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四人都呆愣愣的看向张碳。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就像市侩商人的中年汉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当年陛下曾经赋予他这么多的重任,而且对他寄予厚望,甚至还说他一旦返回大明就加封他为博望侯。
    这可是侯爵,在大明不带十好几万兵与敌人打仗打赢不可能得封侯爵,现下朝廷上还在世袭的侯爷也就二十个不到,陛下竟然就要许诺加封他为侯爵!
    “不对,若皇上曾许诺加封你为博望侯,你为什么不返回中原?”想到这里,忽然有人回过神来,提出疑问:“这可是侯,不论怎么说,在大明做一个侯总比在阿比西尼亚国做老百姓强吧。”
    “你说的不错。在大明做侯比在阿比西尼亚国做老百姓强,但是,”张碳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完成陛下的嘱托,不要说大秦更西的国家,就算是大秦,就算是天方的国家我都没去到,回去后怎么可能被加封为侯?陛下顶多赏赐我一些财物。我在阿比西尼亚国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也就不想回去了。”
    “而且,我已经在这里娶妻生子,与一个大秦女人生的孩子长相与汉人差别不大,可与一个奥罗莫女人的孩子长相与汉人差别很大,回去后他一定会被排斥。就算为了孩子,我也不能回去了。”
    “你还娶了两个老婆?不是说这边信奉的什么十字教只能一夫一妻,不能纳妾么?”一个侍卫问道。
    “我又不信十字教。”张碳道。
    陈永华瞪了问这个问题的侍卫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打岔。陈永华又转过头来对张碳道:“你不愿返回中原,这我们自然也不会强迫。不过现下需要你为大明出力,你可愿意?”
    “要我做什么?”张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要你告诉大明使臣有关阿比西尼亚国的内情。”陈永华斟酌着说道:“你恐怕不知晓,大明要派兵攻打埃及,两万精锐与两万民伕已经到了阿比西尼亚国,正在马萨瓦港休整。大明本来准备了许多粮草军械足够大军使用,但天方教海盗联合起来在索科特拉岛附近与大明舰队血战,想要阻止天兵攻打埃及。大明虽然得胜,但也有所损失,粮草军械就不够用了。”
    “到了阿比西尼亚国,殿下发觉这一国的皇帝达维特一世对大明攻打埃及十分高兴,甚至主动提供帮助。殿下得知达维特一世这样的缘故后,想让阿比西尼亚国补足这些粮草。”
    “殿下,什么殿下?有一位殿下来到了阿比西尼亚国?”张碳惊讶的问道。
    “是皇七子殿下。皇七子殿下出生于建业四年,你或许不知。待夺取埃及后,陛下就会加封他为埃及国君。”陈永华回答。
    “大明已经要夺取埃及了!”张碳完全不敢相信。“建业六年我离开印度前往波斯,与朝廷失去联络。当时风传帖木儿要出兵向东与大明开战,过了几年后我才知晓大明打败帖木儿,夺取了帖木儿汗国不少地方。这才过去多少年,仅仅十年,大明已经夺取了印度、波斯、天方,能够攻打埃及了?”
    “不是你想的这样。”陈永华向他解释了一番,解释大明并没有夺取波斯、天方,是从印度出发攻打埃及,才让张碳释然。
    “既然如此,对阿比西尼亚国也没多大损害,我就答应告诉你们阿比西尼亚国的内情。”张碳又沉思一会儿,答应了陈永华的要求。
    “好!”陈永华笑道:“既然张先生答应了,那就跟随我们前往殿下所在的阿克苏姆城吧。殿下与曹将军、李将军都要亲耳听张先生说。张先生放心,殿下定然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定会对你有所赏赐。”
    “我也不求多少赏赐。我自己赚的钱足够一家人花了。只是我毕竟是汉人,为大明出兵攻打埃及出一份力,只求问心无愧而已。”张碳道。
    “不论你如何想的,既然出力,殿下定然会赏赐你。”陈永华又道。
    此事既然定下,陈永华等人不愿耽误,当即就要带着他一起前往阿克苏姆。张碳也不拖延,将伙计们叫来吩咐几句,又对两个女人说道:“我有事去一趟阿克苏姆,过几天就回来。”
    那个肤色较黑的奥罗莫女人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可那个比较白的大秦女人偷偷看了陈永华几眼,出言道:“亲爱的,我也想去阿克苏姆城。”
    “你去干什么?”张碳问道。
    “亲爱的,你知道,阿杜瓦城远远没有阿克苏姆繁华,有些东西不是想买就能买到。我要去买些家里常用的东西。”大秦女人道。
    “什么东西,我买带回来不行?”
