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从五月初一开始,允熥又开始三日的斋戒了。五月初五就是朱元璋驾崩一周年的日子,允熥这一天要在孝陵祭拜朱元璋,所以初四就要出发,初一到初三在宫中斋戒。
    不仅是他,熙瑶与皇太子文垣也要一起去祭拜孝陵。虽然文垣现在还不会说话,走路也走不稳当,但是作为大明的法定继承人,也要一起去拜祭他的曾祖父。所以她们母子也同样要斋戒的,虽然文垣现在还基本上在吃流质食物。
    熙瑶不放心让文垣一个人斋戒,所以亲自带着文垣。因为要斋戒三日以示诚心,也不能打理宫务,所以她把宫务又交给了妹妹熙怡。
    每当这种熙瑶不得不暂时把宫务交给别人的时候,她都庆幸她们是姐妹二人一起进宫的。侍书与待诗等人熙瑶也不是不信任她们,但是万一出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她们绝对不敢做决定的,熙怡在就没问题了。
    虽然当初姐妹二人一起入宫,如果允熥对她们不喜欢的话那姐妹二人就都跳进火坑了——如果熙瑶一直没有孩子,那么就算允熥不废了她的皇后之位,那么其实与废了差别也不很大——但是在熙瑶姐妹地位巩固的情况下这就是一个巨大的优势了。
    除了允熥一家三口之外,被钦点随行的官员也都在家斋戒沐浴。四品以上的高官和在京的勋贵自然都是有资格随行的,但是之下的官员就看允熥的意思了。
    允熥钦点了所有的舍人们随行,又点了六科都给事中等官员随行。倒不是一定非得亲信才能,允熥要显示他的气魄,所以是点了所有的重要职位的官员与官声不错的官员。
    五月初四一早,允熥就起来准备了,他卯时就要从宫中出发前往孝陵。随行的官员们比允熥起来还早,差不多寅时就都起来然后匆匆吃了点儿东西就赶到皇宫的大门口等着了。
    允熥一行人大约在中午就到了孝陵所在的地方,然后允熥又斋戒一日,第二天五月初五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允熥就起来沐浴更衣,然后带领随行人员拜祭孝陵。
    执事这个光荣的任务被允熥交给了他现在最信任的太监王喜,副手还是交给了王步和王进这两个太监。他们两个获得了这个位置都非常的高兴,说明允熥还记得他们。
    允熥看着王喜带着其他的宦官把祭祀用的牲畜摆到台上,然后面对着大殿之内朱元璋的神位跪下磕了四个头、说完了规定的话以后在心中默念:‘皇爷爷,你放心,我大明的江山一定会在孙儿的手中发扬光大的,你生前最喜欢的两句诗: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也已经刻在石碑之上附葬陵寝。’
    ‘孙儿这一年来也想了不少的诗词要来祭拜爷爷,但是无情未必真豪杰这首诗的这几句,孙儿觉得已经是对于皇爷爷的最大的称赞了,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孙儿也不想用次一等的诗污了爷爷的耳朵,所以就没有新的拜祭的诗了。皇爷爷你在下边估计已经知道了这首诗不是孙儿原创写的,但是没有人比爷爷更适合这两句诗了,想必爷爷也不会在意是不是原创的。’
    ‘……’
    朱元璋教导了允熥六年,所以允熥对于朱元璋的感情很真挚,平时不想着这件事也就罢了,现在在孝陵祭拜朱元璋,话就止不住了,从诗句开始说,一直说道最近的改科举,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允熥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禁流了下来。他还是很怀念朱元璋。毕竟,这是亲自教导了他六年、对他关怀备至的爷爷。
    过了很久,允熥的眼泪都干了,他才站起来要结束这次祭拜。但是允熥跪在地上的时间太长了,腿已经完全麻了,竟然没能站起来,还是一旁的朱棣与未就封的王爷朱楹把他扶起来的。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允熥又宣布明日要去拜祭孝东陵,所以又回到了所住的地方休息。
    在临出孝陵之前,允熥下令:“今后无论百官与百姓,过孝陵百步之外需下马下车下轿步行,违者以大不敬论斩。”
    第二天允熥又去拜祭埋葬着朱标的孝东陵。
    对于孝东陵里埋葬的这位已经被追封为太宗文皇帝的‘父亲’而言,允熥就没有太多的感情了。他即使继承了原本允熥的记忆也不如自己这几年的亲身经历,所以感情很淡。
    不过允熥还是在跪着的时候说道:“父亲,我会让你一直都是皇帝的封号,而不是在追封为皇帝四年以后又被降为懿文太子的!”
