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群山之间,白雾遮拢,一切都看得不真切,但到了临近之时,三人便被眼前之景骇住了,只因在置于群山中的庙宇气势恢宏不说,只说那庙宇前的广场中,那雪白的森森白骨,遍布全场,此时蓦然瞥见,只会让人头皮发麻。
    满场都是白骨,足有千具之多,而且这些白骨皆泛着玉质般的光泽,显然绝非寻常人物的白骨,当三人凝目望去之时,这白骨中除了泛着玉质般的光泽之外,竟还有淡淡佛光在流转。
    这些蕴含着佛光的白骨姿态不一,或站、或躺、或垂首沉思、或垂首望天,没有一具姿势相同,便在这千具白骨之中,一个年轻俊朗的僧人正在那一下下的敲着木鱼,动作不急不缓,恰好其声能够符合天道韵律。
    此时,除了木鱼的声响之外,还有梵音唱出,冗长的经文字句清晰,不断传入三人耳中,竟也让他们的元神微跳动了几下。作为佛界地藏王的转世之身,承载着地藏王的一切,秦歌自是知道这年轻僧人口中念出的经文是何意思,这乃是往生经,超度亡魂时所念的。
    三人临近庙宇之时,这场中的年轻僧人之时抬头看了一眼便罢,而后又继续念动着他的经文。此时,三人便也发现了站在这僧人不远处的迦楼罗王,佛界八部首领之一的迦楼罗王向来以孤傲著称,可是在这僧人面前,他所有的一切傲慢都一扫而空,变得谦逊,这时也只有低垂着头,默然站于僧人身旁。
    “狗贼,拿命来!”
    怒火熊熊燃烧起,九天神女不顾那僧人种种的神奇之处,她只看见与自己有着大仇的迦楼罗王,若非是他,与自己情如姐妹的天界神女怎会枉死。
    圣山神兵当空变作了上古神山不周山,那巨大的山体闪烁着乌黑的光泽,道道闪烁着,便像是夺命的死亡之光,轰然朝着迦楼罗王压去。
    巨大的山影瞬息而至,摧枯拉朽般的威势汹涌而来,在那厢的迦楼罗王抬头看着天上乌黑的影子就要压落下来,心中甚是焦急,不过在僧人面前,他不敢妄动,只有垂首在那望着。
    圣山袭压在前,那僧人仍如磐石般,不动分毫,而且也不见他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一下下的敲着木鱼,纵有大山压下,他的心神古井无波,敲击木鱼的声音丝毫都未曾乱过。
    雄浑之力沛然而来,当上古圣山不周山距离庙宇穹顶只有一丈近时,不周山那汹汹之势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唯有那僧人似欲整个庙宇连在一起,当他身上发出璀璨佛光之时,整座不周山不只停止了,而且还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了回去,直冲上苍穹,过得许久之后再重化作神兵落在九天神女手中。
    “阿弥陀佛,女施主缘何下如此毒手,要取了迦楼罗王的性命?”
    那僧人吐气开声,手中木鱼也听止了敲动,方才徐徐念转的往生经也戛然而止,唯有余音仍在山间传荡,平息那庙宇前千具白骨的燥意。
    此时的迦楼罗王没有任何的言语,唯怔怔的看着僧人,等待着他的发落,而九天神女听闻僧人此言之后,柳眉蹙了起来,道:“此贼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大师你乃是佛界高人,理应恩怨分明,你为何还会阻我除去这贼?”
    对上这僧人,九天神女没有任何的把握,虽然她心中仇恨滔天,可是知事情的轻重缓急,暂且将胸中的怒火压下,希冀以言语让僧人将此事置之度外,两不相帮,如此一来,凭着迦楼罗王现今的实力,九天神女便可很快将他灭杀。
    这叫做无名的僧人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皆是修行之人,修行者贵在修心,时保灵台污垢,像你这般被仇恨蒙住了心智,对于修行大为不益,你修行数万载,修为不该仍停滞于此,其中关键乃是你的仇恨之心在作祟,你可明白了吗?”
    九天神女眉头皱了起来,无名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这仇恨已经积存于胸中数万载,怎可说放弃便放弃,当下断然喝道:“大师说得好,修行之人贵在修心,若是心中念头不通,那必会影响修行的,此贼一日不除,我这念头便一日不得畅通,修行也一日不得寸进,今日我便斩了此贼,念头必会立时通畅。”
    无名僧人摇了摇头,道:“施主,你已着相了,何必如此冥顽不灵,这样下去,你必会坠入魔道,万劫不复的!”
