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甚……。”宋亮十分高兴的要说‘此事甚好’,赶在最后一刻前将话咽了回去。这话可不适合现在说。
    他又组织了一下话语,说道:“钱通判,本官已经审问过高景德,他已经交代出有关其他人犯的事情,还交代出了被称为乌德的巫师的处所。”
    “捉拿人犯事不宜迟,不如本官和卫所的一些士兵与钱通判带来的警察一起去捉拿乌德巫师,路上本官告诉钱通判高景德都交代了什么。”
    钱明林一下子就明白了宋亮的目的。他并不知道侍卫还是有任职期限的,心里暗自诧异:‘怎么,在陛下身边为侍卫不好么?要谋求外任?’
    他不敢得罪宋亮这样的侍卫统领,所以虽然有些不愿被宋亮分薄了功劳,也只能装作欣喜的样子答应:“宋侍卫已经审问过高景德甚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宋侍卫马上与下官一起去捉拿乌德巫师。”
    听到钱明林这样说话,宋亮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吩咐几个侍卫带着一半人马押着高家的人前往广州警察总署,又对冯锡山说道:“你回行宫向陛下禀报此事。”
    冯锡山当然不情愿,但也不敢违背宋亮的话,答应一声,带着几个护卫行宫的卫所士兵上马返回行宫。
    在高家宅院内又留下了几人清点他家的财货——这些财货现在都是大明朝廷的财产了,他们需要清点出数量,交给广州的省库、府库或者运回京城的国库、皇帝内库。
    钱明林和宋亮点起剩下的人马,前往大北门外。
    此时还是白日,他们这一路前往大北门外十分显眼,按理说不是什么搜捡的好时候,应该半夜去才对;但宋亮一早前来抄检高家已经被许多人见到,若是等到半夜再去估计人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所以他们只能兵贵神速,所有人纵马奔驰去往大北门外。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城来到大北门附近。宋亮和钱明林暂且停住马头,一边观察这一带的情形,一边分派人手四处搜寻。高景德虽然说乌德巫师住在他家的坟茔附近,但他每次同时约见苏冬里和乌德巫师二人都并非是在他家的坟茔,可见乌德巫师未必一定在他家的坟茔附近的屋子里住,所以要在这一带全面搜寻。
    宋亮看着这到处都是荒坟、败棺、枯骨,时不时还响起狗叫声的地方,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也觉得毛骨悚然,心里庆幸自己不必晚上来到这里搜捡,要不然乌七八黑的不仅大家都害怕,估计也得让那巫师跑了。
    宋亮与钱明林首先分派了一些警察将这一带全部包围了起来,之后将剩下的人分为一队一队的,分别去搜捡不同的坟茔义庄。
    就在搜捡白花桥附近那栋义庄的时候,宋亮亲自带着的一队人触动了乌德布下的铃铛。
    ……
    ……
    宋亮喊完那一嗓子后就马上带着人向义庄的大门,心里既有些惊慌也有些庆幸:虽然这一下子被那巫师发现他们前来捉拿他了,但他们也发现了他藏身的地方,若是不然他们未必能在巫师发现他们之前就发现那个巫师,大北门外的坟茔义庄这一片这么大,让那巫师跑了也未可知。
    宋亮一边想着一边已经冲到大门前,刚要抬脚踹开大门,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接着小腿上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连忙低头看去,原来脚下踩着一条小蛇。这蛇不大也就三尺来长,全身黑白的圆环相间排列,正是一条剧毒的银环蛇。此时蛇肚子被宋亮踩在脚下,一条细长的尾巴不住的甩动,蛇嘴死死的咬在他的绑腿上。
    宋亮暗叫一声侥幸。这条蛇明显是有剧毒的,幸亏他今天在裤子外面包裹了厚厚的裹腿,要不然这一下被毒死也有可能。他当下抬起另外一只脚狠狠地踩了下去,将蛇头重重的踩在脚下,加力碾了碾,腾出另一只脚又跺了下去,四五脚之后把个蛇头踩得稀烂、眼见再也活不了才止住了脚。
    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个打头的士兵已经几步冲到门前,将短刀从门缝里插进去动作很熟练的一挑;不过门闩并没有打开,原来里面是用门环插住的,他们只得用刀尖插进门缝一点一点往外拨。
    宋亮见状低吼一声:“闪开!”退后几步又冲过来,一脚踹在了门上。他习武出身,天生力气又大,“哐”的一声踹在门上,不但门闩断成两截,连门框都晃了几晃,顿时从上面连着泥土掉下一个黄皮葫芦来。
    这几下间宋青书也已经冲了过来,正要和宋亮说句话,就瞥见地上滚动的黄皮葫芦。他马上大喊一声:“快躲开!”就拉着宋亮又跑了出来。
    宋亮正有些发愣,就见那葫芦经这么一摔,掉下几块泥封,葫芦肚上露出几个眼来,葫芦里还发出嗡嗡地声音。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了这是什么,可这时想跑也已经来不及了,转瞬间从那葫芦里钻出一群半个手指那么长的马蜂来。这些马蜂比一般的胡峰要大出一倍,身体乌黑发亮,借着阳光可以看到身上黄色的条纹,略一盘旋就冲着他们扑了过来。
