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琴自己很快恢复了正常,任凭别人怎么问也不回答。这时熙瑶忽然想起贤琴是朱榑的女儿,经历过路谢之乱,说不定是想到了什么,忙轻声和允熥说了自己的猜测。允熥一愣,也不再询问。
    允熥说道:“贤烶今年也入京朝贡了,要不你去蒲王府住几日?”
    “不用了皇兄,妹妹现在在宫中很好。”贤琴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但马上说道。
    看着她的表情,允熥大概明白了她的想法,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腊月二十二,又是一年上朝的最后一天。依照惯例大家都不会说什么重要的事情,礼部尚书汇报了一下今年又有不少国家的使者来到大明朝贡,引得在场所有官员齐声赞颂大明在允熥的领导下蒸蒸日上、百姓富足、四方臣服。
    当然也有不太和谐的声音。几个都察院的御史弹劾岷王朱楩:弹劾他在阿瓦国并未招惹大明的情况下出兵进攻阿瓦,有失天朝上国的颜面。
    允熥当然不会搭理他们。这样的奏折连驳斥都不能驳斥,让它无声无息的就好,过几日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吸引了大多数文官的注意力此事就过去了;现在出言驳斥反而会扩大这些人的影响,得不偿失。
    好在大多数文官其实已经摸准了允熥分封的精髓之一:将惹人厌的藩王打发到蛮夷之地祸害蛮夷,省的祸害国内的老百姓。所以大多数人都没有对此进谏。
    下了朝,允熥将手上的奏折搁在桌子上,对王喜说道:“秦王、宁王和罗贯中可已经入宫了?”
    “启禀陛下,都已经到了。”王喜说道。
    “让秦王、宁王到这里来;你找一间屋子暂且安置罗贯中坐下休息,七十多岁的人了,久站受不住。”允熥说道。
    “陛下,这里可是您的寝殿,就让秦王、宁王殿下到这里面见?”王喜说道。
    “这没什么,”允熥笑道:“都是一家人,并且朕这次找他们即有家事也有国事,随便一些其实更好。”
    既然允熥如此说了,王喜就马上去前殿叫朱尚炳、朱权过来。
    ……
    ……
    此时在前殿,尚炳和朱权正在说着话。尚炳笑着说道:“听闻十七叔十月份大破北元,擒杀北元武士万余,俘虏蒙古平民二三万,虏获北元嫔妃三人,王子一人,牛羊马数万头,还差一点儿就生擒了北元国主孛儿只斤坤帖木儿,真是战功赫赫。”
    “不过是运气。”朱权笑道。但他的表情还是颇为自得。
    生擒、斩杀北元武士万余人听起来不多,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了不起的战功了,历史上朱棣五出漠北不过是消灭了几千蒙古士兵。
    蒙古草原可不是中原,山都少,四通八达可以说到处都是路;蒙古人也根本不和大明大部队打仗,只是执行游击战术。坤帖木儿和北元太师阿鲁台知道朱权出兵七万扫荡漠北之后马上就开始逃跑。
    朱权在得知坤帖木儿逃跑以后,认为草原上唯一一只能对他的步兵产生威胁的军队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丢下四万步兵,带着三万骑兵猛追。之后合该坤帖木儿倒霉,朱权本来在漠北转悠了一个多月,天上还下了大雪,已经打算回师了,但就在此时探马发现了坤帖木儿的大部队,他马上发起进攻。
    0手上其实也有三四万蒙古军队,全力奋战胜负还两说,但这些年蒙古人早就被大明打怕了,又见到是凶名赫赫的朱权带兵,胆子马上就没了一半,拼命向贝加尔湖跑去,试图利用那里较为复杂的地形逃出生天。
    朱权也没那个兵力将这三四万士兵、七八万妇女儿童全部消灭,只是先盯着铠甲最华丽的军队猛打,将这些人都消灭后分散围剿。先头部队一直追到贝加尔湖附近才撤回来,俘虏了没能跑进森林里的二三万妇女儿童回师。坤帖木儿和阿鲁台在这次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战役中幸运的逃出升天,没有被俘被杀。
