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会对那些病人大声呵斥,更不会对他们动手。
    他尊重每一个病人,所以也受到了每一个病人的尊重。
    他并不觉得疯子、精神病人是可耻的,正常的人就有多高尚。
    他认为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甚至觉得在这些人的眼中,很多所谓的正常人才是有病的。
    “你才是疯子,你们这些人都是疯子!”
    吴冠群用电警棍指着李宏达和激愤的村民大骂道。
    这根电警棍只是他放在自己车上防身用的,从来都没有机会用,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这个人,陈旺荣,他不是一个精神病人,那天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非常专业和科学的测试,我以一个精神病院院长的身份告诉你们,他是一个正常人。”
    吴冠群这话一出口,围观的村民自然是不敢有什么质疑。
    村民们一个个都保持着沉默,刚才叫得最欢的那几个,现在甚至有些后悔自责起来。
    李文轩实在是看不懂吴冠群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这么护着陈旺荣。
    “吴院长,我那天明明听到你跟助手讨论说他的测试分数太高,很不正常。怎么你现在又说他不是精神病患者?”
    李文轩非常确定,他听到了这些信息。
    除非那种测试的评判标准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否则吴冠群就是在当众说谎。
    吴冠群本来就对李文轩没有什么好印象,现在他这么一问,他倒是刚好数落他一顿。
    “你小子看起来也像是读过几年书的,怎么跟个文盲似的听风就是雨,自己不懂就不要胡乱猜测,我们当时讨论的是他的智商测试,这小子智商测试的分数实在高得离谱,所以我们才又给他安排了一次测试,至于其他的精神疾病测试,全都显示他是正常人。”
    吴冠群这么一说,李文轩的脸色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吴冠群的话,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他作为这个小县城里为数不多的名校生,他的学识、人品,都是父母的骄傲,也是他觉得自己足以征服朱冰瑶的资本。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笑话。
    在陈旺荣这个傻子面前。
    不,他不是傻子。
    李文轩骇然地看着陈旺荣,想起吴冠群说,他的智商测试分数,高得离谱。
    朱长青和朱冰瑶终于明白那天陈旺荣没有被精神病院带走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李文轩跟吴院长说了几句话。
    而是他本来就不会被带走。
    这个误会,到底是李文轩自己的错觉造成的,还是因为他们父女俩先入为主的想法,造成李文轩顺水推舟担下了这个人情。
    这些都不重要了。
    “当时的测试结果,我们是开了证明的,不管是精神疾病测试还是智商测试,我都有给陈旺荣开过证明,你们要是不信,就自己好好睁大眼睛看看。”
    吴冠群一边说一边把陈旺荣拉到身边,用鼓励的语气说道:“这是证明你自己的最好机会,去把那些证明都拿来,让这些以前经常欺负你的人知道,你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你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们不应该这样对你。”
    陈旺荣也觉得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个事情一次性说清楚,省得以后还老是被人当傻子对待,解释起来也麻烦。
    于是他便回家去拿那些证明文件。
    吴冠群目送陈旺荣离开,看向李文轩的眼神更加冰冷起来。
    “李宏达,你养的好儿子,竟然会以为我不带走这位病人是因为看在他的面子上,真是好大的面子,我吴冠群一生行事磊落,竟然要看一个毛头小子的面子做决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可笑!”
    吴冠群声音本来就大,说这话的时候更是带着很重的个人情绪。
    这些话落在李文轩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得他脑袋嗡嗡闷响。
    本以为可以靠着煽动这些村民的情绪,把陈旺荣这个眼中钉赶走。
    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吴冠群,不但保住了陈旺荣,还让他当众丢尽了脸,成了一个让朱冰瑶父女俩看不起的小人。
    李文轩的手握得紧紧的,目光死死地看着陈旺荣离开的方向。
    他感觉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的自尊,全都在今天被陈旺荣踩得粉碎了。
    陈旺荣很快就将证明文件拿来,吴冠群亲自拿在手里让那些村民过目。
    “其实旺荣一直都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以前只是有点傻而已,咱们确实不应该这样对他。”
    “看来旺荣是真的正常了,以后咱们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他了。”
    “旺荣,对不起,我们以前老欺负你。”
    “没想到啊,傻旺荣傻了十几年,现在却突然就不傻了,这种事情也真是活久见啊!”