    几个跟着宋亮跑过来的士兵顷刻便被那群马蜂连蛰了几下。他们疼的满地打滚哀嚎,片刻后就伏在地上不再动弹。
    那群马蜂蜇了人后也不飞走,就在大门口围着葫芦上下翻飞。众人一见这马蜂毒性如此厉害一个个也不敢贸然上前。
    不过不能从大门进去不代表就进不去了。众人将这个院子团团围住,找了一处院墙年久失修已经不怎么结实的地方将院墙撞坏,冲进院子。
    这间院子很大,不过里面却没什么房屋,只有三间正房看上去还齐整,两旁都是些后来搭建已经破败不堪的长排小房,破败的门窗都敞开着,望进去里面停着一口口的棺材,很是瘆人。
    卫所士兵们立刻散开搜索,宋亮带着人就要直扑正房。宋青书马上将他拦下来道:“还是我来吧。我总归是武当派出身,对机关邪术比你要了解的多。”
    宋亮也不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只是之前他其实算是违背了允熥的命令必须得以身作则,现在宋青书愿意挺身而出,听他又说的有理,宋亮也就退到了二线。
    正房的门窗都关着。刚才这一闹,若是妖人还在里面必然要有所行动。宋青书虽说自告奋勇要打头阵,其实对敌人到底会耍什么花样并不知晓。毒蛇、马蜂他刚才都已经见识过了,下面又是什么呢?
    好在他们已经冲进院子,将四面已经围困的铁桶一般,那巫师只要还在房中,决计逃不出去。
    正想着,到后院搜索的士兵也回来了,报告说后院并无什么物品,只有棺材等东西。
    “上烟雾弹!把这巫师给我赶出来!”
    也已经走进院子里的钱明林一声令下,几个广州府的警察立刻从兜搭里拿出圆形的物品,从地上捡起石子将正房的一扇窗户的窗扇打得粉碎,点火后将圆形的物品扔进去。这圆形的物品就是烟雾弹,大明对于发烟的火器是很有研究,在军中普遍装备。胥吏改为警察后允熥下令全国各地的警察也装备了少量火枪和烟雾弹,所以此时他们手里有烟雾弹。
    随着烟雾弹扔进去,三间正房里顷刻间便冒出滚滚浓烟,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里面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还十分密集;宋亮先是一阵高兴:那巫师还在!但随即听出不对来。
    正巧这时宋青书也凑过来说道:“今明兄,屋内不止一人,至少有两个人,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咳嗽出这样的声音来。”
    “或许是那巫师役使的下人吧。”宋亮猜测道:“不过不管是什么人,也决计逃不了了。”
    他们二人就这样站在门口等着屋里的人出来。
    但一祝香的时候过去了,屋内本来还偶尔传出几声喷嚏,但渐渐地随着烟雾变得稀薄,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这这么回事?”宋亮挠挠自己的脑袋:“不会宁愿在屋内被呛死也不愿意出来吧?”
    既然人不出来,那就只有自己进去了。宋亮留在屋外指挥,宋青书带着几个穿着满身厚衣服的警察慢慢走了进去。警察虽然也没什么对待巫师的经验,但这种时候还是比士兵们要适合搜查屋子。
    宋青书只见屋内阴暗潮湿、破损不堪,说是三间正房,实则里面的隔墙早已毁损不见,站在正房门口就可以把整个房间一览无余,房内的墙体也早就生霉、墙皮脱落,地面上铺设的砖块亦只剩下几块碎砖,房内并无家什,只有一些烂草席丢在墙脚,也不知是干什么用得。
    要说还有什么,也就是正房墙上有处神龛,上面悬着一轴水陆画,看起来像是新挂上去不久。宋青书因为这看起来很新觉得有些奇怪,又见其它地方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东西,伸手将画摘了下来,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画后面居然有一道小门。
    宋青书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敲了敲门,随即飞起一脚踹开了门。
    门内是一间屋子,面积不大但干净精洁,家什只有一桌一床一凳,细看都是些考究之物。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屋内此时床旁蹲着一个人。
    这人皮肤黝黑,因为蜷缩在床边看不清楚长相,只能大概看出身量不高,身上一身绸缎衣服。
    宋青书下意识就走进屋内,抽出别在腰上的刀,大声对他说道:“你是何人?转过身来。”
    听到宋青书的话,跟着他一起走进来的几个士兵也拿着武器走了过来。
    宋青书马上觉得要坏事,大喊一声:“你们几个留在原地不要动!”屋里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人,他们都走了过来,还不让另外一个躲在其它地方的人跑了。
    但是他的话还是说迟了一步。他只听外面一阵劈里啪啦的乱响、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也不敢现在就出去,随手拿起什么挡住脑袋趴在地上。
