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的是如果,陈方同是共党或者共青,你保他,岂不是同情共党或共青了?这事你可得想清楚了?”陈方同在我党外围组究竟是什么身份?林芍给我的名单上没有职务,只是一串人物代号,绝大部分是“颜色”开头,光“青”字就有几个,包括我在内。
    “陈方同现在不是还没给供出来吗?咱俩就不要说陈方同了。换成你,你怎么处理这个卧底?”陈更烈是找我寻问解决方案的。不管他派的卧底供出了他本人,还是供出陈更烈担心的陈方同,陈更烈本人都无法摆脱共党嫌疑。
    “第一,你私下派卧底,不管你派往何处,你的目的,不会有人相信。第二,卧底扛不住严刑拷打,他供出他是你将他派往共党外围组织的,那么你就得回答站里为什么要私下派他?你跟共党是什么关系?如果他供出陈方同,你就算将他藏到你叔叔的被窝里、地洞里,站里也会给搜出来,结果不是陈方同脱几层皮,而是你全家都有嫌疑,至少会给抹红了。你刚才说的话,恐怕都不重要,你先回看守所,保证你派的卧底什么都没供出来才好。”
    “这事是不是迟了?”陈更烈呆住了,他被抹红的话,他在站里就会失势。显然,他没想到我所说的结果,幻想通过我将这事说成是他本人为打击共党而派出卧底。
    “迟不迟,难说呀!你还是快点回看守所吧!看着关辉。”
    “我马上走,晚上要保持沟通。”陈更烈起身就走。
    “我晚上在小雯家吃饭,你找我比较难,我尽量找你好了。”我想陈更烈没事派什么卧底呢?陈方同有危险,我得落实他身份才能知道该怎么办?
    陈更烈一走,我关上小店的门,先上三楼找李蕾蕾,将这事告诉她。李蕾蕾问我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我说是特使“红土”先知道了这事,是他的联络员告诉我的,让李蕾蕾马上去医院转告朱砂,暂停西营行动组与红坎行动组的横向联系,没事就不要和市委进行电报联系,如果市里派来的黑马和紫岩两同志已经报到,请朱砂先安排他们去红栖山待命。
    李蕾蕾随我下楼,我进店将三件仿品交给她,让她带给朱砂转交山里来的同志,仿品是作为山里来的同志的身份掩护的。为避免转移后反被搜查,山里来治伤的同志要暂留在医院。
    “那你一会还在这里吗?”李蕾蕾接过我包上的仿品问。
    “我一会要去红坎见劳承武军长,估计晚上八点半到九点才会离开。”我快速写下劳承武家里的电话递给李蕾蕾说:“你一会要回站里,方便我找你。”
    李蕾蕾坐黄包车去医院后,我闪进隔壁银行,借电话给林芍家里拔了电话。
    林芍还在上下午课,是我师母在家接的电话。我问林老还有多久才回家?师母说还有半个钟才下课。我要求林芍下课回来,必须等我电话。
    红坎行动组混进了卧底,组长赤道迟早会暴露,必须挪窝。假设陈方同不是赤道,只是行动队员,陈方同也必须借外出采访之机暂避,先躲过风头。陈更烈派的卧底是参加文艺活动认识陈方同的,那么他肯定同时见过红坎行动组其他成员,其他成员也有危险。
    想定三种后果,我快速关上店门,先回家给市委发电,要他们“赤道换旗”。我想即使高兰破译了我发出的这个密电,她也未必知道是什么意思。红坎行动组因为混进陈更烈私下派出的卧底,组长就必须换人,否则全组都难保不被一网打尽。
    从家里出来,我开车急奔白埔饭店,用那里的公用电话,直拔林芍家里的电话。
    林芍刚回到家,我将陈更烈给红坎行动组私派卧底的事跟他说了。
    过了一会,林芍说他刚刚接到特使的密电,特使要求他们“赤道换旗”,特使的信息比我们还快,出乎他的意料。我说:“林老,那你明白特使的用意了吗?”
    “三十六计走为上,赤道同志安全第一。”林芍说,“我要马上找他,你还有事吗?”
    “林老,赤道是谁?”我想知道赤道是否就是陈方同。
    “呃,他是陈记者,你见过他的。”戴小蝶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赤道是谁,原来赤道真是陈方同,那么陈更烈派的卧底肯定还知道红坎行动组别的事,虽然他加入组织时间不长。
    “林老,据站内情报显示,这个卧底是上周二前后加入红坎行动组的,应当是个教师,我建议,凡是跟他有接触的同志,必须马上转移,两大行动组的横向联系暂由我代办,行吗?”
