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下午,甜风都在为了我要去跟独孤渊一同赴宴的事情忙来忙后的。
    因为阴司依旧沿袭了唐朝末年时衣冠风流的喜好和传统,新鬼可以不计较这些,而已经渐渐踏入阴司高层交际圈的我,却是不得不要遵循这个约定俗成的规定的。
    我身材不算是高挑,有些娇小,此前勉勉强强能撑起来那条深紫色的六幅长裙,已经是我所能撑起衣裙的极限了。即便是如此,走路的时候,我也会怕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裙摆,摔了一个狗吃屎。
    而霍凤鸣本身在阴司的地位又极高,他是独孤常磬的好友,便相当于是长了独孤渊一辈的。而对于我来说,霍凤鸣又是个比我大了不知道几千岁的老怪物,他在辈分上压着我,我也没什么话说。
    或许我的前世,还是密宗圣女的时候,身份上倒是能跟霍凤鸣比个高下,可如今的我没有恢复记忆,只不过是作为刘怜、作为独孤渊的女伴而已,自然也不需要计较那么多。
    因为要搭配独孤渊送过来的那套水头和成色极好的翡翠首饰,今天上午才送过来的礼服裙也是月白的颜色,泛着淡淡的青,却并不寡淡,反而透着一股绰约的雅致,像是一朵在水上铺开的青莲。
    今日不用早起去看书,我一直到中午时分才起,我抱着皎皎,逗弄了一会儿,甜风刚好捧着一套衣裙过来,我摸了摸,月白色的素雅裙子,摸上去手感也是极佳的,顺滑而柔和。上头还用极细的银线,在裙摆绣了几朵并蒂莲,雅致而有巧思,相比之下,我之前做伴游的时候,穿的什么高级定制,就像是最普通的衣料裁剪而成的一样。
    我有些发怔地靠在床上,看着甜风兴致勃勃地将裙子展开熨烫好,颇为欣喜地对我说:“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呢。刚才纪叫我去取的时候,送来的鬼仆特意说了,这是从阳世间高价买来的天丝绣,全是由天丝织成的料子。
    我有些恹恹地“嗯”了一声,独孤渊如此大费周章,无非就是要抬一手我的身份罢了。
    密宗圣女转世……密宗宗主木迦的小徒弟,单凭这个身份,我就能为独孤渊谋来不少隐形的助力。唯一便是,独孤渊再三告诫我,一定不要在人前露出我的淡金色鬼气。否则,出了茉园,即便是独孤渊,也不可能时时确保我的人身安全。
    阴司水深,我既然心境已经略微平静了下来,就不会贸然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我的手指轻轻拂过被甜风小心翼翼地展开的月白色裙子,忽然就有些怅然。
    穿上这裙子的我,应该是极美的。可第一眼看到的……我最想让他看到的人,不在我身边。
    可这怅然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梳洗妥当之后,我在甜风的帮助之下,换上了这一条跟我的尺寸差不多,可以说的上贴合完美的月白色裙子。镜子中的女子乌云一般的黑发绾成一个简约的发髻,露出一小截莹白的脖颈。甜风给我画了稍微素淡一些的远山眉,口脂的颜色也并不是热烈夺目的正红,而是一个略微淡一些的蔷薇色。
    眉目如画,乌发如云,佩戴上一套价值连城的翡翠首饰,我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唇角微微一勾,就是一个礼貌到礼仪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
    既然是做戏,就要做全套,不是吗?
    因为晚上在典狱司的宴会较为正式的缘故,下午时分,独孤渊就派人来请我先去书房,跟他一起去赴宴。
    我打扮妥当,甜风眼中也流露出来惊艳的眼光,说:“这身衣服还真的是很衬小姐的气质。若是昨天那一套,就有些太过于华美庄重了。”
    我也知道,以我的气质,要是真的穿那种贵妇一样的衣裙,还倒是真的不好说能不能撑得起来架子。可这一套如同水中青莲一般的月白色衣裙,却是跟我的气质也是恰好温和的,比小家碧玉要更为绰约一些。
    我深呼了一口气,心乱如麻,跟着纪一起,慢慢地向着独孤渊的书房走过去。
    我到的时候,独孤渊应当也是刚整理妥当。他罕见地穿了一身深紫色滚银丝绣云纹的衣袍,黑发高束,一根玉簪愈发衬得独孤渊的脸色昳丽非凡、白皙如玉。而我在看到独孤渊的第一眼,心头浮现出的,却是另一个属于黑色的身影……
    心口又是一痛,我极好地掩饰了过去,看着独孤渊,扯了扯唇角,说:“什么时候出发?”
    独孤渊打量了我一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忽然笑了笑,淡淡地说:“这身衣服就比昨天的,还要适合你一些。”
    我吐了口气,徐徐地说:“你是指昨天的我撑不起那套衣裳的气场?”
    紫色本就是重色,是极其挑人的颜色。我能勉强有个样子,其实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毕竟不是谁都跟独孤渊一样,出身高贵,气质非凡,将一身华贵的重紫穿的只应天上有。
    独孤渊微微一笑,说;“紫色确实不适合你,有些过于沉重了。”
    我没有再多说话,沉默地跟着独孤渊,上了一辆古朴的黑色马车,车就是司空见惯了的跟轿厢差不多的马车,可拉车的马,却不像是阳世间的骏马。而是四匹浑身黝黑、蹄子像是踏着一团幽幽黑色鬼气的鬼马。
    “这是鬼马,只有生于阴司的鬼马才有驾驭鬼气的能力。也只有鬼马,才能进到典狱司三境中去,否则,任是什么人,都得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进去。”看到我的眼神在这四匹俊美异常的高头大马身上流连,独孤渊一边示意我上马车,一边淡淡地解释道。
    其实我对这些,也不大感兴趣,只不过是没有见过这足下还带着一团一团的鬼气的鬼马,微微有些好奇罢了。看了看打着响鼻有些不耐烦的鬼马,在心里啧了一声,就撩起裙摆,上了马车。
    要鬼马足下踏着鬼气才能进入的典狱司三境,不知道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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