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甚气,忙抓着荷露的手柔声道:“你先去阿妈那里请安。我饿得很,让阿妈给我弄点好吃的。我等一会儿去找你们。”
    荷露担心地偷偷瞥一眼梅翩然,不太愿意离开。
    梅翩然啧啧道:“真体贴!天悚,你果然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男人,和央宗成亲的时候第二天就自己跑了,和倪可成亲后把她一个人扔在哈实哈儿,好容易能和你最喜欢的荷露成亲,新婚的早上就想自己偷会旧情人。你说荷露能放心吗?”
    莫天悚大怒,淡淡道:“翩然,就像你担心道元,荷露担心我也是应该的。”
    荷露却不好再留下,又偷偷瞄一眼梅翩然:“有事情好好说,你们别吵架。”说完朝门口走去。
    梅翩然“咯咯”娇笑道:“看看,老婆和丫头说话的语气就是不一样。”
    荷露很难受,加快脚步离开房间,立刻带上房门,泪水又涌出眼眶。
    莫天悚却不生气了,到桌子边坐下,柔声道:“能气气荷露,你很得意很痛快,是吧?翩然,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为何还要与荷露过不去?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我立刻去救孟道元,让他回听命谷去。你的儿子孟恒我会当成自己的亲骨肉。或者你让孟道元带他一起回听命谷也可以,每年我都会陪着你去看他。”
    梅翩然再也笑不出来,满腔的嫉愤也无影无踪,忽然跪下哀求道:“我求你去救道元还不行吗?天悚,我们之间完了!即便是道元死了,我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道元并不喜欢我,是我硬要和他在一起的,你要报复,就报复在我身上好了!”
    需要下跪?他竟然从来不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如此生疏!莫天悚沉默良久,不带一丝感情地起身道:“你走吧!明天酉时,到百花山的山谷等我。”没再管梅翩然,也走出房间。一看,荷露还在门口淌眼泪,几个小丫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躲在一边探头探脑的却不大敢过来。莫天悚忙去帮她擦了,笑道:“你哪里来的如此多泪珠儿?总也流不完一样。一会儿让阿妈和你阿爸他们看见,该说我欺负你了!”
    荷露勉强笑笑:“姐姐呢?”
    莫天悚搂着荷露的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可能走了吧!下次她要再说你,别客气,顶回去就是!即便是她日后肯再回来,也仅仅是偏房,家里还轮不上她说话。”
    荷露低头笑笑:“三哥,这样不好吧?我们别讲究正和偏好不好。就像你自己说的,鼠无大小皆称老,只要过门就都是你老婆……”
    莫天悚一下子听晕了,又想起倪可,心里可是疼得很,紧紧搂住荷露:“你怎么说自己是老鼠?荷露,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你!”说完一醒,是的,现在他最喜欢的人的确是荷露!荷露是宁静的港湾,和煦的春风,沁人的花香,倦游归来,她能抚平一切创伤;而梅翩然则是一坛让人沉醉的老酒,稍不注意就醉得一塌糊涂,不能自控;倪可是一瓶经过多道加工的玫瑰露,香而内敛,澄明无暇;央宗是一包烈性火药,粉身碎骨浑不怕,轰轰烈烈的结果是炸伤别人自己也遍体鳞伤。倪可不用说他是一定要找回来的,等泰峰大致恢复以后,他怎么也要去看看央宗。
    外面可不比在房里!荷露急忙推开莫天悚,两头看看,小丫头果然在交头接耳,脸一下子红了。莫天悚失笑道:“你怕什么?阿妈看见才高兴呢!”
    荷露犟不过,到底还是被莫天悚拉着手一起出门。
    文玉卿看见果然喜欢,也就没往日戒备。早餐后,上官真真和荷露一直缠着文玉卿,莫天悚脱身出来。
    向山早等在醉碧居外面,迎上来低声道:“三爷,大夫人让我带你去看孟公子。”
    莫天悚点头。向山带着他离开榴园,朝百花山上的云翔书苑走。
    向母年纪大又有病,到榴园后文玉卿从来没给她安排过事情做,她却闲不住。从前南无刚刚创办云翔书苑的时候,她看南无没人照顾,就不时去云翔书苑做些浆洗一类的杂事,算是报答南无对向山的照顾。后来南无离开,她还是喜欢去云翔书苑,不过浆洗的对象换成轮流来培训的学员衣服而已。十八魅影都不太管事以后,向山能一直把泰峰撑着,他母亲功不可没。正是由于孟道元不在榴园里面,莫天悚和梅翩然都怎么找也找不着。
    云翔书苑目前是阿虎和阿豹在管理。他们看见向山陪着莫天悚过来都紧张得神色大变,一起迎上来问莫天悚怎么会来这里。
    莫天悚笑道:“是不是你们现在不用再听我的了?藏个大活人也不告诉我一声!”
