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太累了,蔚鸯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肚子饿得咕咕叫——昨晚上饿了一顿,早饭也没吃,中餐又错过了,怎么可能会不饿?
    但古越并没有给她饭吃,而是蒙着她的眼睛,让人载着她送了出来,没有刻意难她。
    蔚鸯没有再见到那个将她掳来的人——那个熟悉的声音会是谁呢?她想了又想,就是想不起来。
    下午一点,蔚鸯被推下车,拿下眼罩,她发现自己置身在一条小巷内,走出小巷,是热闹的街市,灿烂的阳光,和喧哗的人群,呼吸着带着汽油味的空气,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回到了日常生活,之前的枪林弹雨好像是一场梦。
    如果真是一场梦就好了。
    可惜不是。
    蔚鸯没有在街上多逗留,叫了一辆车,直接去了司小北家——现在她最牵挂的不是慕戎徵,而是小乖。
    半小时之后,她抵达目的地,身上因为没有带钱,她让司令稍等片刻,先按了司宅的门铃,很快,都雷出来开门,看到她时眼一红说:“小姐没了,蔚小姐,你去劝劝司少吧……他把小姐带上楼关进房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蔚鸯拜托都雷帮忙付了车费,飞进了司宅,跑上楼,敲响了司小北的房门,叫道:“司小北,开门,快让我再看一眼小乖……”
    门很快就开了,平素笑容晏晏的少年,今日显得格外憔悴,深深地黑眼圈表示,他一宿没睡。
    “你怎么逃出来的?”
    司小北开出口来声音是沙哑的,想来必是躲着独自在悲伤。
    “是他们放的!”
    蔚鸯来到床边,看到小乖安安静静地躺着,身上装着红裙子,打扮得漂亮极,就像平常一样午睡着,表情很甜美,没有痛苦。这让她难受极了,捂着嘴,眼泪吧嗒落下。
    “是都是我连累了她!”
    如果不是他们知道她俩关系好,这孩子也不至于遭了这样的罪。
    深深地,她抱了小乖一抱,冰冷而僵硬的身子,让她的眼泪越掉越多。
    “他们为什么要放你?”
    司小北觉得这太反常了,按理,他们应该用她来威胁慕戎徵,要求放霍岩,结果对方什么都没做,直接放人,没道理啊!
    蔚鸯扶小乖躺好,抹着眼泪,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司小北听罢,立刻顿悟了:“他们这是想借你离间四少和总司令之间的关系,从而制造混乱局面啊……现在,有关你的身世肯定已经传到总司令耳朵了。”
    蔚鸯的眼皮跟着一跳,“你的意思,我真的有可能是……郦苳暖?”
    “如果你不是,他们不会这么大费周张。”
    司小北不觉在心里深深一叹。
    怎么能想得到啊,重来一遍,她的身世竟会变得这么复杂——郦裴两家恩怨这么深,小岳母和小岳父想要走到一起,会很难啊……
    哎呀,真是大麻烦啊,本来孩子都有了,接下去就该研究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了,可现在呢……
    就这时,蔚鸯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叫得那个响,响到让她想就此遁走。
    “你没吃饭?”
    他从那个纠结的情绪当中转了出来。
    “嗯……”
    她应得很小声。
    “我让人给你做饭……”
    “我不想吃。”不是不饿,面对小乖,她心里难过,难过的时候,不想吃饭才是正常的反应,她不该只想着吃吃吃的。
    “还是去吃点吧!”司小北出去吩咐了一句,回来后从枕边取来一个瓷盒,打开,给她看,“你不用太难受,小乖虽然死了,但是她这一世的灵魂已经被我收集起来,就在这里。”
    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五彩的,很漂亮。
    “你的意思是说,小乖在里面?”
    蔚鸯一脸神奇地问,坏情绪被打散不少。
    “对。”
    “你怎么知道她在?”
    司小北咬破了手指,往珠子中心那个小洞内滴入一滴血,“说,你也滴一滴。”
    “有什么用?”
    “让你感应到她。”
    蔚鸯眼睛一亮,立刻咬破了手指,往上面滴下,问:“然后呢?”