    “好,青苔同志,张排长来了后,我让他直接联系你。”林芍说完挂下电话。
    时间还来得及吗?陈更烈走了三十几分钟了。我接着拔打保密局看守所的电话,问找陈更烈。过了一会,陈更烈来了,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外面,问陈更烈情况如何?
    陈更烈说:“关辉还有拷打,还没说出什么。当着我的面,他肯定不会说我什么的。”
    “那你赶快去看着。”我挂下电话,不想耽误陈更烈时间。只要陈更烈还在看守所,这个卧底就不敢供出是陈更烈派了他。其实,这个卧底供出陈更烈,更有利于红坎行动组转移和市委的安全呀!我应当拖着我与陈更烈的通话时间。
    刚刚才打陈更烈的电话,我无法再打了,又拔林芍家里的电话,师母说林芍出去了。
    我想林芍一定是去外面给赤道打电话了,顺嘴询问师母,林芍平时见谁最多?师母说是市委组织委员青河,还有赤道两同志,跟蓝琼同志的联系多半是电话。
    市委和两大行动组各有一部电台,他们平时往来的电报多半被高兰破译,密电往来反而将自己暴露无遗。高兰只有在我党组织的密电无法破译时,才会要求站里依据信号位置搜查。龙潭前天就来到高雷了,他会带来新的密码本吗?
    我告诉师母,让她转告林芍,一会他回来后,马上派人通知红坎行动组,沿各线往下捋,就知道谁是卧底了。卧底的上、下线必须撤离高雷,是我的建议。
    师母挂电话后,我开车直奔红坎,走到六六剧场,就在六六剧场换衣服,此时已是傍晚六点了。我开车返回必胜路,就在必胜路附近的一个公话亭往家里拔电话,电话没人听,李香兰没回家,戴小蝶也还没回家。
    泊定车子,我步行回袁四通的小屋。
    袁四通不在,我自己开门进去,发现市委有信给我,拆开一看,是事关战时物资筹措的行动方案。方案分三个部分,一是前期动员工作,二是具体筹措什么,得等龙潭同志来了才知道,林芍将工作细分成四个小部分,分别由绿叶、蓝琼、赤道、迎春四同志执行。第三是得到物资如何保护?林芍提了两点意见,一是化整为零,二是就地取材。
    我签了意见,同意市委的方案,并让他们转呈华南分局,但是执行时间得等我见过龙潭同志后再做决定,现阶段只做组织动员。
    另外,林芍还是没有同意袁四通加入我党外围组织,但是他同意三天后由袁四通和戴小蝶护送迎春去桂平游击队驻地治伤,戴小蝶的任务是送完人后返回高雷,袁四通留在桂平游击队参加培训,培训结束,与迎春返回双春。
    市委对“红土”我提出成立特别行动队的回复是遵照我的提议,并建议将此事交由“青苔”我组建完成,可供选择的人有红坎行动组的白沙,西营行动组的黑马、紫岩,另从桂平游击队侦察排中选出两到三人,充实队伍。
    我加上个人对红坎行动组被混进卧底的分析意见,将市委的战时物资筹措方案塞进信封时,袁四通自西营医院回来了。他说那十块大洋,他已经交给白医生了,他下午还给迎春做了生鱼汤,问我今晚是否可以见见他义妹钱梦琳?
    “你是不是迷上她了?”我瞪着袁四通问。
    “哎呀!迷什么迷哟?她是我义妹,要是我过两天就走,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她了。”
    “那你要看清楚环境才见她哟!我晚上或许会留在六六剧场过夜,这封信你一会送出去。”我将我给市委的信交给袁四通,转身离开。
    市委的信应当是今天上午写的,袁四通一会送出去的话,林芍今晚子夜就能看到,明天上午他会跟青河和蓝琼交换意见。现在,最不确定的事就是陈更烈的这个卧底能扛多久了。
    来到第七军军部驻地外大门外,我被迫停车,经门卫验明身份,才允许进去。劳承武家家门外停着几部车子,其中三部车上各有一个司机。
    看到李梅南的司机小唐,我就知道李梅南也来了。稍站一会进去时,有人从屋里出来了,他是第七军军情处处长莫杰中,跟陈更烈的关系很铁。这时,劳承武看到我进来了,叫着我名字,劝副参谋长罗厚财也留下吃晚饭。
    “不了,军座,会开过了,我们得马上回去。”罗厚财在双春时见过我,他对我微微一笑,叫了另外一个军官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军官是第七军特别调查处的处长张任,他和罗厚财、莫杰中,还有李梅南是来劳承武家开闭门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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