    阿虎和阿豹忙赔笑说那是文玉卿的意思。当然不敢阻拦,一起陪着将莫天悚穿过宽阔的操场朝正房走,暗中早吩咐一个学员去榴园通知文玉卿。
    向山拉拉莫天悚的衣角,朝饭堂背后角落里的一间柴房努嘴。其实莫天悚刚进云翔书苑就察觉柴房布置了一个他很熟悉的九宫八卦阵,不用向山说已经猜到孟道元一定在那里。心里不大满意,猜想必然是蕊须夫人布置的。蕊须夫人来一趟巴相放着榴园一点也没管,却把个云翔书苑护卫得如此好,以至于梅翩然随随便便就可以闯入榴园,却不知道孟道元在这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日后要好好加强榴园的防护才行。
    莫天悚并不点破,反而拉向山一把,跟着阿虎和阿豹来到大厅坐下,问起云翔书苑近几年的情况。
    此时的云翔书苑和创立之初已经很不一样,学员并不单纯是泰峰各个铺子的骨干,有很多泰峰掌柜伙计的子弟,更有很多来自周围乡村的穷苦的孩子,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义塾,每年都要耗费大量的银子来维持。
    曹横几次想取缔,但莫桃坚持,亲自督管,预先就将银子截流拨到书苑中。泰峰药铺的利润有一小半都来了这里。曹横竟也不敢和莫桃来硬的,结果云翔书苑变成整个泰峰唯一一个不仅没缩小,反而壮大不少的地方,目前有学员一千二百多人。莫桃不准云翔书苑的学生去参加科举。除开设一般私塾教授的四书五经一类的一般课程以外,还针对当铺、药铺和马帮教授一些专业知识。学员毕业后有一大半人去泰峰的铺子就业,比直接去铺子的人可少两年学徒期,学徒期满以后也有更多升迁机会。因此只要没有特别的原因,一般人都会去云翔书苑学习几年才进泰峰。武功一直是云翔书苑的传统。虽然莫桃不要求每个学员都学成武林高手,但他也很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凡从云翔书苑出去的人,最少身体都是很强壮的。在当世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风气下,云翔书苑是唯一的异端。从这里出去的学生,当官的很少,却受到各行各业的热烈欢迎。在泰峰和暗礁日渐衰落的今天,云翔书苑的招牌却越来越响亮。
    莫天悚非常高兴,莫桃这一手也相当漂亮。一旦将皇帝摆平,谁也挡不住泰峰重新崛起的脚步。
    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过了不少时间。阿虎和阿豹越来越轻松,向山却越来越着急,不断给莫天悚使眼色,莫天悚也装没看见。
    怒气冲冲的文玉卿终于到了,后面还跟着急得满头汗的上官真真和做错事一样不敢看人的荷露。
    莫天悚莞尔,忙起身迎接:“阿妈,你怎么来了?”
    文玉卿脸色阴沉沉的,龙头拐杖用力一拄:“我怎么来了?问你大嫂和你媳妇!荷露告诉我,今早翩然还到过你们的房间,是不是真的?天悚,我已经让步没逼你硬留在榴园,你是不是也该让一步,别救孟道元?远的我们不说,就说这次抗倭,你人明明在飞翼宫,孟道元冒充你做甚?若‘莫天悚’没有回泰峰,皇上会要‘莫天悚’去打倭寇吗?桃子能犯事吗?远山能上战场吗?我再说一遍,你要救孟道元可以,但救了孟道元以后就得答应我留在巴相。”
    莫天悚失笑,文玉卿才真是因为怕梅翩然死了相公,又回头来找他而留下孟道元的。她连自己亲生儿子的仇都不报了!老人的确是太寂寞了!过去亲亲热热地搀扶着文玉卿,巴结地媚笑道:“阿妈,我已经知道道元在哪里了,你反正也瞒不住。不如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如何?”半强迫半撒娇地拉着文玉卿来到柴房。
    柴房已经没有一根柴火,还装饰修缮过,可依然敞风漏雨。地方很小,一张不大的床就占据了屋子里大部分空间。床边仅仅还能放下一张茶几。几上只有一壶冷茶。房间太小了,其他人都主动留在外面,只有文玉卿陪着莫天悚一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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