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不认识的名字,大约都是第七军的中下级军官吧?这些人只能由李梅南来认了,军队中的老潜肯定占了一半以上的,这些人自然要给交劳承武自行处理。我的策反工作要加快节奏,才能追上我野战军南下的步伐了。
    七点来到红坎必胜路,趁天还没断黑,我停车躲进袁四通住的小屋,用左手重抄了一张名单,在这十五个人里面,除了我早前认识的几个,唯一确定的是146师56旅政训处主任孙浩。146师师部就在56旅,上次我给师长袁福清做藏品鉴定时,他和56旅旅长耿连生作陪在场,146师副师长陈辉吃饭时“放炮”,让袁福清给骂了。
    抄好一张,想想名单很重要,再抄一张,放进信封密封。陈理珠所写的一份,我插进了墙隙,在墙根下做了记号,将预留给李梅南的一份放进车兜,锁上。
    一会进我家博物馆,陈玉珍和小红他们正在吃晚饭,因为事前没说过来吃晚饭,晚饭只够四人吃,陈玉珍又要小红下米,我说不用,我说几话就走。
    陈玉珍放下碗筷,走了出来,我要她转告李梅南,他想找的东西我找到了,让他明天晚上一定回来一下。陈玉珍应下后,问我伤情是否全好了?我说好得差不多了,下周或许要下去,平时的晚上八、九点,我多半会在南华夜总会小坐,问一下服务生就知道我在哪了。
    从我家博物馆出来,我开车去南华酒店晚餐,利用晚餐时间,知道一下酒店的经营情况,此时小师妹已经吃过晚饭了,正在收银台实习。我没有打挠她,直接进一间空房用餐。
    快吃过饭时,小师妹才进来,说她今天跟后厨的两个师傅去购物了,一天就花了多少钱。
    我问她今天收入多少?要用收到的钱减去花出去的钱,如果是负数,那就是亏了钱了。
    “这个我懂,今天的收入我还不知道,晚上西餐厅和夜茶还有钱收的,明天一早才对得了账,我就等着明天过来,让王经理教我。杨姐今天教我一会珠算,我会写我名字,还有大少爷你名字了。”小师妹背着手,站在我面前笑着。
    “写在哪?让我瞧瞧。”过去的戴小蝶是逃避文化学习的,李香兰不动粗,她就绝对偷懒,现在小师妹求知欲极强,干劲十足,绝对是时势造人。
    “我写得不好,请大少爷批评指教。”小师妹将她写的几个字往我面前一递说。
    我探头一瞧,小师妹将“宋继祖、宋纪”写成了一行,第二行是“小师妹兰香”,也是五个字,我说写得不错,明天要会写十五个字。小师妹说明天要写李香兰和两个师姐的名字,再有就是日常用语,往后就写酒店的菜式,还有开会通知。
    “嗯,蛮有计划,就这么学下去,回头再找小学的课本来读,读到不懂的字,要用笔圈起来,你两个师姐晚上也可以教你的,你师傅在忙什么?”我问李香兰在忙什么?
    “师傅她早上睡懒觉,晚上嘛!不是唱戏,就是出去到十点才回的,有时我们都睡着了。”小师妹所说,表明她并不太清楚李香兰究竟在做什么,也许只有戴小蝶清楚。
    “好,你自己一个人敢回剧场吗?要往人多的地方走回去。”我给小师妹指了线路。
    小师妹走后,我去南华夜总会我办公室,很想给在上海工作的旧同事周芳打电话,告知她后天一早去港口接钱梦琳和袁四通,可是现在都九点了,此时的电话怕是无人接听了。学校里的电话只有白天里打,才方便找周芳的。
    我周二晚上与白鸽的接头,已改为白鸽与杨梅接头,由杨梅向我传递情报,但是昨晚杨梅并没有情报给我,她只告诉我钱梦琳和袁四通离开香港时找过我。
    走出办公室,往楼下的舞池和大厅看,正对舞池的大厅座位满客,座无虚席,安密达的人在其间逡巡,而罗逊的人却难觅踪影,也许藏在某个角落吧?因为我一直站在走廊往下看,走廊远端的一个巡场保安走了过来,我让他去找现钞管理员上来。
    杨梅上来后,我就在门口跟她说话。她告诉我,白鸽周五见过“老爷”后,将会进入培训期。白鸽对翁竖民的估计是准确的。我转身回到办公桌边,拿了一张夜总会的贴子,写上我的名字,让杨梅明天拿着它去汇理银红坎总行行见副总经理陈红宇。
    陈红宇是白鸽在银行任职的化名,她秘密为翁竖民培养潜伏人员后,将以返回省城办事的形式离开市内,到时再想找她就很难了。
    杨梅接过贴子,我将密封的老潜十五人名单给了杨梅,让她务必明天上午送到陈红宇手上,让白鸽默记这些名字后取回转交市委留存,并口头转告白鸽,陈医生答应配合我们了。
