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唐凌远去,宫本武藏才敢从后山走出来。这道苍老的身影,显得更加佝偻了。浑浊的老眼看着熊熊大火,脸上布满绝望。
    尔后,长跪不起,浑身颤抖,“天啊,我们宫本家族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得罪了神灵!”
    他坚信不疑,天空上的那道人影,是神!凡人无法抗衡!
    “天音,你的仇,大叔给你报了!”富士山巅,唐凌安安静静地伫立着,目中隐隐有着湿润之色。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觉得不可思议。堂堂凌天冥王,也会难过?也会落泪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两个月前,他拼死守护易天音的尸体。两个月后,当王者归来,踏入了更高深的境界时,唐凌却是胆怯了、退缩了。甚至连易天音的尸体,都不敢去找。
    因为他知道,那个活泼的小丫头,再也回不来了。
    山巅之上,唐凌站了一天一夜,那双眸子一直都空洞无比地看着易天音倒地的方向。尔后以手为剑,削平山峰,化作几十丈的墓碑,刻上:天音之墓,四个字。
    墓碑巍峨,东瀛之最!
    休息的时候,看到了悬崖边上可怜兮兮的坟墓,心中苦涩。尤其是那个残破的墓碑,让唐凌相当无语,却不知为何心中有着莫名的暖流经过。
    “是谁每天都在为我扫墓?”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温和,好似邻家阳光大男孩一般。不过,终究是摇了摇头,没有去追寻答案。他知道,没有答案。
    任他实力逆天,意识惊人,却是不曾发现自己在刻碑的时候,不远处的乱石堆后面,有着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眸子通红。
    任由鹅毛一般大的雪花掉落在身上,把三千青丝染成白发,她依旧是不愿走开。轻纱遮去的俏脸,两行清泪不断掉落。那道娇躯颤抖得越发厉害,却是代表着惊喜和激动……
    她的视线从来没有移开过,似乎想要上前,却又止住。微微开合的红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抽泣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控制不住。
    唐凌似有察觉,往这边看来,她却是如同被惊吓的兔子,很快缩回脑袋。尔后悄悄地,远离。唐凌走到这片乱石堆后面,只剩下一道哀伤的叹息。
    他揉了揉脑袋,最后一眼望向巍峨的墓碑,柔声道:“丫头,大叔走了,来年此时,还会来看你!”说完这话,唐凌终于是再也不停留,往山下疾驰而去。
    青年忧伤的背影,终于是彻底消失在她的双眸中。那双好看的眼睛,充满着悲痛。她轻掩嘴角,忍不住地哭出了声,面色扭曲而痛苦。倩影背后,脑门上秃了一块的狼王安安静静地站着,目中透出一股悲凉。
    它不能理解这人世间的感情,却又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风渐大,雪愈浓,伊人泪泉涌,怎么留?
    樱花国,天音碑,英雄心上秋,谁堪愁!
    ……
    山脚下,郁郁葱葱的丛林里,大地披上银装。唐凌漫步在这片雪上,再也不曾回头。
    不知何时,视线之中突兀地多出许多身影。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头上套着一顶很大的帽子,仿佛是在这里等了许久,身上都有着一层雪花。看到唐凌一步步走来,他神色有些古怪,嘴角一颤,终于是往前迎去。
    尔后,略微有些生涩地喊了一声,“大,哥!”
    唐凌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脸上有着看透一切的沧桑感。那种神情,外人理解不了,只觉得震撼。
    “你猜到了?”衡山玄德有些诧异。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那为何……”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走了,剩下的一切,靠你们自己!”唐凌也只是在最后一刻,才猛地明白衡山玄德装疯卖傻,但他并不生气,因为不在乎。
    “能告诉我原因吗?”衡山玄德觉得自己并没有犯错。
    唐凌却是悠悠地开口,“太像而不纯粹!”
    “太像了……太假了……”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透着一丝敬畏。他突然发现,这位二十来岁的青年,是如此的可怕,又是如此的骄傲!
    除了身边人的安危,似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影响到他的心境!他永远都是一脸的温和,仿佛不会发怒。而一旦怒了起来,便是化作可怕的恶魔!
    唐凌走远了,这一群人便是朝着背影深深鞠躬。
    “这是……”横山玄德看着眼前漂浮而来的一枚鲜红果实,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着,瞳孔猛张,“圣果!”
    是的,他没有看错,这枚果实便是世人无比向往的成神契机,圣果!
    “噗通!”这一刻,横山玄德再也顾不得面子,直接是跪在了雪地里,眸子通红地喊了一声,“冥王大人!”然而,那道身影早已是消失不见,回应他的只有呼呼风雪。
    ……
    唐凌去了一趟昔日住下的宾馆,只见人去楼空,一切都变了样。梦娜两姐妹,早已离开,没有踪迹。哪怕是覃小露,他也寻不到了。
    横滨的街头,再也没有往日的繁华盛景,反而显得有些萧条。
    唐凌掏出了手机,转瞬想到了什么,尔后苦涩一笑,又给塞了回去。
    “大家都走了么?我也该离开了!”