    “哈哈,好一个西方古佛提婆达,昔年你以刚正不阿名扬三界,可是我未曾想到,你今日竟也会睁着眼说瞎话,颠倒是非,没想到数万年后一见,便让我如此失望。”
    话语声传来之时,无名僧人便越过九天神女,朝着她身后的秦歌看去。方才说话之人正是秦歌,作为拥有了地藏转世之身的他,对于无名僧人的来历已然是清楚了,只不过在佛界的传言中,无名僧人已经死去,可是结合冥界中的种种,他心中断然认定眼前的无名僧人乃是那佛界古佛提婆达,亦是西天佛祖的亲生兄弟。
    被提起来临,无名僧人脸上一僵,那副淡然自若的表情早已不在,那双清亮的眸子朝着秦歌望去,瞳孔中有淡淡的佛光在流动,在瞬间他便看清了秦歌的前世今生,愕然道:“地藏!”
    在地藏显露头角之时,无名僧人便已脱离佛界并立,只是他与燃灯佛祖交好,曾也见过燃灯佛祖座下两大弟子,初见空藏之时,无名僧人便对空藏赞许有加,曾也断言,万年之后,佛界便是空藏的天下。
    可是当他目光聚在地藏的身上之时,他便茫然了,因为以他的慧眼竟然看不穿地藏的将来,也看不穿地藏的过去,一切都被一团疑云笼罩。
    鉴于此,无名僧人断言,地藏将来所能到达的地步,远非他们可想,是以无名僧人对地藏印象甚深。
    今日一见,昔年断言果然不假,只因无名僧人已然看出秦歌身俱祖神威能,只消聚齐三才之力,那便是真正的祖神,那便是三界中无敌的存在,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关系到整个三界的生死。
    秦歌淡然道:“数万年未见,没想到昔年的提婆达便已成了如今缩于一隅的无名僧人,却是世事无常,而且可笑的是想来刚正不阿,是非分明的古佛竟然也如此护短,若是传了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无名僧人面色变了一变,并未答话,只是环首望了望场中近千具白骨,道:“你可知这场中白骨的来历吗?”并未等秦歌回答,他直接说道:“这些便是我们佛界中的古佛遗骸,在万载岁月之中,无数古佛曾在冥界陨落,如今这偌大个冥界中,余下的佛界中人并不多了,我身为诸佛之首,理当有保护他们的责任,可是却未做到,今日你们便如何说我也好,迦楼罗王我必是保定了,若你们想要杀他,尽管来吧,我一并接下就是。”
    无名僧人似是有些落寞,修行岁月悠长,虽说在修道过程中不断蜕变心性,最终达到天人合一之境,万物都当成刍狗,平等对待,可是真要做到这样的程度,何其难也,纵使无名僧人这等冠绝天地间的人物,也依旧难以做到。
    不管无名僧人露出什么表情,三人只是面面相觑,各自在心中盘算着,无名僧人铁定要插手,想要击杀迦楼罗王只怕是镜花水月了,秦歌与澹台羽明二人便一齐朝着九天神女望去,看她如何去做!
    九天神女并非不知好歹,当无名僧人铁了心要保迦楼罗王之时,她也放弃了在此地击杀迦楼罗王的念头,恨恨说道:“若是你出了这片区域,我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言罢,转身而去。
    秦歌与澹台羽明二人心弦稍松,便也随后而去,临走之时,秦歌便想起了一件事来,乃是他在那次隧道中收取的一具佛骨,将其从天府中送了出来后,轻轻放置在其他佛骨之前,而后才离去。
    “多谢!”
    遥遥传来无名僧人的一句谢语,秦歌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如流光般,跟上了九天神女的身影。
    待三人走后,迦楼罗王寂然坐于无名僧人不远处,垂首聆听教诲,久久之后,并未见无名僧人说话,他怅然若失,唯有深埋着高傲的头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己该承担的,那便承担般,我佛界八部皆是大好男儿,敢作敢当。迦楼罗,你好生考虑吧。”无名僧人说完之后,继续垂首闭目,敲响木鱼,口中念起了往生经。
    而听完这话之后的迦楼罗王若有所思,道:“我自会明白如何去做,可我如今要保住这有用的身子,待日后祖神之战时再用。”
    无名僧人听到“祖神之战”时,脸上陡然变化,双眼顿时睁开,隐有精光射出,那本是稍显得平凡的脸也立时变得拥有无上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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