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段清山说起母亲,段青霓不由得眼睛微微一红,脸上浮着几分忧伤。
    段清山便一拍脑袋,苦笑道:“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不提哪壶提哪壶,霓儿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段青霓轻轻摇了头,镇定着说道:“其实我也常常想起母亲,只是,霓儿也清楚生死有别,所以不会多想。”
    “那便好,那便好。”段清山微微点点头。
    沉寂半分,段青霓正了正脸色,轻声说道:“爷爷,我这次过来,并非只是请安,还想问一件事情。”
    “什么事?”段清山淡淡回了句。
    段青霓便肃然问道:“陛下是否染了名为‘魔障’的怪病?”
    段清山神色平静得很,并未有任何意外之色,听完便道:“是你爹告诉你的吧?皇家之事到底也是瞒不过皇家之人呀。”
    这话无疑已是承认这事情,段青霓轻蹙眉头问道:“那陛下莫不成真的没救了?”
    段清山仰天长叹一声,言道:“天命难违呀,就算是帝王,也不过是区区凡人,逃不过生死,扭不转轮回。”
    这话中多少有些苦涩,当初皇后病死,便已令他雄心大减,如今,亲选的儿子又身染怪病,自是感慨这世间的无常。
    段青霓便又问道:“那爷爷可知,陛下可否选定了继承人?”
    段清山不由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事情我没有过问,也不会去过问,你问我,只怕问错了人呢。”
    “莫非爷爷就不关心我国之前途吗?”段青霓皱了皱眉头。
    段清山淡淡说道:“自我退下大位,便已无心朝政大局,除了这皇族身份,和平民百姓无二。而你那皇叔既成了皇帝,便应当肩负起身为一国之君的重任,我去管这继承之事,岂非越俎代庖?即无权力,也不合道理。”
    段青霓则肃然说道:“爷爷此话差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爷爷身为皇族,身为陛下的父亲,更不应该放手不管。”
    沈辰虽人在院门,距离亭子足有数十丈,但二人对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听段青霓这样反驳段清山,也不由得暗道这郡主真个胆大。
    段清山倒没有生气,只是轻轻笑了起来,朝着孙女说道:“你这小丫头,自小就喜欢和人抬杠,谁也不怕。这么大了,性情还是这般,真不知道日后哪个男儿能够降服你。”
    段青霓小脸一红,轻啧道:“爷爷怎么岔开话题?”
    段清山笑意更浓,尔后又渐渐平静下来,认真说道:“你此次来,莫不是你爹的意思?”
    段青霓连忙摇头道:“爹爹并不知道我过来给爷爷请安。”
    段清山倒也信了,说道:“你爹确实不是这样的人,若有事情必会当面问我。那霓儿你今日过来问这些事情,又是何意呀?”
    段青霓便认真说道:“我想让爹爹登上皇位,还请爷爷助我爹一臂之力!”
    段清山听罢,便哈哈大笑起来,直摇头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当年我有心栽培你爹成为继承人,谁知他对此根本不感兴趣,如今,你倒好,让我在这节骨眼上去帮他。”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肃,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给过他机会,但是他放弃了,所以这一次,我便是——两不相帮!皇儿的决定是什么,我不会去干涉的!”
    说罢,便一摆手,不欲多谈。
    段青霓自也知道爷爷的性情,见他面色铁青,皇者威风不容侵犯,亦不容人多言,唯有暗叹一声,乖乖退去。
    待出了宫,她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到一僻静的院落,坐下来后才轻叹一声道:“果如我所料,爷爷仍是心头有气,不会帮爹爹的。”
    沈辰站在一边,听她说起,则问道:“莫非郡主以为太上皇帝是一个把私情看得比国家更重要的人么?”
