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是什么趣事,朕一定要听一听,也没什么不能入朕之耳的。”允熥淡淡的笑道,可这笑容让人看起来却不能带给人温暖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阴冷。簇拥着允熥的宦官见到这个笑容顿时打了个寒颤。脚下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但马上反应过来,又上前站回原来的位置。
    “这,这,”刚才答话那人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允熥看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慢慢变了脸色,说道:“你为何不告诉朕,莫非你适才是在欺瞒朕不成?欺瞒朕,就是欺君之罪,朕可以将你们处死。”
    允熥刚才一眼就看出这宦官一定在说谎,毕竟这么多年见过无数人的经验不是白长的。不过允熥做事讲究‘证据与公平’,没准他们的表现只是因为害怕,并没有欺骗自己呢?就给他们一个证明的机会。现在他们用自己的行为证明确实在说谎,允熥当然要秉公执法。
    “请陛下恕奴婢的罪过!请陛下恕奴婢的罪过!”这两个人也明白允熥识破了他们在说谎,忙又请罪。
    “罢了,只要你们现在说出实话,虽然活罪难逃,可朕还能饶你一命。”允熥又道。
    “这,”两个宦官对视一眼,挣扎了一刹那的时间,随后同时磕了个头,说道:“官家,奴婢其实是在议论皇家学堂内,皇家学堂内,”
    “皇家学堂怎么了,别吞吞吐吐的!”
    “皇家学堂内,诸位郎君与藩王之子正在打架!”
    允熥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宦官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脸色非常难看的说道:“谁在打架!”
    “官家,有,有遂宁王殿下与汝南王世子,还有秦王世子,珉王世子等人。皇三子也卷入其中。”宦官艰难的说道。
    “真是胡闹!”允熥将这个宦官扔到地上,叫了一声。宗室子弟之间谁与谁看不过眼了也是平常事,又没有多大的地位差别,打一架很正常,允熥当年在学堂读书的时候也和别人打过架。当然他当了皇太孙之后就没人敢和他打架了。如果只是这样的打架,他也不在意。
    但这么多人卷入其中,性质就变了。这么多人打群架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一定要严惩。就好比后世的刑法规定三人及以上算作团伙,犯罪要加重判罚一样。
    而且允熥还隐隐担心更糟的情况:许多人欺凌某一人。允熥前世上小学的时候贫富差距小,或者说大家还不时兴炫富,校园欺凌事件较少,但也有许多人总是欺负一两个人的情形。
    这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青少年心智不健全,容易走上极端,万一这个总被欺负的人心一横进行报复,再杀伤了几位亲王世子,或者自杀,后果允熥都承担不起。即使他一直不报复,也容易造成以后心理不健康。欺负别人的人也容易心理扭曲,都是王爷也很难被社会教育,有可能给国家造成更大的问题。
    想到这里,允熥心里着急起来,快步向学堂走去。
    ……
    ……
    这时皇家学堂内已经乱做一团。位于教室中间的桌子大多已经被推倒,就连椅子也多有倒在地上的。甚至有些椅子的腿已经被卸下或踩坏,地上到处都是一尺来长的短木棍。
    还有许多墨水洒在地上,这个时候写字都是用毛笔,虽然允熥已经发明了铅笔,但并不被主流认可,学堂里面教书识字还是用毛笔。桌子既然倒了,墨水岂有不洒的道理?更不必提有人用自己的墨水向人扔过去,更是让墨水撒的到处都是,许多人身上都是点点墨斑。
    教室内更是人声鼎沸,有胆小的藏在一边,也有直立在椅子上拍着手儿乱笑,喝着声儿叫打的,还有人趁着乱乎劲儿到处乱扔东西,乱做一团。
    不过拳打脚踢的打架已经被制止住了。在皇家学堂读书的人要么是亲王,要么是亲王世子,要么是皇子,都有贴身的宦官随侍在教室外。这些人听到教室内人声鼎沸,瞧见打架,赶忙跑进来劝阻。也有老成些的让自己的仆人帮忙,总算将打架的几人拉开,但他们仍不甘心,随意拿起什么东西就向对面扔去。
    “不要再乱扔了,诸位王爷,你们不要再扔了!”这门课的先生陶文不停的劝道,同时心里不住的哀叹自己倒霉。他虽然也是勋贵之一,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伯爵,还是不能世袭的,要不是洪武年间加封的一代勋贵日渐凋零,也不至于派他来教授这些亲王用兵打仗。他爵位低吓不住亲王,只能不住的劝阻。
    “都不要打架了!”文垣也劝道。他说话比陶文还要管用些,被他劝阻的人当时都会放下手,但当文垣去劝下一个人的时候前一个就又扔起来,文垣责问就说对方继续动手,自己不能不还手,也无法完全制止。
    “三弟,你就住手吧!”文垣拉住自己的亲弟弟文圻。
    “要住手,也得两边一起住手,岂有我先住手的道理?就算父亲平时也是这么教育咱们的。”文圻大声说道。
    文垣刚要说话,就听从门口传来声音:“都住手!”声音十分洪亮,而且他听起来十分熟悉。
    “臣见过陛下!”陶文马上跪下说道,同时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在自己上课的时候宗室们打架允熥很可能会处置他,但他怕继续这样下去后果更严重,对自己的处罚也更严重,不如陛下早早的制止了。
    “见过伯父/叔父/皇兄……”教室内众人纷纷叫道。
    允熥扫视一圈,见众人都已住了手,刚要说什么,见到窗户外面很多年纪更小的孩子正在趴着窗户看,应当是小学堂的学生,喝道:“都回去读书!谁再看,我就让他看个够!”