    尚炳当然知道朱权心里想的是什么,笑道:“十七叔何必推脱?这几年还有谁能一气消灭万余蒙古士兵?陛下定然会不吝惜赏赐。”
    “赏赐什么的我倒是不在意,就是希望陛下能将大宁和朵颜卫等地方正式划归我建立宁藩国。”朱权说道。
    这话尚炳不好接,谁知道允熥怎么想的。他正想岔开话题,朱权说道:“尚炳,你这些年在西北干得也不错嘛!不费一刀一枪拿下了哈密,哦,现在改名伊吾了。”
    “我这和十七叔差得远了。可不敢居功。”尚炳笑道。
    “哎,《孙子兵法》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你能让察合台的番王叫什么来着,黑的儿火者,你能叫黑的儿火者帮你占据伊吾,这就是你的本事。”朱权是明白人,虽然他本人其实热爱打仗,但也知道不打仗拿下一个地方是最好的。
    他还要再说什么,忽然王喜走了过来,对他们二人说道:“秦王殿下,宁王殿下,陛下请二位殿下跟随奴才去觐见。”
    他们二人马上站起来,跟着王喜前往允熥接见他们的地方。可走着走着,尚炳觉得不对劲,问道:“王老公,这是去哪?”
    “自然是去见陛下。”王喜道。
    “可是,”尚炳指着已经停下来的王喜面前的这个宫殿大门说道:“这是陛下的寝殿。”
    “陛下就是在寝殿召见二位王爷。”王喜道。
    “这,”尚炳想说这不和允熥的风格,但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就跟在王喜后面和朱权一起走进了允熥的寝殿。
    殿内允熥只穿着中衣,坐在榻上让专职按摩的宦官给他服务着。他见到朱权和尚炳走进来,笑道:“朱权和尚炳来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随便找地方坐。小苏、小蔡,你们两个去给朕的叔叔和兄弟按摩。”
    两个侍立在一旁的小宦官答应一声,走近朱权和尚炳二人。
    尚炳没有接受按摩的爱好,摆手拒绝;朱权倒是来者不拒,舒舒服服的坐好了享受按摩。
    “尚炳,这按摩可是很能舒缓精神的,你也试试。”允熥笑道。
    “那臣弟就试试。”尚炳没有再次拒绝允熥好意,也接受了按摩。
    “怎么样?”过了一会儿允熥问道。
    “确实感觉舒服多了。”尚炳说道。
    之后允熥和朱权闲聊了几句塞外的风土人情,忽然说道:“这次征伐漠北俘虏的坤帖木儿的几个妃子都还好好活着呢吧?”
    “还活着呢,俘虏的那个王子也活着呢。”朱权说道。
    “带来京城了么?”
    “都带来了。”
    “你把她们交给锦衣卫。好些年对蒙古没有这样的大胜了,得举行献俘大典,侄儿也要祭拜太庙,告诉皇爷爷北元又弱了一分,让皇爷爷高兴高兴。不过现在是正月,得等到二月才能献俘,十七叔你得在京城多待些时日了。”允熥说道。
    历史上建文这几年因为大明正在内战,所以史书上完全没有关于蒙古的记载,允熥一开始还以为蒙古这几年比较老实呢。但这个位面就在朱棣撤藩、燕王三卫全废、新的驻防北平附近的军队较为混乱的时候,蒙古人几次越过边防卫所,侵扰长城附近。
    这让允熥知道原来历史上是交战双方都没心情搭理蒙古人,致使蒙古人十分猖獗祸害大明百姓,朱棣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所以没有记载。
    允熥可没有那么多负担,下令边防的卫所尽力出击,不过规定若是主动出击大漠至少要有三万军队,并且不能在草原上久留。
    今年八月,允熥又觉得这么一下一下得打耗费太多,虽然已经不是草原上最适合打仗的日子了,仍旧下令朱权带领本部兵马扫荡大漠,给蒙古人来一下狠得;就算坤帖木儿逮不着,扫荡几个蒙古部落全俘虏回来也不错。
    可没想朱权运气这么好,真的差点儿抓到了坤帖木儿本人,大胜蒙古。
    “臣知道。”朱权说道。他当然知道规矩。
    “可是陛下,臣这次带来了许多这次征伐漠北立功的将士,何时给他们议功?这还是不要久拖得好。”朱权又道。
    “怎么?兵部还没有将功劳议出来?”
