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赵括所说的那些,因为当时我也亲历了那场战役,那天的惨烈,确实前所未见,我和垓亚那天过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沉默不语,许久都恢复不了。
    南国也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但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你说的那些我也见到了,但你问这样一个问题,还是暴露了你对人的不了解。即使是白起惨败,后世也只会纪念胜利者。”
    赵括眼神顿时暗淡无比,喃喃道:“我连累了他们。”
    半晌无言。
    南国也不再说话,空气好像变的稀薄了一般,我的呼吸都有些沉重,战争时,一个人长成什么样你都不会注意到就会手起刀落,迅速将他砍翻在地。
    几百条,几千条生命在战争里也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而当仅一个人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时,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在你眼里,你也会动容,愉悦,愤怒或者怅然。
    在秦军时,赵和赵的人在我眼里就是阻碍目标的障碍而已,我无一日不恨系统被关闭,导致我进度缓慢。如果系统接口还正常,这些赵军恐怕早就全部覆灭了。
    不管是六十多岁的廉颇还是看起来三十多岁的赵括,他的情绪起落我从未关注过,如果能够在战场相遇,对我来说,这两个人不过是一次手起刀落而已。
    可眼下的赵括让我敬重,很难再把他当为敌人。可我的目标却无法改变,还是秦胜,赵括又不愿降。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用他最后拥有的生命去维护自己作为一个将军的尊严。
    我深信的南国的话,即使他父母真的是爱他的,其实也耽误了他。如果早些时候就让他不停的历练。也许今日的他未必只落得如此。
    赵括是个不应该被嗤笑的将军。
    剩下的时间他始终未发一言,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深思着什么,有时低着头,有时候抬头望天,表情凝重。
    许久,副帅步履沉重的走了过来,也不发一言的跪在了他面前。
    赵括抬头望了望他:“让他们在这里集合吧。”副帅似不会说话了一般。又望了赵括一眼,随即站了起来,向后方又走去。
    赵括也战了起来。
    消失没多久。陆续的很多骑兵牵着马到来,他们自动的排成了几队,看阵型不过数百人而已了。副帅随后也跟着到了,站在阵型的左手前方。
    他们也静静的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的统帅。就连马匹居然的安静的低着头,没有一丝声响。
    这些人看起来都是久经沙场的精英。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英气,虽不言语,靠近就可以觉得一种肃杀之气让空气为之凝重。
    赵括看到人齐了,他在每一列中都走了一圈,走的很是缓慢,从每一个人身边走过,认真的审视了每一个人,仍未说话。
    直到巡视完毕,他又重新回到了队首正中,扭头问副帅:“他们都吃饱了吗?”
    副帅声音沙哑的大声喊道:“每一个人都吃饱了。”
    赵括向战士们又大声问道:“你们都吃饱了吗?”
    战士声音山响般的回应道:“吃饱了。”整齐划一,也不像秦军答话最后一个字拖长尾,回答十分干脆。
    赵括接着说:“你们都是久经历练的老兵了,比我资历要老的多。
    你们自然也知道,战以至此是个什么样的局面。这是怪我无能,不怪兵士。他们做的非常好。
    将兵都是一样的,我们的职责就是作战。所以,不是敌人倒在我们面前,就是有一次我们倒在了敌人面前,但是一个合格的战士,无论将军士兵,倒下可以,跪下不行。
    我们可以被打死,不会被打败。
    你们各个更是精英,我不允许你们受到侮辱,所以,我要跟你们一起突围,真正的做个战士,站着死去。
    但是,你们如果谁是家里独子,家里尚有老人,我允许你退出去。”
    赵括说到这里,停止发言,注视着队伍。
    许久,队伍中的人每一个人都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注视着赵括,并没有一个人退出。
    赵括看到此景,十分激动。热泪盈眶。
    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说了一遍:“忠孝不两全,家中有老,就不必在尽忠了,父母年岁已大的,又是家里独子的,出去吧。”
    又等许久,队伍还是无一人退出。
    赵括忍不住涕零,声音哽咽道:“此生太短,跟兄弟们仅剩此一战了,待会匆忙来不及相互告别,现在这里提前给你们互相道别一下了我实在有幸有如此兄弟们陪伴。
    赵秦一战,赵虽无助,稍微还显羸弱,但赵国兄弟们却个个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你们也相互之间道个别吧。
    来生吾誓还做赵人,还做战士,还要为赵而战至死。”
    赵括说完,突然跪下。副帅连忙上前将他掺起。士兵无不泪光闪烁。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仍注视着赵括。
    副帅牵过赵括马来,赵括翻身上马,大喊一声:“兄弟们,上马。”
    只一瞬间,刷刷之声不绝,所有人立即都翻身上马。
    赵括掉转马头向军营外方向,他最后叫来副帅。
    “从我出军营起,你就是赵军统帅了。照顾好兄弟们。”
    副帅又是嚎啕不已。
    赵括策马奔出,众骑兵紧紧跟随,全部鱼跃而出。
    我居然也流出泪来,我和垓亚正欲跟上,南国拦在我们面前,摇了摇头,我看到,南国眼睛也已经通红。
    我回头看垓亚,她也一直泪流不止。
    赵括走没多远,突然似乎是想到什么。勒停了马,问道一骑兵,“赵国在何方?”
    骑兵拿出一个东西看了一会,给他指了一个方向,他翻身下马,磕了三个响头,含泪道“我无能,连累了国君,希望国君和国能够平安无恙,妈,孩儿不孝,你也定要安康。”
    骑兵纷纷下马,也纷纷朝着赵国方向磕头,嘴里各自念着什么。许久,赵括翻身上马,众将士也重新上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再是青春也白首,唯一不老是雄心。
    凡人不过百年寿,壮魂可在百世存。
    我对远方轻轻念道:“再见,赵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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