    “呜呜……”
    “游轮马上要起航了,还没上船的大爷大妈们请带好老伴,系好鞋带,赶快上船,不然船开了,你们只能游回华夏了!”
    船上一位工作人员举着喇叭大吼大叫。
    人们纷纷上船,面色紧张,生怕慢了一步再也赶不上这趟船。
    “快点走,快点走,前面的人快点!”
    “着急什么,稳当点!”
    “还不着急呢,我听说东瀛的内战很快就要打到这里了,早点离开,多一份安全!”
    “真的假的,这可是神户啊,也能被战火波及??”
    “轰!”议论声还没来得及停下,不远处的一栋摩天大楼便是被炮弹击中,尔后轰然倒塌。人群目光望了过去,心惊肉跳,再也不敢有丝毫耽误,哭爹喊娘地往轮船上奔去。
    一时之间,秩序全乱。
    “快上船,快点!”工作人员也是大吼大叫了起来,脸上带着恐惧之色。
    “哎呀,我的脚……”穿着西装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把一位老人撞到,却是撒腿就跑,不闻不问。
    “老奶奶,快起来,东瀛士兵马上要打过来了!”两个学生模样的青年,赶紧折回来扶起老人,却是脱离了大部队。所有人都匆匆忙忙跑上了船,只剩下他们三个慢吞吞地走着。
    “嘭!”又是一颗炮弹轰来,这一次近了许多。
    “快点!”工作人员急的汗如雨下。
    船上事业有成的社会精英却是红着眼睛,怒吼起来,“还等什么,快开船,快点!”
    “有人没上来!”
    “管不得那么多了,你没看到炮弹就要轰过来了吗?”中年男子急了。
    “是啊,再不走待会就迟了!”
    “等到炮弹轰过来,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众人纷纷响应,恨不得轮船立马启动,把二十米开外的三道人影抛弃。
    工作人员咬了咬牙,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大,突然瞳孔中又出现一枚炮弹,轰在五十米之外,竟然是把另一艘华夏轮船给轰烂了。一时之间,死伤无数,血肉横飞。也有不少人落入水中,哭天喊地地求着救援。
    “呜呜……”一艘艘轮船启动,开始撤离码头。
    “再快点!”
    工作人员通红着眼睛,用尽了力气喊着。
    “草,开船,开船,你要大家给他们三个人陪葬吗?”中年男子一把揪住工作人员的衣领,目中充满着恐惧。
    “噗通!”终于,赶路中的老人又摔了下去,她的脚似乎扭伤了,很难行走,看着轮船上冲突的人们,面色有些无奈。
    “奶奶,快起来,我们可以赶过去!”
    “不了,孩子,你们去吧,老婆子就不拖累你们了!”老人脸上露出笑容,推着两人离开,显得很从容。可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是多么绝望!
    人性,原来是如此的丑陋吗?
    “老奶奶……”
    “快走,孩子!”
    “你他妈还不发动老子弄死你!”中年男子大怒,直接是一拳砸在工作人员脸上。尔后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涌了过去,对着工作人员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另一位工作人员眼看着三人不可能及时上传,便冲着对讲机开口,“船长,请开船!”
    “呜呜……”轮船终于是在大家期待之中发动了。
    发福的中年男子,以及一干社会精英,华夏的栋梁们,送了口气,脸上有着一道浅浅的笑容浮现。
    “我们走!”
    两位学生,再也顾不得老人,背着行礼急速冲上轮船。当他们踏上去的时候,轮船则是彻底地驶离港岸。
    “不!”一位漂亮的女子扶在栏杆上,面色扭曲,无比痛苦,“妈!”
    老人笑了笑,摆了摆手,算作是别离。
    “停船,停船,你们这群混蛋!”女子扯着工作人员的胳膊,泪如梨花,“我要下船,我要下船!”
    “小姐,我们也没办法,请谅解!”
    “要下船自己跳海啊,又没人拦着你!”发福的中年男子冷冷道。
    女子情绪激动,要跳船,却是没有一人阻拦。不过,半途自己停下了,因为她看到了可怕的一幕。那双美丽的瞳孔,猛地扩张,绝望地尖叫一声,几乎晕厥。
    人们看到密集的炮弹朝着码头轰来,其中一枚,好似专门瞄准了老人。
    老人似乎有些耳背,没有听到身后的异动,只是看到自己的女子没有跳海,而露出欣慰之色。
    “完了!”
    “东瀛鬼子,为什么如此丧心病狂?”
    “轰!”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炮弹轰然而至。只是没有如同他们想象中的那样轰然爆裂,把一切摧毁。
    而是……
    唐凌手中把玩着精致的炮弹,就好像小孩子玩着变形金刚一般,十分感兴趣,脸上挂着笑意。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傻眼了,呆呆地望着那道青年的身影,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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