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第十一、十二支队伍也都检阅而过,卫所百户队伍的表现和前几支同样不怎么样,讲武堂二年级学生的表现和一年级学生差不多好。
    最后一支队伍出来的时候,允熥自己都没心情看了,转过头对金纯说道:“讲武堂的学生练习的不错,值得嘉奖。金纯,这些二年级的学生,若是从现在开始到毕业时没有犯什么错误,原本该一年撤销但时间不够无法撤销的处分,都撤销了吧;一年级的学生,身上背着的处分减一等;领队的人,朕听你说是郑轩?”
    “是,陛下。”金纯答道。
    “司务从正七品到从九品的都有,郑轩的司务朕记得是从七品,升为正七品。”允熥道。金纯应诺。
    允熥又道:“朕还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
    他正说着,忽然见到金纯的脸色有些变化,眼睛盯着下面的校场。允熥好奇,转过头也看向校场,这一下子,就看到了令人无比吃惊的一幕。
    只见正在行进的这支队伍所有人腰板挺得特别直,就是两支讲武堂学生的队伍也略有不及;这也罢了,可横排也十分整齐,脚步声略微凌乱,却也比其他的卫所队伍强得多。
    踢正步脚步声也不怎么齐,也和讲武堂学生的队伍差不多,只是最后的转圈有些乱。
    整体上来说,这支队伍与讲武堂学生的队伍可以说是不相伯仲。
    允熥问道:“这是哪个卫的队伍?”
    侍立在他身边的侍卫李波也十分惊讶:他并未去教导上直卫选出来的百户,但也听说教导他们十分不易,谁知竟然能有一支队伍达到这样的水准。
    他听到允熥的话,忙答道:“陛下,是府军右卫的队伍。”
    “夫君右卫?指挥使是宋瑄?朕还记得有一个指挥同知是李增枝?”允熥自言自语。
    “宋瑄和李增枝呢?快让他们过来。”允熥对李波说道。
    李波马上去找。他们二人并未在台上,而是与自家的队伍在一起,李波只能下了台前往检阅完毕的队伍那里去寻找。
    ……
    ……
    宋瑄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对李增枝说道:“最后的转向有些乱,要不然就能超过讲武堂的学生了。现在综合来看,恐怕是比不上。”
    李增枝也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恨恨地说道:“怎么最后这样不好!”
    “你待会儿可别斥责他们。他们表现的已经不错了,咱们本来就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解决转向混乱之事,昨日的排练不过是碰巧了那样好,能当做常例的。”宋瑄说道。
    “可是,”宋瑄的话李增枝当然明白,心里其实也觉得是对的。但他一心让府军右卫的队伍压倒其它所有队伍,但就因为最后有些乱而功亏一篑,他不甘心。
    但宋瑄是指挥使,他虽然出身较高,但也不能不敬上官,只能压下火气。
    宋瑄对自家的队伍夸赞了一番,正当李增枝也要捏着鼻子夸赞一番时,李波走了过来,对他们说道:“宋指挥使,李同知,陛下召见你们二人。”
    李增枝完全不愿意夸他们,听到陛下召见马上答应,随着李波前往主席台;宋瑄虽然觉得不妥,但也不能说什么,嘱咐了百户几句,也跟着去了主席台。
    允熥见到他们,笑道:“十一支上直卫的队伍,只有你们表现的不错,几乎可以与讲武堂的学生相提并论了。”
    “不过,朕想要要你们为朕解惑。你们到底是如何训练的,让这些士兵能够表现的这样出色?”
    “陛下,臣与宋指挥使想到了一些窍门。”李增枝说道。
    “什么窍门?”允熥问道。
    宋瑄开口介绍起来。
    原来宋瑄和李增枝在看了五天挑选出来的百户的训练后,就断定:到了一个月之后肯定无法成形,若是地上有竖线,还能保证不会走成蛇形;若地上没有竖线,走成缠绕在一起的蛇也不奇怪。
    他们两个就开始想办法。宋瑄忽然想到:‘既然地上有竖线可以保证走直,若是地上有横线能不能保证走平?’