    窗外的小孩一哄而散,谁也不敢再多停留一刹那。允熥转过头看,看向教室内。
    “都给我跪下!”他又喝道。
    顿时,屋内一多半人都跪下了。允熥对孩子很少有发火的时候,更别提今日这样大的火气,就连文垣这几个亲儿子都没见过,被吓得马上跪下了。众人见允熥的几个亲儿子都跪下,更不敢站着,纷纷跪下。有几人似乎不太满意允熥的做法,但也被自己的仆人拉着跪下。
    “朕,与你们的父亲,让你们来这里,是让你们来打架的!一个个的真是长本事了,学了点儿武艺,甚至学了点儿兵法,用在自己的亲族身上。朕问你们,知不知道兄友弟恭这几个字怎么写,知不知道谦让这两个字怎么写!”
    “你们中年纪最小的,也已经十二岁了,过了年就十三了,虽然与大人相比还小,但也已经会思考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不对了;你们也都读了书,知道怎么做是正确的,怎么做是错误的,这就是你们读书的结果!我看还不如乡下的无知村汉!”
    允熥训斥了他们好一会儿。其实他是很想骂娘的,但考虑到这么多人,不得不将自己骂娘的冲动忍下,用这些话语来训斥他们。可这样做他心中的怒火丝毫没有降低,反而越来越生气。
    允熥强行按耐住自己,对文垣说道:“文垣,你起来。”
    “是,父亲。”
    “你告诉父亲,这次打架的缘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定要秉公说话,不要有丝毫隐瞒。这么多人,即使你隐瞒了,父亲也能调查出真相。”允熥厉声问道。
    听到这话,文垣吸了口气,在屋内扫视一圈,说道:“父亲,事情的缘故是这样的。今日不知为何,悦菼叔叔与子墐弟弟没有去五城学堂读书,入了皇城在学堂外转悠,等到陶先生上课时又要求入内听课。陶先生就答应了。”
    “可平时大家坐的位子都是固定的,只有最后一排有几个空桌椅,悦菼叔叔与子墐弟弟就坐在了空桌椅上。之后本来正在好好的上课,不知怎么悦菼叔叔与子墐弟弟忽然起了冲突,打了起来。瞻壑弟弟平日里与悦菼叔叔关系好,美圭弟弟与子墐弟弟关系好,也就上去助拳,打了起来。子墐弟弟乱扔墨水瓶子,扔到了三弟的桌子上,溅了三弟一身,三弟不答应,就上前大家,之后又有人助拳,就乱成了这样。听到屋内传来纷乱的声音后,下人们纷纷进来制止,儿子又和朱逊?叔叔等人劝阻,总算是将众人劝开。”
    “但下人们不敢对宗室动手动脚,悦菼叔叔等人就继续随意拿起东西来乱扔,就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允熥扫视了教室内一圈,没见到有人脸上浮现出不平之色。但他仍担心文垣说的话不客观,就又问了一遍是否有人补充。文垣虽然不至于在他面前说假话,但现场这么乱未必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看的清楚。不过幸好,没有人提出异议。
    “原来如此!悦菼,子墐,你们两个人说一说,为何不去五城学堂上学,要入皇城来?为何会打起来,你们说起什么了?为什么要与旁人打架,而不是将事情说清楚?”允熥问起这次打架的两个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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