    “有些是女人用的东西,让你去买不方便。”
    “这,”张碳转过头对陈永华说道:“我可以带着一个妻子去阿克苏姆么?他想去买阿杜瓦城买不到的东西。”
    陈永华听不懂他们夫妻刚才说的阿姆哈拉语,对于张碳忽然提出这个要求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想了想,答应道:“带她一起去也可以。”
    “你可以一起去。”张碳转过头来对妻子说道。
    “我马上收拾行李。”听到张碳答应她的请求,大秦女人眼睛里闪烁起光彩,又说了一句马上转身去屋里收拾行李。不过她也没拿多少东西,简单收拾一番就和陈永华等人一起向阿克苏姆赶去。
    他们很快抵达阿克苏姆城。两座城市本就离的不远,陈永华等人又是骑马而来,奔驰了半天晚上太阳落下前赶了回去。
    陈永华将张碳夫妻安置在府邸的客房,赶去向文坻奏报此事。克拉维约也一并去了。文坻听说这人的来历后也目瞪口呆了一番,叹道:“竟然是十多年前,孤尚未出生时被派到西方的使者。真是难以想象。等打下埃及返回京城时,我一定要告诉父皇此事。他可说了,他怎么会一度沦落为奴隶?”
    “并未,这样的事情他自己不说,臣也不好问。”陈永华答道。
    “大不了等孤召见他的时候装作随意的问一问,他不愿回答的话也就罢了。”文坻这样说了一句,又收束起思绪,出言问道:“他既然跟你来了阿克苏姆,那就是愿意透露阿比西尼亚国的内情了?”
    “是,殿下。”陈永华回答。
    “既然如此,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上午辰时正,也就是这里的上午八点,孤召见他。你也去将此事告诉曹将军与李将军。”文坻又吩咐道。
    “臣知晓了。”陈永华又答应一声,见文坻没有别的吩咐,就要拉着克拉维约躬身退下。但克拉维约却没有动弹,反而说道:“殿下,下官发现一件事情,觉得应当让殿下知晓。”
    “何事?”
    “是有关张碳妻子之事。”
    “他妻子怎么了?”文坻反问。刚才陈永华说过了张碳妻子来到阿克苏姆,文坻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的身份,似乎不大对。她自称是拜占庭,也就是大秦人,可她的长相不像是纯正的大秦人,反而带有大食人的样子。而且她的希腊语不够流利,拉丁语说的更差。实在不像是大秦人。”克拉维约道。
    “她或许隐瞒了身份,本是大食人却自称是拜占庭人,或许也是一个过往复杂之人。不过这与大明无甚关系,不必细究。”文坻道。
    克拉维约本还想说其他事情,比如这个女人虽然现在皮肤粗糙,但一举一动像是受过贵族教育,可也没有接受完全,只是个半吊子。不过既然殿下都说了不必细究,他也就没说再说下去,行了一礼与陈永华一起退下。
    第二日一早辰时正文坻召见张碳,详细询问了阿比西尼亚国的内情。张碳虽然只是一个卖家具的,但与许多阿比西尼亚国贵族官宦家庭有来往,偶尔听到的一鳞半爪已经比南洋商人知道的多了。让文坻感觉颇为惊喜。
    “殿下,草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张碳最后说道。
    “这已经比孤猜测的要多了,有了这些,就能有的放矢与达维特一世说话了。”文坻笑道:“你立下功劳,孤要赏赐与你。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是孤能办到的,一定答应。”
    “殿下,草民不求什么赏赐。”张碳推辞。不过文坻坚决要给他赏赐,张碳也不敢硬推,只能说道:“若是殿下愿意,希望能给草民一些大明之物。草民在思乡时也能看看。”
    “这个容易,孤让下人挑一挑,给你送去。不过这赏赐也太薄了。嗯,要不,等打下埃及后,你去埃及,孤给你一个官做。”文坻侧头吩咐下人一句,又想了想,对他说道。
    “殿下厚恩,本不该推辞。但草民在阿比西尼亚国已经住的熟了,也衣食无忧,不愿再搬去其他国家,还请殿下赎罪。”张碳又道。
    “罢了,既然你不愿去,孤也不强逼。”文坻见他不接收自己的好意,有些意兴阑珊,又说了几句话让他退下了。
    下午文坻也没出门,与曹行、李继迁一起商议明日对达维特一世的话怎么说。他们正商议着,忽然一个下人走进来,对文坻说道:“殿下,奴婢已经将从中原带回来的东西送了些给张碳。”
    “他可说了什么?”文坻随口问道。
    “张碳不在,据说是有一阿比西尼亚国的大户人家听说他来了阿克苏姆城,叫他过去商量定制家具了。是张碳之妻接见的奴婢。她对于这些东西倒没说什么,可却对奴婢说,她有要事,想求见殿下,而且说对攻打埃及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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