    他随即实践起来。依照大多数人一步的距离,他在府军右卫的校场上划上了无数道横线,要求他们每一步都脚尖都顶在横线上,这样取得了一定成果。
    但还是不特别整齐。这时急病乱投医的李增枝使出了近似于体罚的一招:命人制造了大量长条的木板,绑在一排四个人的身上,若是木板断了,就说明没有走齐,责罚木板断口处两边的士兵。
    同时为了保证他们背挺直,李增枝又花自家的钱买了一百条和后背差不多长短的白杆,绑在衣服里,这样他们的背想弯都弯不下去了。今日检阅时,他们衣服里都藏着木板。
    允熥听了他们的话,恍然大悟:“朕说呢,怎么觉得他们的动作十分僵硬,后背也不自然的突起,原来如此。你们可真会想办法。”
    可允熥虽然夸赞了他们,心里却不怎么高兴。他是想问出他们训练的诀窍好推广,但除了在地上划横线这一条可以推广外,剩下的不具备推广价值。
    若不是允熥给出的赏格太高,若不是李增枝自家有钱能买这些东西,若不是宋瑄在府军右卫威望甚高,若不是府军右卫本来就是精锐军队,若不是最近京卫的伙食有了极大的提高,李增枝的做法根本行不通。一般情况下如他们这样等同于体罚的做两日,士兵就敢抗命不尊,这完全是特例中的特例。
    不过宋瑄和李增枝还是值得赞赏的,允熥又夸赞了他们二人几句。
    李增枝十分高兴。从小所有人都觉得他没什么本事,包括他亲爱的父亲和大哥,这让他十分不服气:我也不是酒囊饭袋。这次他总算是证明了一把。
    在一旁的李景隆也替弟弟高兴:他刚才听了宋瑄和李增枝的讲述,同样认为他们的做法不具备推广价值;但李增枝毕竟差不多完成了陛下的任务,肯定会有奖赏。
    果然,“传朕口谕,府军右卫百户聂荣,加世袭千户衔,赏赐白银百两;试百户加世袭百户衔,赏赐白银三十两;总旗、小旗,加试百户衔,赏赐白银十两;普通士兵赏赐白银十两。”
    “至于你们两个,宋瑄加昭勇将军阶,李增枝加怀远将军阶。等哪个卫出缺了,朕命你为指挥使。”
    “臣宋瑄(李增枝)谢陛下恩赐。”他们二人跪下说道。
    “不用这么跪来跪去的,起来吧。”允熥说道。
    等他们二人起来了,允熥忽然想到了什么,将金纯叫了过来,说道:“朕刚才有事情想吩咐你,不想被打断。你可看过《诗经》?”
    金纯觉得允熥的这句话十分轻视他,当文官的哪有没看过《诗经》的?但还是答道:“臣看过,诗三百首基本都能背诵。”
    “那《秦风·无衣》这一首,你觉得好不好?”允熥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金纯在心中将这首诗过了一遍,说道:“在《诗经》中,算得上不错的诗了。”
    “那你背一遍。”允熥道。
    金纯不解,但开口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允熥转向在场的武将:“你们觉得,这首诗若是配上曲子,士兵们能不能听懂?会不会喜欢?”
    “陛下是要如同秦国一般将此诗作为军中吟唱的歌曲?”蓝珍忽然说道。
    其他人恍然大悟:原来陛下的用意为此。
    或许有些人不知道,华夏自古以来也是有军歌的,流传下来最早的就是《秦风·无衣》这一首;南北朝时柔然国有过一首颇为大气的战歌;之后唐代边塞诗十分流行,战歌也有不少。
    唐代以后,五代后唐庄宗李存勖曾亲自创作军歌,能让将士高歌,在战斗中英勇杀敌,舍生忘死,大概是中国历史上最典型的战歌,可惜其词曲都没有流传下来。
    再然后所有有关于战争的诗词歌赋都是事后奏凯之歌,一直到清末才再次有军歌出现。
    允熥前世所有国家都有军队的军歌,这些军歌或强调纪律,或鼓舞士气,比文绉绉的官话要有用得多。所以他也要创立军歌。
    “陛下,这首《秦风·无衣》或许在先秦之时通俗易懂,是普通士兵都能听懂的歌曲,但现在的士兵大多听不明白这首歌什么意思。”李坚说道。
    “朕刚才检阅这些队伍时,觉得号子声很干巴巴的,忽然就想到了《秦风·无衣》这首诗,觉得士兵们行军途中歌唱军歌是不是能提振士气?反正朕有时唱歌能提振精神,所以想设立军歌。既然这首诗士兵们听不懂,就不作为军歌了,朕令让他人编写军歌,供士兵歌唱,用来鼓舞士气和强调纪律。”允熥道。
    他自己其实也知道这首《秦风·无衣》现在不太适合当做军歌了,但他为了表明华夏有军歌是自古以来,自己只是在恢复传统而不是创新,所以必须提出这首诗来,等他们否定后再顺理成章的创立自己的军歌。
    说完了最后的话,允熥结束了今日的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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