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铁门关前平静了两天,伯尔木没有派人来攻城,秦守山更不会短时间组织第二次夜袭,双方只是静静的守在自己的地盘上,防备着敌军发动进攻。
    平静的局面甚至让城内的大明将士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此时大明并未与撒马尔罕国开战,面前的西虏也是来朝贡的使者。
    但这种错觉很快就被打破了。从六月初九一早开始,西虏重新发动攻城,并且比之前还要猛烈得多。箭矢仿佛不要钱一般向城头射去,步兵也仿佛不要命的向城头进攻。
    明军差一点就被打蒙了,好在秦守山时刻保持警惕,此时冷静应对西虏的进攻,总算借助地利守住了城池。
    但是,伯尔木真正的杀招并不是猛烈的攻城。
    ……
    ……
    “真爽!西虏的脑袋砍起来就是顺手。”王程高兴的喊了一声。他随后拿出一块不怎么干净的布,擦了擦刀上的血,看了一眼正在退却的西虏之兵,大声吩咐道:“将我军将士的尸首都收敛起来埋葬,西虏的尸首都踢下去,让他们自己处理。”
    众将士答应一声,开始拖尸首。
    王程自己下了城来到军营,吩咐侍从:“你去打两盆水来。是用来洗澡的,不是用来喝得,所以不用烧热。”侍从答应一声转身退下。
    王程走进自己的帐篷,脱下铠甲,用抹布将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又将外衣脱下来挂在衣杆上,坐在床边等候打来的水。
    可他今天太累了,水又迟迟未能打来,慢慢的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耳边有人叫道:“百户大人,百户大人。”
    “谁?”王程迷迷糊糊的问道。
    “是我,大人。您派出去打水的。”
    “是你啊。”王程睁开眼睛,见到确实是自己派去打水的侍从,马上呵斥道:“让你去打个水而已,怎么用了这么半天!预备好了么!我要去洗澡!”
    “大人息怒,并非是小的怠慢,实在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洗澡水也未能打来。大人,”他赶在王程发怒前急忙说道:“孔雀河干涸了!城中没有水了!”
    “什么?孔雀河干涸了?这怎么会!”王程不敢相信的说道。这一段的孔雀河虽然不是大河,但也有一二丈宽,怎么可能突然就干涸。
    “大人,绝非是小人诓骗大人,孔雀河确实干涸了。”那人又道。
    “我去看看。”王程一边说着,一边穿上外衣,大步走出军营来到孔雀河附近。
    等他走到河道边定睛一看,果然见不到水流。他还是不相信,蹲下身子伸手要舀水,手却扑了个空。
    “这,怎么会这样!”王程惊讶的说道。
    他在河边呆呆的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做什么。城中的用水全都指望孔雀河,现在孔雀河却忽然干涸了,会造成什么结果他这个大老粗也能想到。
    正呆立着,忽然有人喊道:“王百户!王百户!千户大人叫你前往议事厅。”
    他听到这话,顿时有了主心骨一般,喃喃道:“对,这样的事情还是让千户来处置,我只用听他的话就成了。”随即动身前往议事厅。
    他来到议事厅的时候,其它九个百户已经都过来了,正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见到他前来,有人马上问道:“老王,你知道孔雀河的水已经干涸了吗?”
    “知道。我刚从孔雀河过来,亲眼看见了干涸的河面。”
    “真是奇了怪了,孔雀河怎么会忽然干涸?”
    “现在关心这个干什么?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没有粮食吃还可以坚持十天,没有水喝三天人就撑不出了!”
    “我看只能打井了。这里就在孔雀河边上,地底下总该有些水,打几口井取水。”
    “难说。孔雀河都干了,地下的水也不保准。”
    众人正议论着,只听李源通传:“千户大人到!”
    这段时间秦守山带领他们抵抗西虏的进攻,战果卓著,已经在众人心目当中确立了极高的威信,众人赶忙起身迎接。
    “都坐下吧。”秦守山走进来在正位上坐下,对他们说道。
    待众人重新坐下,秦守山接着说道:“兄弟们大概都已经知道了,孔雀河已经干涸。并且这大概是西虏的人弄的。”
    “什么?西虏的人弄得?”有人惊讶的问。
    “大约就是西虏的人弄得。前几日有人用千里眼见到西虏派人逆着孔雀河上山,当时还以为西虏要派人绕过城池到南面去,我还特意安排人看守南边。现在想来,或许他们是一箭双雕,既派人要绕道南面,也要截断孔雀河的河水。”
    “千户,这如何是好?”王程问道。
    “如今看来,只能打井找水了。但打井也不是一天能够完成的。传我命令,从今日起不许随意丢弃马粪、牛粪等,从这些粪中榨出汁液来喝。”
    “什么?这,”众人大惊。喝牛马的粪中榨出来的汁液?
