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告诉我们,杨宅的物品昨天下午增加七箱,都是姓姬的押运回来的,不分大小,全放在三楼,箱子里的物品也许公私不分,盯着司机和保姆的人中午回话了,司机和保姆今中午随姓姬的坐船走了,问红豆是否继续盯着?
    我让李蕾蕾给青梅回话,司机和保姆必须盯着,有情报随时汇报。
    李蕾蕾下车,将回话放回福音堂柱子下。青梅的情报,跟今天凌晨袁四通看到一样。李蕾蕾返回上车说:“姬秘书好多天没上班了,要不要让老蔡的朋友帮个忙盯着他?”
    “你的人,你安排,尽早搞清楚银行的陈经理的动向。”我打火烧掉情报,送李蕾蕾去西营医院找朱砂。银行地下保险室只有银行经理才有钥匙,必须偷配钥匙进保险室才有意义。
    我告诉李蕾蕾,杨宅的箱子里的物品是古董和档案,如果档案是公产,那么古董极可能是南京大员们的私产,杨显助借公务办官员们的私事,那么敌人的宏计划重点内容肯定与广海湾汇理银行办事处有关了。不排除敌人在南京的黄金来不及转运台湾,先存放到这里。我得马上找米特和罗逊,以便迟点进入广海湾汇理银行办事处保险室侦察。
    李宝棠和翁次妍的婚礼是明天中午,到时朱砂代表组织参加。今晚十点出发去桂平的迎春、袁四通他们明天傍晚就会到达,所以李蕾蕾明天晚上十点前还得跑一趟西营医院,以获取他们与钱海红会面后的情况,到时我将电话拨回海员俱乐部大堂。
    李蕾蕾下车找朱砂,我开车去海员俱乐部找米特。此时已经快七点了,米特怕是下班了。
    米特生得一副假洋鬼子相,还略懂洋文,过去我因为查证罗理珠的一些事见过他两次,两人虽然没有交心,却也算是相识的。
    今晚找米特说什么事呢?租用银行保险柜的事怕是无法直接跟他说的,据荣经理介绍,他与广海湾汇理银行办事处陈经理很熟,同时又熟识党通局高雷站站长罗逊。对,上次我的小店开业,米特和罗逊两人不请自来,我应当先跟他聊聊我的生意。
    到了三楼米特的办公室,办公室门前站着一个门童,他见我前来,伸手对我示意办公室内有客人,未经允许,不能进去,我问门童能否给总经理通传一下?门童说不可以。
    米特在见谁?我只好干等着了,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快七点半了,里面出来一个人,我不认识,他其实就是广海湾汇理银行办事处经理陈某。
    我问门童是否可以进去了?门童说好像还有客人,要我等着。
    过了一会,我想见的米特一个人出来了,看到我在门外候着,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问:“宋科长,好久不见,你找我吗?”
    “当然是找米总你这个大忙人了,怎么了?不欢迎吗?”我呵呵一笑。
    “欢迎、欢迎,刚才我朋友正说到你呢,说曹操、曹操就到,哎呀!请进!”米特彬彬有礼地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随米特进他办公室,立马表示这个时候找他是因为工作太忙之故,不如请他吃个晚饭,也好边吃边聊?米特哈哈一笑,说他请了罗逊,怕是一会谈事不方便,要我先说找他何事?
    “是这样的,我家的宝贝不是太多了吗?现在这时势,我总得找个地方藏藏吧?你跟别人关系如何,我可不敢乱说,但我知道你跟罗站长比较熟,谈我这事没有什么不便吧?”
    “哎呀!原来是这事,那好说,一会见了罗站长,咱仨人无话不谈都不成问题,走,他也许到了。”米特又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从海员俱乐部出来,米特坐了我的车子。我问他车子去哪了?他说他车子欠了维修公司的钱,让人给开车了。我说我这车子也不太好用了。米特说再不好用也是部轿车,哪一天他娶老婆,得借我车子用用。我说不成问题,只是时间得提前跟我说。
    两人到了相约的广海湾宾馆中餐厅贵宾房,罗逊果然先到,见到我,问是什么风把我给吹来了?我说是米总的东风提前把我给吹来了。
    罗逊哦了一声问:“宋科长这么说,你迟点会找我了?”
