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时二十分,我赶到西营医院,但是下车后,我没有马上上楼,因为陈更烈比我路远,楼下还没有他的车子,这说明他还有一会才能过来。
    夜深了,除了照顾病人的家属往来和附近杂货店伙计、黄包车、香烟贩子,夜里出来纳凉、打牌的人,就是推着独轮架子车做病人和家属生意的宵夜小贩,他们正在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而特侦处的人和罗逊的人一个都不见。
    据楼下的香烟商贩子讲,零时半个小时之前的枪声和爆炸声自文登仔响起后不久,有两辆车子送了几个伤员过来。我问他看到的伤员是扶上去?还是给抬上去的?
    他们说有两个是抬上去了,一如前几天的那个人,满身是血,另外三个给扶了上去,这会的几个值班医生、护士恐怕是忙死了。
    等了一会,陈更烈来了,下车就问什么情况?怎么不上去?我说我也是刚到,在楼下抽支烟,据楼下的商贩说有五人受伤,两个是抬上去的,伤得不轻,扶上去的有三个。
    “楼下怎么一个队员都没有?”陈更烈和我边上楼边问。
    “案发现场又不是在这里,留人干吗?可能都追人去了。”据商贩说,我刚来时海滨路油库方向又有枪声,估计有一伙人往那边跑了,我想紫岩如果因为需要而“指引”易健华入局,他们是不会往油库方向跑的,当然一直被咬着追的话,往平乐渡口方向跑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渡口离这里远,恐怕未必能听到的。
    “追人?追谁?”陈更烈快步进入楼道问。
    “追谁?我哪里知道他们是谁?都伤了五个了,老翁肯定给气坏了。”楼道有血迹,我指给陈更烈看。陈更烈呵呵了两声,说他在白埔饭店当厨师的亲人听到是枪战,就跟年初发生在饭店后院时一样,只是时间没那么长,出来看热闹时,文登仔的枪声往海滨路去了。
    “和我在楼下到听的一样。”走到三楼,我看到特侦处的人了,一共有四个在手术室外面的病房外候着,等走近了,有个队员引着我和陈更烈进了另一间病房。
    高兰已经先到了,翁竖民给包扎了起来,伤的是头部和半边脸,只露右眼在外,左胳膊和左腿都受了伤,他会是给抬上来的吗?我猜测翁竖民是在入门口的柴房处受的伤,如果是进入里间搜索,绊到柜子里的手榴弹,非死即重伤的。
    据高兰讲,罗逊受的伤要重一些,还没完成手术。罗逊的人一死一伤,罗逊和刘大个是给抬上来的,我想肯定是刘大个带人进紫岩住的里间搜索了。
    总的伤情其实不止五人,而是八人,另外三人是双方交火时受的轻伤,特侦处现场即时包扎后追捕逃犯去了,在文登仔交火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对方一共五到七人,没有重武器,象是共党的行动人员作案,特侦处打死了一个女的,已经拉回看守所停尸间,另外几个男的往文登仔内村逃窜,关辉带人追去了。
    根据我的安排,紫岩和一个队员留守在文登仔,一旦发生火拼事件,必须在一分钟后从里间的后窗逃跑,路出文登仔内村后,马上往文霞村撒退,那么前来核实“宏计划”是否属实的易健华在不熟悉文登仔村交通道口的情况下,他们会沿大的路往海滨路逃逸。
    翁竖民露出的一只眼半闭半开,他在想什么呢?他受的伤,比我当初在客船上受的伤要重,不躺上两、三天,是出不了院的。这时,有个警卫进来了,说罗逊的手术做完了,刘大个的手术仍在进行,另外两个队员也已经包扎过了。
    高兰让他先出去。等了一会,李蕾蕾也给“请”来了,因为李蕾蕾昨晚回李宝棠家去了,家里没有电话,是高兰派技术科的人去找她过来的。
    翁竖民告诉我们,昨晚深夜十一点半发生在文登仔路口下坡地段的事,据初步调查,与前不久发生的一起文物盗窃案有关,他和罗逊是被手榴弹和碗片至伤的,作案手法有点内行,已经安排人去拘捕房东了,让我和陈更烈、李蕾蕾再去现场勘查,看是否还有别的线索。
    明天八点半的会议,准时在翁竖民的病房召开。我们仨人接受命令前往文登仔下坡路段勘查,李蕾蕾坐了我的车子。
    在车上,我告诉李蕾蕾,这起案子,翁竖民未必会非得将它做到我党组织头上,而是要将案子往南迁官员们的身上推,因为今晚来前“交易”的人中有易健华,就是几个月以执行软禁翁竖民的易主任。罗逊也有贼叫捉贼的嫌疑,但是这个情况,翁竖民未必清楚,我们的策略是让翁竖民和南迁官员们先斗着,关云青来高雷的消息也许是假的。