    当天允熥又在这附近休息了一晚,然后于五月初七返回京城。
    五月初八,这一天允熥来上朝。允熥刚刚到了朝堂之上,等在大殿内的官员就觉得不太对,反应慢的还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反应快的已经反应过来:皇帝今日穿的衣服不太一样。
    允熥这一年来一直在为朱元璋服丧,所以一直穿的都是素色的衣服,即使是过年的时候也只是穿了蓝色的衣服,没有穿鲜艳的颜色;但是今天允熥却穿了一身黄色的、最正式的朝服。
    就在一些官员一愣神的时间,王喜宣布早朝开始。
    那些还没有琢磨过来的大臣开始说事,但是注意到允熥穿着不一样的大臣都在想着允熥这么突然换了一身衣服,有点儿违背了自己说的要为朱元璋服丧三年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就连大家这些日子最爱吵吵的关于举人名额问题的事情说的人都不多。
    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说,那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不一会儿就都说完了。这时允熥站了起来,说道:“初五日是太祖皇帝的忌日,你们也都知道,你们中的大多数人还跟着朕去拜祭了太祖皇帝。”
    “去年太祖皇帝过世的时候,朕十分伤心,虽然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皇帝可以以日易月,可是朕实在是太思念太祖皇帝了,所以决定按照古礼服丧二十七个月。”
    这个时候中书舍人、兼任礼科副科长(给事中)、实际工作是主持重修《元史》的解缙说道:“陛下的孝行,感动天地,古之君子不能及。”拍了允熥一个马屁。
    不过虽然解缙是在拍马屁,但是说的倒是不错。自从汉代已来皇帝们都是一开始嘴上说要服丧二十七个月,但是在百官的劝说下最后都是以日易月,哪像允熥在百官的反复劝说下还是拒绝了以日易月,坚持服丧。并且这一年已来也没有听说宫里哪个嫔妃怀孕,看来允熥服丧还是很真诚的。所以百官虽然鄙视解缙的为人,但是大家到时承认允熥确实很孝顺。
    允熥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但是朕初五日晚上在孝陵附近休息的时候,太祖皇帝托梦给朕,说道:‘你又何必坚持服丧二十七个月,孝不孝顺全在心中,与外边表现成了什么样毫无关系。’”
    “‘爷爷起于贫民,见过表面上十分孝顺,但是背地里在父母孝期内胡天海地丝毫不尊礼仪的人。可见孝不孝顺与表面上的表现毫无关系。爷爷想来,这家人的父母恐怕更愿意儿子只是服一年的丧,但是谨遵礼仪,也不愿意儿子服丧三年,但是只不过守礼几天。’”
    “‘所以你不必非要服丧三年,爷爷知道了你的孝心即可。你回去以后就除服吧,不必接着穿着素服、谨守孝里了。’”
    “朕听了太祖皇帝托梦中所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今日决定除服,出孝。”
    百官们听了,也没什么表示。这跟百官也没什么关系,还有部分人觉得这是允熥不耐烦还要继续守孝一年多,所以故意编出来这么一个故事。不过允熥已经守孝一年了,早超过了为皇帝规定的二十七日的守孝规定,所以大臣们也不会反对。
    但是允熥好不容易编出了这么一个故事,岂会只给自己出孝所用?
    允熥接着说道:“朕觉得太祖皇帝所说的孝不孝顺全在内心很对,并且当年孔圣人之所以提出三年孝的说法,是为了让孩子感受到父母当年的不易,给孩子三年时间还接受父母去世的消息,并非是一定要让孩子就必须为父母守丧三年。”
    “所以朕决定,以后皇族的斩崔服,服丧一年即可。若是还沉浸在对父亲去世的悲伤中而不可自拔,也不能虚耗光阴,空空渡过。卿等以为如何?”
    大臣们对于允熥的这句话有些意外,不过几个礼部和鸿胪寺等衙门的官员在思量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有人进谏反对允熥的话。
    一方面是允熥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另一方面是因为皇族本来就与其他家族不同,各地的藩王虽说服三年丧,但是其实在封地也一直在做事,根本没有像孔子当年所要求的服丧礼节一样在家悲伤此外什么也不干。所以礼部的官员觉得没必要阻止。
    于是这一条就在朝堂之上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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