句“不得以”便可以解释全部。
    他在没见到她之前曾经想过,找到她要狠狠地质问她一遍,要问问她何其忍心,自己在为了不合适的婚事全力抗争的时候,她却临阵脱逃,这种伤比那个男人不爱他,从小漠视他还更痛。
    可是,在见她的这一刻,他愤怒的心却忍不住柔软了下来,再看到她的眼泪落下来,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再无法对她生气。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她拥进怀里,狠狠地吻掉那些砸到了心里的眼泪!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两个人安静地在这间小柴屋里拥吻,像是这一刻便是地老天荒。
    “喂,你们是何人?怎么擅闯民居?”不合时宜的喝问打断了这短暂的温馨。
    青岚猛地惊醒过来: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只是他一来,便完全忘了时间地点,竟在这里跟他互诉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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