    “若是不想死,就喝!”秦守山眼神凌厉的扫视他们一眼:“从明日起,我带头喝从马粪中榨出来的汁液!不喝的,免职!”
    众人虽然还是不愿意,但见他已经下了决心,也不敢再反驳,只能起身答应。
    第二日六月十一,除了防守城池的,其它各个百户天不亮就起来督促自己所部将士在工匠的指挥下打井。他们都不愿意喝从马粪中榨出来的汁液,早日打出有水的井,就能少喝一次汁液,所以他们都非常努力的打井。
    但令他们悲伤的是,打了一天的井,打出了十几个洞穴,但一个出水的都没有。他们只能回去喝马粪中榨出来的汁液。
    第二日又打了一天的井,最深已经打到了三十丈,可仍然一滴水都没有。
    他们恐慌起来。若是始终打不出水来,即使他们不在意喝马粪中榨出来的汁液,但靠榨汁无论如何也不够城内小一千人的饮水,不等西虏打进城里,他们就会被渴死。
    六月十三日,所有的将士竭尽全力在工匠的指挥下打井,想要打出水来,最深的一口井已经打到了四十丈深,可还是滴水不出。
    “出城和西虏拼了!”王程见始终打不出水来,狂怒的说道:“继续这么着,早晚也是被渴死。我可不愿意这么死,宁愿被西虏砍死!”
    “走,让将士们穿戴整齐出城干西虏去!”顿时有人呼应道。真正的水十二日已经全部被喝完了,今天一整天喝得都是马粪中榨出来的汁液,而且还限量供应。许多人早就受不了了,只是还抱着打出水来的万一的希望。可眼见这希望破灭了,就打算临死前疯狂一把。
    他们正说着,忽然听到有人说:“再等一会儿,若是还不出水,我亲自带领你们出城拼杀!”
    大家转过头,见到秦守山披挂整齐的走过来。
    “千户,还等什么?”有人问到。
    秦守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走到最深的那口井附近,跪下来抬头望天大声祷告道:“天上的诸位神佛,若是天意必亡大明之兵,则诸人唯求一死,若天意还要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则恳求神佛赐予我等水源活命。”说罢,他拜了三拜。他身后的随从也效仿他的动作。
    “这能有用么?”王程十分不相信的说道。他什么都不信,觉得这些神啊、佛啊的都是骗人的玩意。他待秦守山祭拜完毕,井中仍未出水,就要上前将他拉起来。
    可就在此时,忽然井中甘泉涌起。听着清脆的水响,无数人扒到井口去看,亲眼见到有水以后马上跪下,高声喊道:“多谢神佛赐水!”
    “多谢神佛赐水!”无数人又喊了一遍。
    随后众人站起来,将木桶扔进井里,待装上水以后将木桶拉上来就要喝。
    “住手!”秦守山却忽然站起来大声喊道。
    众人一愣。水已经打上来了,还不让喝?
    “李源,你多打几桶水,带到城头和泥修补城墙!”秦守山继续吩咐道。
    普通的将士并未反应过来,但在场的几个百户已经明白了秦守山的用意:西虏派人截断水源,自然是打着渴死他们的主意,但如果忽然发现他们的水充足得可以用来和泥,一定会十分沮丧,甚至影响军心。所以首先要这么做。
    李源也没有想明白,但他最大的好处就是从不思考自家大人的吩咐目的是什么,只是执行,所以答应一声就开始打水。
    在场的普通将士非常不解,他们的口也很渴很想喝水,不过总算秦守山有威望还镇得住,虽然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水桶,但无人骚动。
    待李源将最先打出来的十桶水带走后,秦守山才下令为将士们打水饮用。为了防止哄抢水源的混乱,他将各个百户都叫过来组织自己百户的将士排队喝水。
    看着排上整齐的队列等候喝水的将士们,站在一旁的秦守山擦了把汗,低声说道:“有了此事,城池至少还能坚守一个月。但愿一个月内,大军可以击败西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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