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梨好着哩!”姜母拉起他的右手,将他握紧的拳头慢慢抚开,展平,“这是后院那几棵树上收的,没打过药。”
    姜易晨没说话,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看面前体态臃肿的女人。
    姜母也不恼,一遍遍摸着他的掌心,自顾自说着体己话:“俺知道晨娃忙,在外面辛苦,可娘自从你离开后,一直想着你哩,想得做梦都梦见你,有时梦见你在外面挨了欺负,心都揪着嘞,现在看到你就好了,比离开时还胖了……”
    爽朗地笑了两声,又道:“村里人都问晨娃去哪了,俺说晨娃在上海赚大钱哩,可不得了,他们都说上海是大城市,俺又把每个月你寄回家的钱说出来,各个都夸晨娃有出息,是人才。”
    姜易晨总算有了反应,梗梗脖子,声音里含着赌气成分:“别总把家底告诉别人,也不怕抬蹄割掌哩,我又不在家,遭了贼看你和爹怎么办……”
    “现在哪有什么贼?”姜母笑得开怀,臃肿的身体发颤,“放心,俺们在家都好。”
    身高矮了姜易晨一个脑袋,她抬手摸摸少年的脸,眼里都是疼惜:“娃,在外面好好的,累了就回家,俺们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娘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晚上还要赶火车哩。”
    临近分别,姜易晨又心生别扭,他拿出手机查地图:“都现在了还回什么?歇一晚明天再走,我帮你订宾馆。”
    “不了不了。”姜母笑,按住他的手,“明天真有事,这不是有电商找我买梨嘛,你爹那木鱼脑袋搞不定,真走了啊,一个人好好的。”
    妇女来的时候背了半人高的袋子,走的时候两手空空。
    橙红的夕阳下,看着那件劣质衬衣被汗水浸渍了印在背上,看她随意绑起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看着她臃肿的身影在窄窄的箱子里前行,姜易晨突然双目刺痛。
    “妈!”
    他一抹眼睛,低着头小跑追上去,一股脑将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塞到她手上,恶狠狠道:“到武汉坐高铁!别贪小便宜坐快车,时间长又不舒服。”
    “到了武昌转车时一定要买软卧的!买不到就歇一晚,腿坐肿了又该受罪。”
    “别舍不得钱,我有的是,过几天就有比赛了,一得奖就是几万,我们这行来钱又快又容易,别心疼我,知道吗?”
    掏完外套又掏裤子,七七八八凑了六百多,最后连裤子后口袋里的两毛钱都摸了出来,全数交给对方。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姜母心满意足地朝他挥挥手,离开了。
    姜易晨在原地望了很久,直到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暗了,他才低头擦擦眼睛,转过身回基地。
    途径那袋黄梨时,他停了一下,最后咬咬牙,选择视而不见,继续往前走。
    二楼阳台上,三个男人并排蹲着,气氛难得沉默。
    唐止手臂环着膝盖,盯着被遗落在墙边的梨,心情有些复杂。
    姜易晨之所以扔掉那袋梨,是因为自卑吧……
    薄晔见那对母子都走了,起身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那个……”唐止问:“梨怎么办?”
    “放下面呗。”薄晔不在意,“正主都不要了,我们操什么心。”
    周鸣:“会不会太可惜?现在正是吃梨的季节……”
    “想吃不会自己买?”薄晔淡淡道:“姜饼干既然没有分享的意思,我们就假装没看见。”
    “但这是他妈妈辛苦背过来的。”唐止声音闷闷的。
    薄晔觉得好笑:“so?”
    周鸣幽幽地看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无情?”
    唐止抬头瞄他,咕哝:“你怎么这么无义……”
    薄晔:“…………”
    唐止下定决心,站起来,拉他一起:“我们把梨抬回来。”
    薄晔摇头,不感兴趣:“要去你去。”
    唐止不满地戳他脸颊:“你这个坏人。”
    然后真打算自己去了。
    “等一下。”薄晔靠在栏杆上叫住他:“你关心他有意义吗?没看出他就是个白眼狼?”
    唐止回过头,想了想,认真回答:“有意义,姜易晨是我队里的队员,你或许觉得他怎样都与你无关,但他于我们二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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