    “自然不是,爷爷为皇之时,为国为民,可也是一代明君呢。”段青霓连忙说道。
    沈辰便微微一笑道:“那么我倒觉得,太上皇帝这番话,并非是说给郡主听的,而是说给龙台王听的。自己放走的机会,若要让他回来,便得自己去把握才行。太上皇帝嘴上说两不相帮,其实,心里却是偏向龙台王的呢。”
    “听殿下这么一说,倒还真有几分这意思呢。”段青霓略略一想,便欣喜说道。
    沈辰说道:“知子莫若父,到底是血脉至亲,到底也是一国之皇,太上皇帝怎么可能仅因为当年之事而不顾如今之大局呢,后退一步想想,他和当今皇帝几十年都和二皇叔明争暗斗,岂不知道若大权落于其手的后果。”
    段青霓听得头头是道,美目中闪烁着异彩,柔声说道:“殿下真是文武双全,武功了得,这文才智慧亦非是让我钦佩。”
    沈辰微微一笑,说道:“郡主谬赞了,不过现在可不是乐观的时候,太上皇帝这话中也透露了他的意思,如果殿下不亲自表达自己的意愿,他便不会真正站在殿下这一边。也就说,如今我们最大的优势,便是太上皇帝不会帮其他两人,但要不要帮殿下,却要看殿下的行动呢。”
    段青霓喜色渐消,蹙眉说道:“爹爹要做出决定,必定需要一段时日,若然在这之前,陛下便决定了继承人,只怕到时候爷爷再说话,也难以扭转结局。”
    沈辰微微颔首道:“是啊,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下一步行动才行。”
    “我们家在皇城的势力根本比不过其他两人的,若贸然集结势力,风声外露,必定成为众矢之的,这也是我最为担心的地方。”段青霓担忧道。
    沈辰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直接集结能够和二人抗衡的势力,如此,便不怕他们找麻烦了。”
    “集结势力?殿下这话从何说起?如今皇城中的势力多是依附了这二人,我们怎么可能一步登天,拥有和他们抗衡的势力呢?”段青霓听得直是一头雾水。
    沈辰微微一笑道:“我们不行,但有一个人可以,那就是简老。”
    段青霓恍然大悟,更为沈辰这大胆的想法而不由轻嘘一声:“殿下的意思是,利用简老来拉拢忠心于陛下的势力?”
    沈辰轻赞一声,这郡主果是聪慧,就算不把话说完,她仍能清楚了解到自己的意思,谈起话来甚为轻松,不象和其他人谈话,非得把事情讲个明明白白才行。
    他点点头道:“虽说因为继承人未定,皇城中必定有大量势力依附到了段丰台和段玉澜那边,但是,如今处于中间势力的反倒会是大多数,毕竟,隐忍多年的二皇叔和陛下信任的四皇子,究竟选择谁,这可是一道极难的问题。因此,归属于陛下的核心势力必定还未有所动静,这些人数量不算多,但却个个身居高位,足以影响到其他臣子的选择。而且,如今因为这事情,他们内心也彷徨着,需要寻找一条出路。这些人中不少人,都是当初陛下听从简老的意见从而提拔起来的,这些人对于简老是怀着感恩之心的。因此,简老回城,虽无官位在身,但却是将这些人系在一起的纽带,只要简老支持谁,他们必定就会支持谁。”
    段青霓听得明白,却又担忧道:“但是,要让简老站在我们这边,却并非那么容易呀,他必定是站在四皇叔那边。”
    沈辰微微颔首道:“确实,简老对陛下可谓忠心耿耿,虽说他和殿下一路同行。但是,对殿下的好感只怕还比不上你四皇叔。”
    话到这里,他嘴角一勾道,“不过,简老有一个极大的弱点,值得我们利用,那就是他所谓的面相之术!”
    段青霓认真听着,并不插嘴,只听沈辰继续说道:“简老自言是根据面相选择了陛下,同时也根据面相之学为陛下选择了手下重臣,也说我过来会影响连山国的国运,把他那套面相之术说得神乎其神,不过本殿却以为,他这一套说辞很值得斟酌。”
    段青霓明白他话中意思,便说道:“殿下是说,他在吹牛?”
    沈辰微微摇头道:“说吹牛不太确切,道家也有面相之学,而且其深奥之程度比起世俗的研究要深得多,而要研究透其中之玄妙是需要相当高深的道行才行。简老不过一介文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能够卜算准这人之前程未来呢?只怕,简老对面相之术确有几分研究不假,但更多的则是有一种敏锐的政治直觉,几分过人的眼力和判断力,后者才是影响他判断的关键所在,只是或许简老自己都未察觉这一点罢了。若我所料不假,当初他是看准当年陛下的能力甚至是太上皇帝的态度,因而才做出推断。至于对我,那就更简单了,本殿的到来自然会引起贵国上层阶级的反应,而且,他似乎视我为敌,如此一来,说我影响国运也就理所当然了。”
    段青霓恍然大悟道:“若殿下所言不假,那或许简老不会那么轻易就站到四皇叔那一边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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