    乱响的声音很快结束,宋青书马上站起身来跑到暗室门口,只见屋内的士兵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他顾不得多看,一个箭步冲出密室,眼角处就有一道人影要冲出房门。
    宋青书挥手将手里的刀向他投去,那人身子一闪让开了刀,从房门出跑了出去。
    这几下房子外面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见到这人冲出房子还以为是自己人呢,眼看着他冲到院墙边上,就要攀着院墙翻出去。
    就在这时宋青书也冲到了房子门口,大喊一句,众人才如梦初醒。可是此时众人离着他都有几丈远,想要阻拦也来不及了。
    好在院子中的几人中有一人带了火枪,还提前装填了火药和子弹,此时提枪便射。
    这人的运气倒好,一下子射中了那人的胳膊;但那人十分硬朗,胳膊中了一枪也挣扎着翻过了院墙。
    但是出了院墙以后他也没能跑掉。此时带人在他翻过来的这一边的墙壁的正是前次发现采生折割案案发现场的冯德林。他听到院内响起枪声,又见一人从墙上翻了过来,心知此人是案犯之一,上去一个虎扑将这人扑到在地,两人滚在一起。
    他刚才一瞬间虽然没有看清这人的长相,但大概看出来是一个老头,觉得一般的老头他这一下筋骨都该折了,这老头虽然不一般,但也应该跌的七荤八素一时难以缓过来吧?
    可他却没想到这老头身体灵活的惊人,好像还练过缩骨功,一扭身挣脱出去了半截身子。
    冯德林从前练过武术,刚才只是大意之下让他挣脱出半个身子,此时见状用处全力,三下两下又将这人扭住。
    俩人正在缠斗,只听得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四面八方的人都在赶过来。那人知道纠缠愈久自己愈难脱身,情急之下使出全身气力,将身体一扭,一脚将冯德林踹出去,自己趁机一滚脱身出来。
    然而此时四面八方的人已经赶了过来。除了七八个人以外,还有两条大狗将这人围在了中央。这人一看阵势心中暗暗焦急:他现在不仅精神不济,胳膊还被火枪打中了,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跑不过狗。
    但是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局面再坏也要搏一搏,伸手从身上拿出一个葫芦,拧开塞子扔向一条狗,自己则冲向了另外一条。
    众人不知他扔出来的葫芦里有什么,都不敢接,纷纷拿出手里的东西胡乱挥舞;他们只听一声非人的声音,就见到带来的狗倒在地上,一个小小的东西在狗的身上爬着,应该是感觉到狗已经死了,又要向身旁的人扑去。
    周围的人马上害怕起来。要说他们怕死倒也未必多怕,但是被不明不白的东西弄死也不愿意;更何况这人多半是巫师,被他身上这样诡异的东西弄死就十分害怕了。
    好在这时宋青书从院墙翻了出来,见到这个小小的东西朝着一人‘飞过去’,马上从腰间拿出一个东西扔了过来,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说来也奇怪,那小东西竟然就因此停在了半空,跳到了地上,不动弹了。
    宋青书跑过来,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小的袋子,将戴着手套的手伸向那小东西。
    马上有人提醒道:“宋侍卫小心!这东西刚才一下子就杀了一条狗!”
    “多谢提醒,不过我有办法收了这小东西。”宋青书说道。
    他们听到宋青书这样说,也没有再说,看着宋青书将这个小东西收了起来。
    宋青书将这个小东西收起来的时候,那边的事情也已经结束了。
    那人将葫芦扔出来后就自己冲向另外一条狗。他伸手就是几道黑光朝着这边的几人飞过来,几人措手不及被黑光打中,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
    可没想到人都死了,狗刚才的运气倒好没有被黑光打中,这人想要逃跑却一下子被狗咬住身上的衣服。
    那人回首就要打死这条狗,但一下却并未打死,又打了一下才死;这时宋亮已经带着人冲了过来,眼看他要跑掉也顾不得活捉人犯的要求了,让手持火枪或弓箭的人向他开枪射箭。
    他躲闪了几下,但还是没有将这些都闪开,左腿中了一箭身子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宋亮抓住这机会,让跟着他过来的人将这人又围了起来,手里拿着弓箭的人又举起弓箭指向他,拿着火枪的也马上开始装填火药和子弹。
    这人一臂和一条腿都受了伤,此时又见到这么多人手里拿着弓箭指着他,心知不可能成功逃跑了,就要自杀。
    可是他自杀也没有死成。宋亮挥舞木棍大力敲击他后脑,他哼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宋亮马上下令给他戴上手铐脚镣,上口衔,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捉拿到了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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