    到了文登仔下坡路段,紫岩的住处被炸塌了伙房,租房的外间被震坏了里外两个窗户,里间着火烧了房门和窗户,里外两间满地都是藏品及瓦碗片的碎片,留守在那里的两个党通局的队员对我们述说了事件经过,与高兰刚才所说有些出入。
    原来,翁竖民带的特侦处两个组比罗逊、刘大个带的人先到,他们先包围了紫岩的住处,因为他们接到的举报电话是有人在这里非法交易,抬了几个大箱子进去。刘大个敲门时被打了冷枪,谁都没想到,接着就接火了,从对方的火力点看,应当有五、六个人,打了五、六分钟,对方从后窗逃逸,往文登仔内村逃窜。党通局的一个队员踹开门,罗逊带了三人进去搜索,才两、三分钟,接着就发生了连环爆炸,站在门边的翁竖民也受了重伤。
    我一早就估到翁竖民会站在这个位置,柴房里的两只日式手雷,威力更大,也许因为他站的距离远了点,他去进的话,肯定不会再活着出来。
    李蕾蕾找了一些子弹壳和一些藏品和碗片回去。因受火烧之故,现场的生活痕迹看不到。我们准备回去时,两个党通局的队员想随我们回医院去,我问他们是否接到了任务安排,没有安排的话,要继续守着,直到明天有人过来,才能撤出现场。
    陈更烈上了我的车子问:“继祖,明天如何汇报?”
    “如何汇报?看到什么说什么呗,不是还有关辉的追踪案情吗?李科长带回的东西可以做一些分析,东房和那个给打死的女人,也可以查一查的,你送李科长回去好了,她坐你车子了?”要说的话,我刚才已经跟李蕾蕾说了,我得抓紧时间休息,争取明天开会前跑一趟红坎,找一找紫岩,给他们布置新任务。
    陈更烈带李蕾蕾回李宝棠家,两人的家住只隔一条巷,一个住沙滩路一横路,一个住二横路,是顺路。夜深了,街上无人,陈更烈将车子开得贼快,一会就甩开了我,我再次掉头回白埔饭店寻找紫岩他们,紫岩留了一个队员躲在暗处等黑马。
    原来,紫岩和两个队员与前来接头、查“货”的人验货了。他们进去才几分钟,翁竖民带的特侦处队员立马杀到,接着是罗逊的人,前后就十分钟,接着就接火了。
    “好,我明天一早不过去找你们,中午后也会过去,让他们都等着。”双春和两阳的任务时间更紧,必须在明天钓张友侠上勾,才能成事,也不怕浪费几十公里的汽油。
    凌晨两点回到家里,朱薇已经睡下了,她还真穿了戴小蝶的睡衣,就在客厅睡着,我悄悄上二楼时,朱薇说:“捞工,你不要你新妇了吗?”
    “要,怎么不要。”我返身走近她,朱薇翻身站起来,换下戴小蝶的睡衣,将睡衣泡洗衣桶搓洗去了。我在客厅等着她,一会回到客厅,她就穿着兜兜,我一瞧,将她抱了上去。
    为保证不睡过头,我定了闹钟,朱薇问:“你不要早点起床吗?现在六点多一点就天亮了。”我说戴小蝶是坐公车过来的,她最快七点半才会到,朱薇七点十五分离开都不成问题。得知紫岩三人也许早就按原定计划潜回到红坎的新住处,我不想一早就去找他们了,来回的时间太紧了。
    朱薇要和我“加班”。我说两点了,早点休息,她凑近我,说她要和我生个孩子,我说革命还没成功,就不要未婚先孕了。朱薇不赞同我的看法,她说我们自第一次开始就结婚了,革命的曙光照亮我们的前程,新中国必定会在我们的孩子出生时诞生。
    的确,国民党反动派在垂死挣扎的同时,也在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逃往台湾和退守大西南,妄图与我人民野战军做最后的对抗。而朱薇一旦怀上,她的工作时间最多半年。
    “翁竖民他伤得怎么样?”朱薇终于回过神来问。
    “伤得不重,也不轻,两、三天会好起来的,我们明天上午开会,他和你下午或晚上会接头说事吗?”我没有问朱薇平时是如何跟翁竖民联系的?除了他本人,是否还有别人代劳。
    “按照他的伤情看,他晚上会招我去医院的,你明天设法留下等我,后半夜再去双春,开到半路天亮,再有三个小时就到,也不过上午十点赶到。”朱薇给我算了时间。
    “我会想办法的,该我们加班了。”我伸手揉朱薇的身体,要用嘴含她的一对小樱桃时,朱薇甜蜜一笑说:“捞工,你还要吃奶吗?要留给我们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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