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朱贤彩将碗里的饭几口吃完,说道:“我吃完了。”然后收拾起了碗筷,去刷自己的碗了;罗艺也刚忙将碗里的饭都吃完,拿起碗筷和盘子追着朱贤彩而去。
    他站在朱贤彩身边,一边刷碗一边想着要不要继续劝说:朱贤彩流了眼泪,说明自己的劝说起到了一些作用,但继续劝说又有可能适得其反。
    他正犹豫,忽然从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罗大哥和朱姐姐在么?”
    朱贤彩放下手里的碗,走到门口,一看是土舍龙上登的小女儿龙普兰,笑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龙普兰接下来使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朱姐姐,我表哥杨东那不小心受伤了,村里的另外一个汉人郎中也出去采药了没有回来,我来请罗大哥过去治伤。”
    朱贤彩带她走进屋里,对罗艺说道:“将碗放下,出诊。”
    然后她一边收拾出诊的东西,一边问道:“是什么地方伤了?”
    “胳膊,他和别人玩闹的时候没仔细看,又喝了点酒,不小心让竹竿戳到了胳膊。这还亏他反应快,要不然就戳到胸口死了。”龙普兰说道。
    “这不和蓝玉的死法一样么?”朱贤彩小声嘀咕道。蓝玉就是喝醉了酒被竹竿戳到胸口而死。他们这些知道实情的人都觉得蓝玉是自杀,不可能有这么奇葩的死法。可没想到她今天真的听说了这么一个差点死掉的人。
    等收拾好了治伤的用具,他们两个跟着龙普兰走出自己家,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连忙跟上。
    朱贤彩也没有锁门就走了。若论同一部落内部的社会秩序,尚处于原始社会末期或者奴隶社会的民族比封建社会或封建官僚社会的民族要强多了,几乎没有人会偷东西,基本可以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标准。
    朱贤彩他们来到一栋房子里,见到伤者马上开始给他治伤。朱贤彩将带来的白布放进早已煮开的沸水中,罗艺则拿出一小瓶烧酒,首先解开用来止血的布匹,对伤者身边的人说道:“你们紧紧抓住他,不要让他乱动,”随即在伤口处倒上一点儿烧酒。
    顿时杨东那就挣扎起来,烧酒带来的疼痛比伤口本身还要疼。好在他身边的人已经多次看过汉人这样治伤,紧紧抓住他的身子,没让酒撒多少。
    罗艺又从朱贤彩手中接过一小块儿在沸水中浸泡过的白布,轻轻擦了擦伤口处。不过这带来了比刚才更加剧烈的疼痛,杨东那叫出声,但仍旧被死死按在床上。
    罗艺随后将已经捣成一团的草药涂在伤口处,用白布紧紧的缠绕了一圈,又摸了摸骨头,觉得虽然竹竿戳到了骨头,但骨头没什么大碍,说道:“行了,这就没事了。只是在伤好以前这条胳膊不要用力,伤口处也不要碰到水。每三天去我那里换一次药。”
    杨东那此时也缓了过来,他和罗艺也比较熟悉,笑着说道:“你们汉人的烧酒确实非常神奇,之前很多受这种伤的人都伤口溃烂而死,但被你们这烧酒清洗过伤口的人十个里面也就一个溃烂而死。”
    “是啊,烧酒确实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并且据说烧酒清洗伤口能,消毒,对,教导我的医学堂里面的先生是这样说的,这个是陛下发现的。”罗艺说道。他后来在昆明的医学堂也学习了几天。
    “你们的陛下真是神奇,不仅能治理这么大一个国家,还能发现这种事情。”虽然罗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但龙普兰还是感慨道。
    “哎,这烧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惜太贵了。”杨东那又道。
    这时忽然听到杨东那的父亲杨拨普有些尴尬的说道:“罗家小兄弟,我们家里没多少钱了,最近因为银钱大多被汉人商贩赚走,村里的钱不够了,土舍将各家的钱换走了大部分。”
    “不过我们家还有前些日子打来的半只鹿,可以用它来冲抵医药费么。”
    以前这些蛮夷必须从汉人手里购买的东西只有铁器,主要是铁锅,而铁锅也不会经常坏掉,朝廷也一直控制流入蛮夷之地的铁总量,所以钱财还足够。
    可是自从汉人郎中带着可以消毒的烧酒来到他们的村寨以后,他们猛然发现又有了另外一个必需品。
    以前他们对于伤口感染溃烂束手无策:他们虽然知道开水能消毒,但也不能用开水烫人皮;可烧酒来了以后他们就知道了烧酒可以给伤口消毒,而他们日常经常会受伤,所以烧酒马上成为了生活必需品,更不必提烧酒还可以喝。
    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的汉人商贩也携带着大量烧酒前来交易,但价格非常贵,摆明了就是欺负他们酿造不出来;可再贵他们也得买,所以村里的钱财入不敷出,土舍都不得不带着人到处寻找金银铜矿。
    罗艺露出为难的神色。他的很多东西也得从千辛万苦带着货物来到这里的汉人商贩购买,那些汉人商贩也不会收购这些没法带回去肉,他们只要钱或者能卖大价钱的东西,比如鹿茸、麝香等。这么一大堆肉,买下来对他们也没什么用处。
    龙普兰看出罗艺很为难,说道:“我那里还有些鹿茸,就以鹿茸付这次的医药费吧。”
    罗艺松了口气。朱贤彩说道:“杨叔叔,不是我们不要这些肉,实在是我们就两口人吃不了;并且我们的很多东西也都需要从汉人商贩手里买,不得不要一些能换钱的东西。”
    “我也知道,你们在这里那些针、烧酒啥的自己也造不出来,汉人商贩也不会因为你们也是汉人就对你们网开一面,我们都了解你不必解释。”杨拨普说道。
    “叔叔理解就好。”朱贤彩说道。说起来,他们这些郎中的遭遇也缓解了部分村寨对汉人整体的愤恨,他们发现汉人商贩对其它汉人卖东西也价格奇贵后,由愤恨汉人转为愤恨汉人商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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