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梦琳为什么要提前走了呢?白鸽认为,钱梦琳要么接受了上峰的秘密任务,连翁竖民这个老特务都不知道,要么就是她本人与上下线“失联”了,她要彻底摆脱国民党反动派的控制,做回普通人。白鸽的判断对吗?
    白鸽和安密达跳的正是恰恰恰,身体肥胖的安密达的动作极其夸张,弄得在场的观众捧腹大笑,而白鸽的动作是那么热情奔放,甚至有些放荡,如果不是因为身负任务,我极不愿意看到我的朱薇跳这样的浪舞。
    这一曲快要结束了,我低声吩咐身边的何木要求白鸽再跳一曲。何木在这一曲终了时,他和他身边的几个员工齐声叫喊着再跳一支舞。
    白鸽快步走上舞台,问何木再跳的理由?
    何木说白鸽有好几天没来了,大家都等着这样的机会,今晚要补回来。
    “好吧!先歇一会。”白鸽同意了,安密达此时累趴趴地走回我身边的座位坐下说:“太厉害了这个白小姐。”服务生给安密达送上茶水时,安密达连连摇手,让服务生先放下。
    过了一会,白鸽在主持人的叫喊声中走下舞台,有一位中年男士成了今晚的最后一个幸运者,这一曲华尔兹是最适合舞者双方面对面沟通的,白鸽不时地跟她的舞伴说话,男士自然不会是翁竖民要寻找的老潜,那么白鸽刚才唱了两次《回首》了,中间还休息了两次。目标还是没有出现的话,白鸽今晚也算是完成了既定任务。
    那么今晚的现场,有罗逊或者特侦处的人盯着白鸽吗?不管有与没有?我都得当成有人盯着白鸽,要不要再要求她唱一支歌呢?目标真在现场的话,白鸽刚才休息两次,目标该有所动作了,算了,等明天晚上再会了。
    白鸽谢幕时,主持人感谢了白鸽。白鸽上舞台喝水、小歇,然后换上衣物,在两个服务生的陪同下离开夜总会。我请安密达进吧厅包间时,安密达示意他手下跟着白鸽,我问安密达是不是看上这个“白莉莉”了?安密达一笑说:“天生尤物,我是怕有人暗算她。”
    “是吗?刚才有服务生陪着她离开呢,你是怕我们保密局的人吧?”我呵呵了两声。
    “你们保密局的人?哼。”安密达轻哼了一声说,“你们保密局现在也就剩下你那几十个手下了,担心老翁也将你给废了?”
    安密达此言一出,我就想安密达是不是知道了翁竖民的潜伏计划或者别的什么?我于是问:“老兄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要是知道,你可得救兄弟一命。”
    “我救你一命?剧场那边让罗逊他们怀疑上了,上午逮了一个商户回去,接着下午就没收了人家的全部藏品,我的人替商户说了几句公道话,老翁就训我,说不是我有问题,就是宋科长你有问题,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昨天下午就去查了那个商户,也不知道查出了什么没有?总之,我已经跟李老师说了,以后不许再招新商户了,免得老翁老说我的不是。”安密达一吐为快,他大约还不知道我早就知道这事了,此事与我无关。
    “罗逊是查商户,又不是查我们,你太过紧张了,再说了,我们是合法经营不是?我真正担心的是有人假借查共党之名,将祸事嫁到我们头上?罗逊明着查,就让他查。今晚约你过来,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你派那么多人看着你油库,你可得担心了这事?”