    “把它合的手心上。闭眼……”
    他把珠子小心翼翼地托了过来。
    蔚鸯捧着珠子,闭双眸,感觉手心内有一阵凉丝丝的感觉蔓延开来,紧跟着就传来小乖的轻唤:“小妈妈,要好好吃饭哦……等你肚子里的宝宝再大一些,小司哥哥就会让我住进去……别难受,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以后我就可以明正眼顺的叫你妈妈了……我好开心……”
    她猛得睁大眼,惊奇地望向慕戎徵,“我……我听到小乖说话了……”
    “嗯,可以听到……”司小北点头,“所以,你要好好照片自己,母体健康,小乖才能健健康康的出生……小乖的未来,现在掌握在你手上。”
    “好,我去吃……”
    这一世,她要把她好好生下来养大,再不能让她过有父母生没父母教养的日子了。
    *
    吃完中饭放下饭碗那一刻,门外传来一阵军靴的咵咵声。
    蔚鸯抬头时,没意外地和慕戎徵那急切的目光对上了——他闻讯赶来了。
    可她心里却生了一个大大的疙瘩,并没有欢天喜地迎上去,而是幽幽转开了眸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怨气在发酵,原因是什么,她得弄清楚。
    下一刻,她站了起来,又看向了他。
    “有没有伤到?”
    隔着一步之远,他摒息而问,目光带着惦量,显得无比热切。
    “没有。”
    她轻声回答。
    “你……你情绪不对……怎么了?不想见到我?”
    他的眼神幽幽的,里面有他读不懂的东西。
    “你欠我好几个解释。”
    瞄了一眼边上静立的司小北,她说:“我们谈谈……”
    转身越过他,出了门。
    门外头,张副官和苏喆带着人正在左右站着哨。
    蔚鸯冲他们点了点头,往长廊那边的绿荫下走去。
    慕戎徵跟了出来,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走着,慢慢打量着,那慌乱的情绪在见到她好好回来之后,平静了一些,只是,另一团剪不断理还断的凌乱冒了上来。
    绿萝边上,蔚鸯背对着他,背影显得娇弱美好,会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可他知道,她一点也不弱,她很要强,她讨厌欺瞒,曾经就警告过他的,结果,他还是瞒了她这么重要的事。
    当她知道真相,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瞒了——只能坦白交代。
    可坦白交代有用吗?
    她看上去很生气,冷淡的眼神不若平常,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一件事,你到底是生了多狠的心,居然会对小乖痛下杀手……”
    这句话的语气,她说得沉沉地。
    “什么?”慕戎徵错愕,“你觉得……小乖是我让人射杀的?”
    “子弹的来源,就是你所在的那个方向……”
    难道是她弄错了?
    “我有什么理由射杀小乖?”慕戎徵一脸受伤。
    蔚鸯沉默,反思回响,小乖中弹的时候,四周好像有枪响,她没怎么留心……
    “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
    按理,不会。
    她睇着,试着揣测着,“是对方在暗处安排了狙击枪?故意当着我的面,射杀了小乖,想挑剥离间?”
    “还算不笨。”
    慕戎徵闷闷道。
    呵,对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蔚鸯郁郁一叹,这个心结,算是解了,“第二件事,我不是程蒽的女儿,你一早就知道了对吧,为什么不对我说?”
    “怕你伤心难过。有时候,糊涂一点,会活得更开心……我知道你和程姨感情深厚,程姨又一直坚称你是个孤儿,如果你知道真相,一定会很伤心。我不希望你伤心,只希望你可以开开心心地……”
    若非太在意她,他本不用做那些的。可他想到,她这一生拥有的那么少,怎么让她知道这件事,伤了她的心——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那可怜了……
    蔚鸯虽然只有十六岁,可她有三十成年女性的理性,她可以更理智的看待事情,而不是一味的责怪,一味的生气,那太孩子气。所以,她可以理解慕戎徵那份爱护之情——只是这份爱护,多少有点霸道。
    “第三件事,把我劫持去的人说……”她舔舔了唇,“霍岩的真名叫郦砚东,而我是他妹妹郦苳暖,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说完,她直直盯着他,那模样在暗示他,你要是敢胡说八道,哼……
    “知道没几天……”
    他老实交代。
    呵,还真知道……
    蔚鸯暗暗咬了咬唇,瞪了一眼,“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既然你已知道这件事,就该明白霍岩为什么要刺杀我……你觉得我能告诉你吗?蔚鸯……”他走近她,一把将她搂入怀,直视着,没有半分抱歉,眼神是坦荡的,“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男人,我们准备在一起。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告诉你,你的父亲杀了我父母,你敢把这一切和盘托出,打破这个关系么……”
    “什么意思?这件事是真的?”
