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和李老师合作的店,是不是很快就要开业了?”李蕾蕾问。
    “还没装修好,下一周吧,或者迟点,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我想了想,接着说,“日特的蓝鱼案还一点进展都没有,要是这个时间开店,站长会怎么看我呢?”
    “对了,是你将我拉进你们的专案组吗?高兰下午跟我说了,我也是成员之一。”
    “是站里需要你,你才能进这个专案组的。”我的确没有主动提出让李蕾蕾也参加,而是由翁竖民在李宝棠和李蕾蕾两人中选一个,由于高兰对日谍密电缺少破译技术,翁竖民选择了对日谍密电破译有经验的李蕾蕾,但我没有告诉她这个内幕。
    “需要我?需要我什么哟?侦案哪里是我的专长?”李蕾蕾忘记自己是站里的老人了。
    “日谍密电破译。”我说。
    “那还是不你推荐了我?”李蕾蕾的笑容很甜蜜的。
    “不是我,是陈大处长说你有对日谍密电破译技术。”
    “那高兰最近有日谍密电吗?”李蕾蕾问。
    “有一个疑似明码密电,高兰破不了,可能交给小谢了。”高兰当时说先找找谢弈。
    “小谢?小谢的水准跟赵主任差不多呀!”在李蕾蕾看来,这事还真缺不了她。
    “赵主任也懂这个?”我一时跌了眼镜。
    “建站时,就是我和赵主任抓技术,张副站长管行动的,后来上面老来人检查工作,赵主任就主抓接待和内务去了,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跟那些女人有了关系的,包括今晚挑战你的那个罗理珠,还有就是钱梦琳和刘以芭她们了。”
    李蕾蕾对赵铭的介绍跟陈更烈、李香兰对赵铭的介绍是一致的,而赵铭也懂日文和破译技术,则是个新的信息,这些信息,在赵铭的个人档案里,未必有记录的。
    “那赵主任的第一个女人,应当是今晚的罗理珠吧?”我问。
    罗理珠对我的挑战,让我对她产生了某种兴趣,因为她的性格与赵铭相差太大了。当然,男人一旦上了女人的床,即使性格有多么不合,那也是要凑合的。
    “你让我想想。”李蕾蕾想了一会说,“不对呀!赵主任与钱梦琳发生关系应当是最早的,我记得那时我们还没建站呢,是关站长管我们的,关站长还批评了赵主任,说他老让钱梦琳为他堕胎,将来一定会给自己招来麻烦的。对,钱梦琳才是赵主任的第一个女人。”
    “那赵主任是什么时候跟罗理珠有了这种关系的?”保密局高雷站的历史故事,我找李蕾蕾打听是找对人了,也只有她与张英杰、赵铭两人才是最清楚的。
    “关站长高就之后是邱柳八任站长,就是这个时候吧!赵主任经常在海员国际俱乐部招待客人,应当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罗理珠的,那时日本人和我们在华北打起来了,但广海湾因为由法国人管着,生意很好做,很多人都往我们这里来了。”
    “这么说,罗理珠是个外地女孩,她就是那个时候到了广海湾的?”我意在语先。
    “是呀!她是赵主任的几个女人中唯一的一个外地女人。抗战前就在上海混了。”
    “她又不是站里的员工,你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我想从李蕾蕾这里更多的了解罗理珠,这个女人身上一定少不了传奇故事。
    “是呀!她的确不是站里的员工,但是她是赵主任的女人,赵主任的另一个女人刘以芭找她闹时,她一脚将刘以芭打趴了,刘以芭又找了几个混混对付她,结果还是不行,刘以芭于是就找枪手,赵主任这才警告刘以芭,说罗理珠在上海外滩的紫罗兰射击俱乐部当过陪练,刘以芭即使找枪手对付罗理珠也白搭,刘以芭这才收了手,不再找罗理珠闹。”李蕾蕾对罗刘之间的矛盾介绍非常详尽,她忽然转而问我:“宋副官,你对罗理珠好象很感兴趣哟!”
    “她敢挑战我,我当然对她感兴趣了。不过,不是那个方面,你不要多心。”我笑了笑。
    “我没这么说你呀!”李蕾蕾叫了一声说,“嗨,我到家了,你还要往前开吗?”
    “是哟!今晚的时间过得真快。”为了与李蕾蕾说话,我刚才慢开着车子,不然早就到她家楼下了。我说:“都十一点了,你早点休息。”
    “你也是。”李蕾蕾下车前再次问我:“宋副官,我昨天送你的书,你一定要看哟!”