    其实,就在今天,罗逊已经知道我要开藏品交易市场的事,正等着我向他递申请报告,但是我不想说这事,毕竟,藏品交易市场的生意有安密达的份,安密达自然会找罗逊。我只想跟他谈租用银行保险柜的事,因为刚才我已经跟米特开了一个头了,这事必须说说。
    “嘿,能不找罗站长你吗?只是站里的事太多了,我现在又给分管下面的事,每周都得下去一下,真是分身无术呀!”我想我现在的工作,罗逊应当有一定的了解。
    “理解、理解,来、来,快请坐。”罗逊在不久前翁竖民回南京前,他曾经和翁竖民、杨显助、陈更烈去我家作过客,他和翁竖民等人都参观了我家的两层小洋楼。此人贪财好色,与翁竖民的耿直却反动透顶恰好相反,又与杨显助的书生式奸狡绝然不同。
    因为时候不早,三人坐下后,菜不一会就上来了。
    喝过一轮酒,米特先敬了罗逊,说现在这时局,什么生意最稳?罗逊说时局不稳,什么生意都不稳。我赞罗逊一针见血,说到点子上去了。
    “哪里、哪里,宋科长你现在都管到下面去了,下面可有经济类案子?”罗逊的中统过去也很热衷抓异党和言论自由,常常与军统争“业务”,自改名党通局后,自是以党务监督与经济监管、督查为主要业务了。党务少油水,经济监管、督查却是有利可图的。
    “下面的生意很小,稍大的生意都在老戴和陈会长手上,来,我敬你。”我敬了罗逊。
    罗逊一饮而尽,继而头一甩问:“宋科长,你刚才说会找我?不会是太要紧的事吧?”
    我笑了笑说:“事是不紧,但是时局紧呀?你不也知道,我家的那些宝贝很快就成为累赘了。我呀!想来想去,就想到广海湾汇理银行办事处,多找几个保险柜藏起来再说。”
    “藏起来?哎哟,不如你全卖给我好了。”罗逊说完哈哈一笑。
    “全都卖给你?罗站长,我求之不得呀!只是,你就不怕它成了你的累赘?”我不相信罗逊会全买了我家的藏品。
    就在昨天,罗逊获悉国共两党谈判破裂后,意识到战事即将来临,他打发他的一个手下打扮成大户人家的管家,拿了几件藏品找阿芹问做鉴定,结果因为我周六才有时间当场作业,他们怕弄丢了,又抱回去了。
    “宋科长,你家的都是真品,你可别这么说,买是不可能的,跟你开个玩笑,我有多大的头哟,戴得起你家那顶大帽子?来、来、来,我敬你。”罗逊反而敬我酒。
    喝了酒,我说:“罗站长,我听说银行的保险柜超出规定要你审批呢,我一点都不知情。”
    “哎呀,这点事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呀!最主要是,银行的保险柜虽然是他们的,但是现在是战时,私人要租那么多保险柜干吗?就怕一些奸商,当然也包括共产给利用了,所以我们局不得不监管这事。”罗逊停了一下接着问,“你要租很多吗?”
    “按规定是一到两个吧?”我明知故问。
    “是呀!私人最多两个,非公团体最多不超三个。特别单位就不一样了。”罗逊说的特别单位自然是指军队和保密局、警察局、政府了。
    “那我能不能要四个?如果罗站长你难做,我以两个人的名义,每人多租一个。”我忽然就想到了这一点,罗逊想卡也卡不住了。
    “宋科长,你再多租几个我也能批给你,但问题是,你得以多几个单人的名义。不过,每个单人的身份都得审查不是?你说你要多少?”罗逮哈哈一笑,仿佛“生意”就要做成了。
    “这个单人身份审查一定不容易过关,我吧,先预期六个,分三个单人,别的信不过的人,我可不敢给你罗站长招麻烦。”我另以李香兰、陈玉珍的名义申请,当是容易过审的。
    “好,六个,那就一言为定了哟?租金你跟银行谈,申报材料交我那边。”罗逊也爽快。
    “罗站长,宋科长。我们是不是来一杯?”米特端酒杯要祝贺我们谈成“生意”。
    仨人一起干杯。事实上,罗逊与米特,一个掌权专做超标审批,从银行赚取差价,另一个当掮客,专门给银行的陈经理拉短期租赁生意,他们是因为长江开战才凑到一起的,我说预期的六个保险柜,正是他们“谈”成的第一笔“生意”。
    酒足饭饱,我替米特买单,米特跟我客气了一番。
    临走罗逊说我想早租的话,就得早做申请,递交材料和报告。
    我说明天得去廉桂几天,周末回来,必定找银行的陈经理看看柜子大小,合适放哪一类宝贝,让罗逊和米特跟银行的陈经理打个招呼,别弄得我到时连保险室的门都进不了。
    罗逊和米特都答应了,让我先开车回家,他们还有点事。
    晚上九点回到家门外,家里还黑灯瞎火的,开门进去,李香兰和戴小蝶居然都不在家,开了灯,心想李香兰不在家也不留个留言条,她们都到哪里去了呢?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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