    她心里的不舒服越来越严重。
    “我在假设。”
    他马上改口。
    蔚鸯将心比心,顿时沉默,他有他的顾忌,她懂的。
    “我想见霍岩。这件事,我得弄清楚……”
    这个要求并不过份。
    可慕基戎徵却觉得很不安,事情正在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他不说话,将她抱紧了。
    这一刻,他还能将她抱在怀里,等他们兄妹相认了,他还能拥有她吗?她会将他推开,从此只当路人吗?
    他不知道,心是如此的烦躁。
    “如果……”他在她耳边低语,“如果是真的,蔚鸯,你会怎样?”
    知了在不断地唱着。
    清风在悠悠地吹着。
    她靠着他,心头很是迷茫——这种大难题,怎么就让她给碰上了呢?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蔚鸯,我已经打定主意娶你。”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如果一切只是误会,那是最好,万一是真的,蔚鸯,就让裴郦两家的恩怨就此两消了,你说好不好……”
    这好像也是一个法子。
    她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他也没有介入两家的恩怨当中,盈盈一笑,尽把恩仇了,昨宵苦雨那是昨宵事,今朝丽日晴方好,正当开怀笑,说什么大恨仇深,若全挂心头,人生哪来快意事?不如随风化去,从此逍遥。
    “好。”
    闭着眼,她定下心神,应下一诺:为了小乖,也为了三地和平。
    “真的?”
    慕戎徵大喜推开她,情切切地低问。
    “嗯。”
    她点头。
    慕戎徵喜出望外,一把搂住她的腰,转圈圈。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为了不至于被甩下来,她抱紧他,却有一种不可说的感伤在潜意识当中迷漫开——从他的行动中,她可以感知到这样一件事:那件事是真的,他不敢说。
    说什么一笑抿恩仇,说得容易,真要做起来,却是一件难事——她愿意,她哥哥愿意吗?抚养她哥哥长大的古越愿意吗?从小拉拔她长大的母亲会同意吗?
    这些都是难关。
    可现在,她不想管了——不管前程如何,他们一起携手面对,总能一切逢凶化吉,雨过天晴的吧……
    “慕戎徵,我想回去见一见妈,然后去见一见霍岩……”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
    南宫。
    慕戎徵牵着蔚鸯的手,走向主楼。
    程蒽现在应该在客房,上午,她曾找过他,询问蔚鸯的下落,他没说实情,只是蔚鸯去陪小乖了。后来,她去了一趟医院,曾到霍岩住过的病房转了一圈,见霍岩被转移了,她什么也没说,取了验血报告单,回了南宫,之后,她一直待在客房。
    “四少,总司令让您去一趟司令部。他在那边等你。有话要和你说。”
    主楼大门口,顾副官一欠身,传达了裴渊的指令。
    慕戎徵看了一眼,转头对苏喆道:“阿苏,你守着小姐……”
    “是。”
    苏喆答应着。
    慕戎徵带上张副官重新上车,去司令部。
    “阿苏,我去陪我妈……你在楼下休息一下吧……”
    苏喆的面色很不好,想来昨晚肯定没休息,她叮咛了一句,噔噔噔跑上楼。
    等上了楼,却看到二楼楼梯口,裴渊的另一个副官守在了那里,看那架势是在等人——而她就是那个人。
    “罗副官?你找我?”
    “是。”
    “有什么事?”
    “请跟我来。”
    蔚鸯跟了过去,发现他正把她往母亲的客房带,等到了,还给开了门,让她进去。
    “蔚鸯,别进来,快跑……”
    里面传来程蒽一记惊恐的示警,可她已经被罗副官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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