    “我加强人手看着油库,我也是为了党国呀?难不成老翁要对付我?”安密达愣了一下。
    “是否要对付你,我不敢说,但是你说加强人手看过油库,理由看似合理,但是你也等于告诉了他,他前不久解散你的人,现在又悄悄替你办事了,你趁他管制油品,先储了这么多油,你想干什么?要造反吗?你真不要你的短枪队了?明着解散你的人你不听,结果会怎么样?陈大处长的结局你没看到吗?才顶他这么一句话,科长就没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丢那妈,先来明的,不听话就来暗的。你也要注意,剧场真不可以再添新商户,免得他们派了卧底进去。”安密达反过来提醒我。
    “剧场也没有多少空地了,不招也没什么的,但是进场的商户要保护好了,我们才能继续收钱,你的人都认得罗逊的人吧?”我想何木都知道谁是罗逊的人,安密达的手下不至于那么笨的。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经常换,罗逊的人现在最牛气了,尤其是那个刘大个最嚣张了,其实他们全都是为自己打算,哪里有利益就往哪里钻,敲一笔算一笔。我们呢,尽干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安密达忘了说他的妓院和烟馆的生意了。
    “是吗?现在油价在飚升,你可得看好你家的油库了,要是卖油,也要瞧准了时机,别让人盯上,陈大处长的人给拉到罗逊那边去了,现在他们力量不是过去了。”
    “诶,这个陈大处长说话也不看形势,他现在怎么样?”安密达向我打听陈更烈的情况。
    “能怎么样?老虎落难不如犬了呗,蹲码头去了,我回去了,要是晚上没事,你多一点来这里坐坐嘛!我电话找你也方便些。”钱梦琳一早才离开高雷,知道的人还不多,我先模棱两可地约了安密达,免得他以后知道了,怪我不跟他说我就是这里的老板了。
    安密达随我出来时,他刚才吩咐的手下跟他嘀咕了几句,我猜想安密达这一回对白鸽的身份不再存疑了,白鸽应当是坐翁竖民派来的车子离开的。
    回到西营家里时,戴小蝶今晚先睡下了,我叫醒了她,她起床说罗逊的人今下午快下班时又去小店问了纪德全的情况,戴小蝶照实说了,我想纪德全八成是招供了,是否查到了姬秘书?还不得而知,那么李蕾蕾会有消息吗?
    我坐回沙发,拨了陈更烈家里的电话,陈更烈没好气地说:“才一点希望,就又要破灭了。”我问他什么意思?陈更烈告诉我,姬秘书给抓起来了,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居然给送进了站里的刑讯室。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陈更烈说:“你不是招回小骆了吗?他今下午跟小钱换班时。两人都看到了,姬秘书真给逮进去了,还有一个老先生。你今天一天都在红坎了?”
    “我中午后去红坎的,姬秘书是什么时候给抓的?”我想杨显助给供出来了吗?罗逊的人先逮了纪德全,然后用纪德全对姬秘书钓鱼,结果两人给同时抓进来了,所以陈更烈才说一点希望又破灭了,是指即使关青云回到站里,也无助于他复出了。
    “差不多吃饭的时候吧!小骆跟小钱换班吃饭后,小钱让小骆在外面打我家电话跟我说的,肯定错不了。”陈更烈对内斗也没了斗志了。
    “还没招供什么吧?”我又问了一声。
    “这个不清楚,狗咬狗,一嘴毛,睡了。”陈更烈挂下电话。
    戴小蝶担心是我们的同志,她问谁给抓了?我说是杨显助的秘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许跟纪德全那批藏品有关,如果真有关,那杨显助也逃不脱翁竖民追责。
    “好呀!狗咬狗,最好咬死了一个。”戴小蝶说要不是因为这事,她今晚就回红坎了。
    “你快睡吧!我明天上午要去医院复查一下身体。”快十二点了,我进浴室洗澡。
    第二天天没全亮,门外有人叫门,拍得很响,我和戴小蝶同时出门冲了下来,开门一瞧,门外居然站着杨显助,他是爬越我家外围墙铁栅栏进入院内才能拍我家门的,手腕给铁栅栏划破了,正流着血,一时狼狈极了,我问怎么回事?
    杨显助想先进门再说,戴小蝶说:“杨站长,你不能进,你一大早爬我家少爷的围墙,你不说清楚,你想害我家少爷吗?”
