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长本事了,敢冲撞本将,知道是多大的罪名吗?”
    柏继祖起初听见有人和自己抬杠,还有些意外,见到不过是个小小的千总后,却忍不住笑了出来,道:
    “爵爷有军令在先,擅自离城,便是脱逃,本将自然可以将他们就地正法,有疑问吗?”
    其实这话说的没错,这柏继祖原本就是山海关总兵高第的得力部下,如今虽然在吴三桂手下做事,但毕竟他才是守城的参将,如何决断也还是他说了算。
    “千总,算了吧。”
    原先那几个兵士此时也觉得是自己太毛躁,虽然心中痛恨,但也无话可说,自己和人家堂堂的参将怎么斗。
    “不行,你们也是本官的弟兄,无缘无故被杀了一个,这口气怎么能咽下,我要去找吴三桂理论!”
    这千总也不想在柏继祖的地盘和他多说,直接向前用身子撞开柏继祖,看方向是朝主关城去了。
    “将军,怎么办,他要去找爵爷。”
    “找爵爷又能如何,私自脱逃,他还有理了?”柏继祖冷哼一声,毫不在意。
    不过看着这千总的背影,他又转念一想,这厮看现在是这么说,到了爵爷那儿添油加醋的,能怎么说谁又知道。
    况且这是自己的地盘,让他为所欲为岂不是威严尽丧,日后又如何统兵打仗,到了关外,会不会那些辫子贼被小瞧了自己的本领,任低了军职。
    想到这里,柏继祖从亲兵手上接过弓,张弓搭箭对准了那千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咧,心道叫你和本将作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他手中箭簇即将离弦而去的前一刻,一个人影忽然扑了上来,却见是方才那个带头要出去的吴军兵士。
    他紧紧抱住柏继祖的身子,柏继祖也是横遭变故,惊怒交加,早就没了任何理智,猛地一甩就将这兵士甩到一边。
    他“噌”地一声抽出刀,指向这阻拦自己的兵士,气急败坏地道:“妈了个巴子,本将都没婆娘,想跑出去见自己婆娘?下辈子去吧!”
    言罢,柏继祖挥刀子向前一砍,鲜红地血液从兵士脖颈之间涌了出来,周围吴军更是瞪大了眼睛,轰的一下议论开了。
    由于方才兵士的阻拦,那千总逃过一劫,箭簇不偏不倚地从他左侧脸颊旁边射过去。
    此时他心有余悸的他回过头去,刚好见到了柏继祖甩开那兵士,继而一刀将其砍死的一幕。
    这个时候,那些亲兵纷纷上前,将正要逃走的千总押到柏继祖面前,拳打脚踢以后,很快他便浑身伤痕累累。
    柏继祖上前推开一名亲兵,一边朝这千总身上踹,一边骂道:“你不是要告本将吗?叫你告,叫你告!”
    踹了几脚,柏继祖仍觉得不出气,拿过刀用刀柄狠狠怼到这千总后背上,直怼得他不断咳出鲜血。
    那千总虽伤痕累累,犹自张着血口骂道:“老狗,大明养你千日,不思报恩,竟然想投靠异族满虏,谋害忠良,何其可诛!”
    “早年高总镇待你何等厚恩,而今你竟思谋归附国贼,投奔满虏,真是忘恩负义至极。”
    “弟兄们都知高总镇忍辱负重,对那吴贼面亲和善,全然为了朝廷大计,可你却彻底薄待了他的恩情,就连大家想见到失散已久的亲人你都横加阻拦。”
    “柏继祖,你还是人吗?你九泉之下如何面对自己的祖宗,你会不得好死!”
    不等柏继祖答话,却是从后面横空蹦出一个“好”字。
    东翼城内吴军兵将纷纷回头,却见是一个极其熟悉之人,披挂着朝廷的总兵官衣甲,左手拖着一口钢刀,但此人却披头散发,看上去倒有一番别样威严。
    来的除了在城中隐忍多日的定西伯唐通之外还有谁,他自从与那兵士谈话听了东翼城是高第旧部在守的消息,便直接赶到这边。
    路上遇到不少吴军巡卫兵马,但这些人多是来回跑动,鲜少有注意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换了衣甲以后他便正巧赶上这出好戏。
    此时一个人站了出来,就好像这些吴军兵士的主心骨,很快就有尚忠于高第的旧部认出唐通,指着喊道:
    “是定西伯,定西伯还没有为吴贼所杀!”
    “老子怎么会死,老子也是伯爵,他吴三桂也是伯爵,差到哪儿?”唐通哈哈一笑,上前一脚将不知所措的柏继祖踹倒,恶狠狠道:
    “小子,本爵爷要借你人头一用!”
    柏继祖虽然是高部老将,但唐通却是比他旧时总兵官高第还要早的军将,可以说是和宣镇高杰、蓟镇白广恩一批次的。
    他这点斤两欺负欺负下属还行,但是遇见唐通,根本不够手拿把攥的。
    唐通虽说是许久未曾操刀,那次野战击溃阿济格也是捡了刘芳亮的功劳,虽说他还不知道是捡了谁的。
    可若手上没点真功夫,怎么能统带如此多的部下前去勤王?
    崇祯十六年九月的时候,宁远中协一带,便是他带着人拼命从满清手中保下来,同去驰援的李辅明也曾对他钦佩有加,说是作战骁勇。
    此时见了这位可称自己祖宗的定西伯,柏继祖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家伙不是说被夏国相抓出去杀了吗,怎么还活着?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唐通只消往那一站,这些高第旧部便全然不把柏继祖当回事儿了。
    毕竟做了多年的总兵,又早被崇祯加封了定西伯,唐通虽说为了求活装了几天乞丐,但怎么都抹除不掉身上那股子上官气质。
    在他身前,柏继祖就是个妥妥的配角,听到这话,更是无从发狠,不断叩头道:
    “小的被猪油蒙了心智,还请定西伯饶命,城外也有小的亲旧在,小的还有多年没见的女儿,定西伯饶命啊.....”
    “扯淡,定西伯不要信这厮,他没有婆娘,哪儿来的女儿!”后头吴军兵士赶紧戳破了柏继祖的谎话。
    实际上,无论有还是没有,这都不会影响唐通做出应该的决断,他倒是从不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
    唐通见这厮连和自己打两下的本事都没有,当即有些失望,本来还想着拿他练练筋骨,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不过此行这么顺利,倒是在意料之外。
    他没有装笑的习惯,闻言又是一脚将柏继祖踹了个狗啃屎,指着地上死难的几个兵士,还有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千总,破口骂道:
    “你小子还有亲旧?本爵爷倒是觉得,他们少了你这个亲旧,是他们的福气啊!”
    说着,唐通一只手拎起柏继祖,将他按在墙边,猛地将白刀子按进胸腹,冷笑道:
    “快三年了,你是本爵爷来到山海关杀的第一个人,但你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与那吴三桂,有笔账迟早要算!”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唐通割下已没了声息的柏继祖首级,吩咐东翼城的吴军将其挂在城头,然后他站在最顶上,张牙舞爪的喊道:
    “柏继祖已死,高部的兄弟们,是时候打出去见自己的家人了,跟着老子往外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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