    “要是安荣没走就好了,他要是知道他哥恢复正常了,得多开心啊。”
    “要是安荣不走,旺荣也不会受刺激恢复正常不是,所以说福祸相依,谁又能说得清呢。”
    村民们看过证明之后,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有觉得稀奇的,有自我检讨的,也有为陈旺荣开心的,有冷眼旁观的。
    就连李宏达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哟,智商测试分一百四十五呢,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家文轩上大学的时候都只测了一百一十分,难道这傻子现在比我家文轩还聪明?”
    李宏达跟吴冠群原本就认识,虽然不是很好的关系,但毕竟也是朋友的朋友,坐到一起也还是能聊上几句。
    李宏达这话也是没怎么细想的脱口而出,本来是想跟吴冠群搭个话随便聊几句缓解缓解尴尬的,却是惹得李文轩和林芳都没了好脸色。
    “说的什么混账话,这种人怎么能跟我们家文轩比呢,一个数字而已,能说明什么问题,他上过学么?小学都没毕业吧?我家文轩可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整个县里屈指可数的,怎么能拿来跟这种货色相提并论。”
    林芳没好气地在李宏达手上掐了一把,目光也是恶狠狠地白了一眼陈旺荣,还是觉得不解气。
    李文轩从小最讨厌的就是父母拿他跟别的孩子比较,从身高体重到生活习惯,从考试分数到比赛拿奖,什么事情都要跟别人比一比。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觉得丢脸过。
    “爸,妈,咱们回家吧,今天这顿饭,不吃也罢。”
    李文轩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李宏达也是这么觉得,既然朱冰瑶和这个曾经的傻子之间不清不楚的,就算是她跟自己儿子在一起,以后也保不准会给他儿子戴绿帽。
    所以趁着还没往那方面提,早点撤了是最明智的。
    林芳却有些不甘心。
    今天明明是朱家父女两请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感谢他们帮朱冰瑶把制药厂的资质证件给办下来了。
    既然现在因为一个陈旺荣的出现而闹成这个样子,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个小贱人。
    “儿子,等一下,咱们就算要走,也得把事情掰扯清楚了再走。”
    林芳抓住自己儿子的手,又严厉地对李宏达说道:“李宏达,你花钱找什么人办的事,现在马上给他打电话过去,让他吊销了这个资质。”
    无论是朱家父女俩还是李家父子俩,都没有想到林芳会来这么一出。
    “朱冰瑶,我告诉你,喜欢我儿子的小姑娘有的是,就你这种心比天高的农村野丫头,我李家看不上,既然文轩和他爸好心帮忙,你们父女俩却这么不领情,那这个忙不帮也罢。”
    林芳说完这句,便是指着李宏达大叫道:“李宏达,你给谁打的电话,现在就给我打过去,我来跟他说。”
    李宏达知道自己这个老婆是个凶悍的,却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而且这种事情怎么还有帮了忙又撤回的道理。
    朱冰瑶知道李文轩有一个强势的母亲,只是他没有想到林芳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本来她只想跟李文轩单纯地合伙做生意,大家保持简单的合作关系一起赚钱就行了。
    但是她没想到李文轩会利用这件事情来对她情感绑架。
    更没有想到在李文轩一家和自己老爸的一番好意运作下,让今天变成了提亲准备会。
    李文轩一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除非自己嫁给李文轩,一切都好商量,否则的话,两家便只能划清界限。
    但是因为陈旺荣和周大申这两人的插曲,李家现在肯定已经完全将她剔除出未来儿媳的考虑范围了。
    更不用说是什么投资合伙的事情了。
    小地方的人做事情就是这样的风格,很难公私分明,这一点朱冰瑶早有体会。
    大城市虽然冷漠,但是有一说一,就事论事,绝对不会混为一谈。
    朱冰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要对林芳说的那些话全都咽了回去。
    见李宏达拿出手机却犹豫不决,林芳直接冲过去一把就将他的手机抢了过来。
    “是不是这个李小军?”
    “是不是这个林耀祥?”
    “是不是这个杜有成?”
    林芳直接翻开了李宏达的通话记录,一个个名字询问。
    当他问到杜有成的时候,李宏达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林芳知道有情况,便厉声逼问道:“是不是这个杜有成?”
    李宏达吓得点头如啄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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