    “我手出血了呢?小蝶姑娘,你要见死不救吗?”杨显助所说的见死不救肯定不是指手给划破了,戴小蝶哼了一声说:“这点伤你就死了?我给你包扎一下,你站着。”
    戴小蝶说完返身进门拿纱布出来给杨显助包扎,我意识到杨显助一定发现他秘书失踪了。殊不知,昨天傍晚杨显助想回杨宅与他一家吃晚饭时,他发现杨宅被查封了,他在外面躲了一夜,凌晨四点才想到请我车他去第七军军部避难,结果爬了几处外围墙,天快亮才爬了进来拍门,但是他不敢当着戴小蝶的面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包扎过后,杨显助缓过了劲说:“宋科长,你送我回站里好了。”
    “好。”我回头对戴小蝶说,“吃了早餐就回店里上班。”
    杨显助随我去车房时,戴小蝶去开了外大门。我开车带杨显助往青岛路走,杨显助突然拨枪指着我:“宋科长,我要去第七军军部,你马上走东风路。”
    “杨站长,出什么事了?要这样。”杨显助舍命为南迁官员们藏匿价值连城的藏品,他和他背后的人证据已经掌握在翁竖民和罗逊的手上了,我这么做就是包屁犯罪嫌疑人。
    “你不要说话,开好车,到了第七军军部你要陪我进去。”杨显助并没有放下枪。
    “陪你进去?你是去进行工作协调吗?”如果杨显助不是去做工作协调,那我就更说不清自己了,纪德全的藏品是经我之手做的鉴定,我可不想成了同案人。
    “当然了,但是你不可以说话。”杨显助不许我说话,只一味要求我配合他。
    如果我替翁竖民逮住了杨显助,翁竖民最多嘉奖我,也许会升我情报处处长,但是这个处长对我毫无用处,我应当放任杨显助去第七军军部避难。人送到即止,而不是按他意思,假工作协调之名陪他进去,也只有这样,我自己才有回旋的余地。
    杨显助不听我分析,我一再强调,一旦我真陪他进去,让其他军人看到,我也玩完了,加上陈更烈现在指望不上,我再给逮进去的话,他会更加被动,他即使躲进去也会让翁竖民给逮出来。最好的办法是他悄悄躲进去,让翁竖民自己去搜查,然后他将事情跟劳承武讲清楚,也只有劳承武才顶得住翁竖民的压力。
    “那你怎么办?”杨显助终于听进去了。
    “我怎么办?你不用管,就当我没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
    “还有你家丫头看到我了。”杨显助收起枪。
    “她看到你又怎么样?一会你找军医院换掉纱布,你也没见过她。”
    到了第七军军部附近,我放下了他,让他整理一下仪容再进去。
    杨显助一下车,我立马掉头直奔西营,正好赶上上班时间,戴小蝶此时也刚到小店,我将杨显助面临的事告诉了戴小蝶,并跟她说了今天一早我们什么人都没见过,是刚刚过来的,让她等阿芹过来后,马上回红坎将这事转告市委。杨显助一旦有事,翁竖民将全面接管保密局,建议工人和市民的游行、示威活动继续搞它两、三天,行动队暂时休整,不可盲目出击。
    戴小蝶复述了一遍我刚才说的内容,我开车回站里,自己亲自擦车,老蔡看到后,替我用水冲洗。此时站里并无特侦处的人,我先去早餐,不一会,李蕾蕾来了,她一早是从李宝棠家出来的,她发现了码头上有不少特侦处的人。
    我说站里在查杨显助和他秘书,要她不要吱声,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看翁竖民一会开会会不会公布这事,不公布的话,就当杨显助出差回省城了。
    李蕾蕾问我是如何知道的?我说是陈更烈昨晚告诉我的。
    回到站里,我给双春和康徐情报组各打了一电话,询问他们的工作情况。接着梳理杨显助明、后天会不会被逮了。假设他最后被逮住了,他会跟翁竖民说我送了他吗?
    我紧急预案了一下,心想昨晚至今的特侦处的人一定一直守着码头和车站,等着杨显助往里钻了。可杨显助却找了我送他去第七军军部避难,翁竖民一定还没想到,正等着一会要开出港口的船和走陆路的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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