    “还没。”
    “这是怎么回事?”允熥疑惑:“若是以前的景清也就罢了,他非常严谨;现在梅殷掌管兵部,也这样办事?罢了,过一会儿朕给梅殷传口谕,让他快些。”
    “多谢陛下。”朱权道。他顿了顿,又道:“可是,陛下,对朵颜卫的首领赏赐就是我也捉摸不定;他们现在不太想要财货了,想要扩大自家的牧场,要水草丰美的地方。”
    “哦,他们想要大宁城附近的地方不成?”允熥似笑非笑的说道。
    朱权没明白允熥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说道:“这他们就算心里想,也不敢说,他们想要全宁卫(今翁牛特旗)。”
    “朕记得现在朵颜卫的指挥使是脱儿火察,是他和你说的?”允熥问道。
    “是。”朱权道。
    “你回去后撤换了这个拖儿火察!以原来的指挥同知哈儿兀歹为指挥使。”允熥道。
    “这,”朱权的话还未说完,允熥就打断道:“这些蒙古人绝对不能让他们得寸进尺!尤其是在你们大宁,靠近草原的地方。”
    “一定要记住,这些蒙古人可用,但是也仅仅是可用而已,万万不可信任。得有人拌黑脸,有人扮红脸。算了,这次还是朕来办黑脸,将脱儿火察留在京城的五军都督府,明升暗降。”
    “是,陛下。”道理其实朱权也知道,只不过他不觉得这件事就到了这个份上,毕竟现在归他管辖的朵颜卫十分顺从。但他肯定不会反驳允熥的话,点头答应。
    “至于这次出兵的泰宁卫,”允熥又道:“朕已经得到了十五叔的来信,知道忽剌班胡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已经回信允许十五叔自己处置了。”
    允熥是来到这个时空才知道,兀良哈三卫在洪武末年建文初年都归属宁王管辖是《明史》上胡扯。‘自锦、义历广宁至辽河,曰泰宁’,泰宁卫的地方位于锦州向西一直到辽河,位于辽西:‘自黄泥洼逾沈阳、铁岭至开原,曰福余’,福余卫位于从大连到开原这一片地方,是辽东。
    而辽东、辽西朱元璋都是分封了王爷的,虽然开原的韩王、沈阳的沈王历史上都没有到任,但辽西的辽王已经到任,并且在韩王、沈王到任之前暂管辽东军事,所以朱元璋怎么可能让宁王管辖福余卫和泰宁卫。归属宁王朱权的只有一个朵颜卫。
    说完了宁藩的事情,允熥打算和尚炳说一说西北之事。可宁王朱权仍旧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允熥侧头一眼瞥见,说道:“十七叔还有什么话要说?”
    朱权又犹豫了一下,见允熥已经有些不耐烦,对允熥说道:“陛下,我大宁也不是长城内的熟地,本地也多蛮夷,……”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允熥一开始还没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是出于对朱权的尊敬没有打断;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朱权这是想要当国主啊。
    明白了朱权意思的允熥有些左右为难。他不能撤了宁王的藩,大宁位于长城以北很远的地方,没有一个能全权负责的人镇守,各种麻烦事都会出现,维持北平行都司(大宁都司)的成本也会非常高。
    可真的实封朱权为宁藩国也有问题。大宁地界适合种植业的土地不多,也不靠近海边,只能以放牧为生。不种地,汉人强大的同化能力就无从施展,允熥很怕朱权实封后领地逐渐蒙古化。那样还不如撤了朱权的藩更加稳妥。
    琢磨了一会儿后允熥才说了几句话,装作没有听懂朱权的意思,将此事糊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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