    忙完这事,我开车回西营。明天就周四了,黑马他们今晚得手的话,截获敌人的“宏计划”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杨显助活过来了吗?翁竖民封锁了消息,就当他活过来了吧?当敌人发现“宏计划”终告失败,而杨显助将一切都告诉了我,那我就是第一嫌疑人了。
    想想不妥,我必须当杨显助还活着,于是调头回西营医院,在院医楼下的公话亭往家里打电话,告诉戴小蝶,就当我刚从家里出来诊伤、打针,凌晨一点再回去。
    戴小蝶表示明白后,我先去外科诊室,但是今晚当班的医生既不是陈理珠,也不是白香秀,而是我早前只见过两次面的一个女医生。经过一阵检查,她认为我的身体并无大碍,我一再强调胸闷时,她勉强给我开了一大瓶药液。
    护士带我去观察室打针时,我问像我这样的重伤病人活过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之类?护士说我应当问医生,像我这样的重伤病人都能活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我说我又不老,造血功能还很棒,最重要的是心脏又没给伤着,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说得没错。”护士接着比较了我和昨天傍晚送来抢救的杨显助,说杨显助虽然年纪比我大,其实他的造血功能和我相差并不大的,关键是他给伤着了心胞衣,如果继续出现於水,哪怕心胞内有一点点积液不能及时排出,恐怕也命不久矣!所以我有点胸闷,就过来打打针是对的,决不能马虎大意。
    原来,杨显助给伤着心胞了?现在一定还在昏迷吧?从受伤的距离上看,杨显助受伤的距离比我还稍远点,但是康龙的人使用的是德国毛瑟,其威力肯定比戴小蝶用的仿造手枪好得多,当然,从受伤身体上比较,杨显助没有我壮实。
    护士走时,我让她十二点再过来,凌晨时分,是黑马对通明港码头07号仓动手的时间,假设看守仓库的那个女人不相信杨显助及杨宅被查封,黑马还得陪着她去杨宅,如此一来,实际行动时间会在零时三十分才开始。
    我将滴管的速度调得很慢,趁着这个时间,在心里默想白鸽留给我的旗语,如果旗语无法使用,白鸽的培训任务完成后,也许会即时返回省城,这样一来,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对我传出情报,甚至会在翁竖民的监视下离开高雷。
    晚上十二点,到交班时间了,药液也只剩一点点了,护士还没过来,我调到最小的滴量等着,一会听到有医护奔走的声音和说话声,我忙提着药瓶子开门出来往外看,值班医生和护士全往急救室奔去了,杨显助一定生命垂危了。
    过了十来分钟,刚才给我打针的护士来了,我问她怎么这么迟?我都困得想睡觉了。护士说她刚刚要交班,急救室那个人差点就挺不过去了,还好,恰好陈医生来了。
    我谢过护士,掏了钱给她,说刚才忘了先付账了,护士说找回我钱,我说不用了,因为接班的人不是白香秀,我得回到西湖路一带去走走。
    到了楼下,我刚开走车子,就有两部车子进了医院,我想或许是翁竖民和罗逊他们看杨显助来了,杨显助能活过来吗?只要黑马得手,杨显助死活都无关宏旨了。希望他活过来跟翁竖民斗,还不如等着易健华过来跟翁竖民斗。
    车过西湖路,我慢开着,街上难得一见还有黄包车出没。往东风路走,也只有电影院这一带街口才有一些人还在外面吃宵夜和纳晾了。
    戴小蝶会等着我回去才睡觉吗?不管怎么样,车上有空饭盒,我带了两盒宵夜回家,戴小蝶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翻身坐了起来,揉着双眼,揣测问:“你也参与了?”
    “我打针了,那人还没死,刚刚又抢救过来了。”我放下饭盒,问戴小蝶吃不吃宵夜?
    戴小蝶说不吃了,留着明天当早餐,并说陈更烈十一点打了电话过来,她说我去医院打针了,是因为今天累着了。我说戴小蝶不会撒谎,戴小蝶说下午快下班时,有人送来好多藏品,催着明天一早九点就取走,我必须明天九点前给他做出鉴定,她让送来的人做了一些登记,没做完的,她替那人做完了,回家吃了饭又重抄了一遍。
    我意识到这是罗逊将他们从纪德全那里缴获的藏品送来做鉴定的,赞了戴小蝶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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