    “好,我回去就看。”李蕾蕾得到我这个回答后,她下车去了。
    我在想,李蕾蕾送给我的《戴望舒诗稿》很重要吗?我只不过在与她的第一次单独接触中提起过戴诗人的《雨巷》而己。不对,是她首先提的《雨巷》,后来我说她象是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这个李蕾蕾,她有什么愁怨呢?是对前途的迷惘吧?
    车过百合路福音堂时,我停车去附近的公共厕所方便,顺便去看白鸽是否已经取走我傍晚接送戴小蝶时留下的情报。情报已经被取走了,但白鸽没有给我留下片言只语。
    **************
    二十、
    十一点十分,我回到家,一进家门,我就被人用枪顶住了脑袋,我问:“你是谁?”
    “我是谁就那么重要吗?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我问、你答。”她的声音,我听出来了,原来是白鸽用这种方式找我,我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她蒙着黑布的脸。
    白鸽问,“我们的特使‘红土’同志发出这样的命令,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又没看到特使给你们发出的命令是什么,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原来,白鸽是来寻问特使“红土”为何会发出对自己人的枪杀令的。
    “特使的这个命令,不是你转交给红坎行动组的吗?”白鸽这么问,我就知道她其实并不知道高雷市委还有一个“绿叶”了,准确地说,林芍和钱海红两人是“绿叶”的两面。
    “当然不是了,特使又没找我,他有他自己的渠道传递命令,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特使命令我们组明天一早射杀我们的一个同志,你觉得有必要吗?”
    “特使有这样的命令?”我想这个命令一定是红坎行动组组长“赤道”同志传达给“白鸽”了,我笑了笑说,“你给安排当枪手了不是?”
    “对,面对自己的同志,我下不了手。”白鸽的声音,还是昨晚的那个声音。
    “那你确定那个对象是我们的同志了吗?”我想确定白鸽是否知道林芍的真实身份。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他是我们高雷市大名鼎鼎的作家,意见领袖,威望极高,我们组织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而特使却命令我们对他下手,我担心上了敌人的圈套。”
    “呃,我呢,我理解你的这个担心,可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呢?这都快半夜了,我想你应当下定决心、执行特使的命令才对。我今天把情报放在福音堂那里了,是你取走的吧?”
    “我八点就取走了,接着看了一场精采的演出,但是男主角并不出彩。”
    “你看演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想到白鸽也在桌球比赛现场,观摩了我的比赛。
    “我先不跟你说‘演出’的事,你说,保密局对学生游行是什么态度?为什么会有警察局要镇压学生的说法,这事是否也是个圈套,我担心我们的特使也上了敌人的圈套。”
    “保密局和翁竖民要跟我党比理性,比软手段,严令警察局不许对学生动粗,这是他们的基本态度,今天上午,我受命去见了你要射杀的对象。你要射杀的对象林芍老师其实已经引起敌人的怀疑了。你别忘了,叛徒陈宏略在保密局的严密控制之下,未来两、三天内发生任何事都不算意外。我觉得特使用这种自己人自伤的办法,虽然手段残酷了点,但也不失为一个保护自己同志的好办法。”
    “那你告诉我,警察局明天真要镇压学生了吗?”
    “这个可能性是不能排除的,因为警察局那些人,其实也喜欢学生游行、示威。”
    “为什么?他们是反动政府的鹰犬。”
    “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机会,为自己搞创收。”
    “你这么说,特使这是先下手为强了?时机来得正好了。”
    “也许吧!特使他掌握的信息比我们多,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相信他是考虑过利弊和下一步的斗争需要的。当然了,他还必须考虑到另一个人的安全。”
    “谁?”白鸽问得很细。
    但我没有直接回答白鸽这个问题,原因是她或许认定“绿叶”这个代号只属于钱海红,我必须借此告诉她,其实我们还有一位“绿叶”,他的身份也不容暴露,他就是白鸽明天要射杀的对象林芍。我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株水仙,白鸽说:“你不许动。”
    “我就看看这水仙而己,你紧张什么。”
    “这跟特使要考虑的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水仙花跟特使考虑的那个人是没有关系,不过,你看到了吗?”我将水仙花抬高。
    “我看到了,它是水仙花。”
    “什么颜色?”
    “绿色。”
    “绿色的叶子有几面?”
    “废话,一片叶子有两面,这还用你问吗?”
    “你说得没错,一片绿叶有两面,但是当你看到它的一面还好好的时候,它的另一面也许正面临着灭顶之灾,一片绿叶只保护一面是不够的,白鸽同志,你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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