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澈越想越不对,连忙也离开扶阳岛,朝薛纱纱追过去。
    进仙凡界时天已大黑,那条狭长的秀水街依旧车水马龙,夜晚出来逛夜市赏月的人很多,阳澈穿梭在人群中,看不见薛纱纱的身影。
    他把秀水街从头逛到尾,又从尾转到头,都没见薛纱纱的一点人影。
    难道她往东走了?往东的几条街巷不如秀水街热闹,烛灯稀少昏暗许多,阳澈担心起来,硬着眉头就要往东继续走。
    可他刚走没几步,就看见迎面来了几个熟人,出来逛街的宋雨闻和灵墟学院几个女修士,阳澈瞬间停住脚步,不敢再上前。
    他不想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打招呼。
    阳澈想了想,索性先变回孩童模样,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他便可以经过宋雨闻她们,继续向东走了。
    但正当他抬步欲向前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阳澈回头一看,一愣。
    是薛纱纱。
    “嘘——”薛纱纱给他比了个安静手势,突然牵住他的手,朝宋雨闻她们走来的方向反向飞奔,直到两人没入秀水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薛纱纱才放慢脚步。
    “阿星,你去哪儿了?”一到放心地儿,薛纱纱急忙问他,“我找你那么久,石洞里你也不在。”
    阳澈被她牵着手,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盯着她。
    “你哑巴了?”薛纱纱又问他。
    阳澈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去小声一句:“我看你不在,出去找你。”
    “啊,这样啊,”薛纱纱一听这话,心里暖了点,“那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从家里出来就准备找你呢,你也正好再找我。”
    阳澈又抬头望着她:“你从岛……你从家里出来,就是为了找我?”
    “当然喽,”薛纱纱道,“不找你找谁?你这小孩问得奇怪。”
    阳澈听完,又愣了一下。
    原来薛纱纱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他。
    不,也不是他,是她心中的薛星星。
    想到这他心中就一阵发凉,自己真的比不上一个整天只给她冷脸的小孩。
    “你怎么了?”薛纱纱看阿星垂头丧气的样子,又道,“阿星,姐姐给你道个歉哈,我家里出了点事耽搁了,今天也没来得及给你带饭……我刚才去客栈订了客房,等会儿我带你去那里吃一顿,咱们今晚再睡睡那个传说中软过席梦思的天字一号房怎么样?”
    阳澈不吭声。
    薛纱纱又戳了戳他的脸蛋:“你怎么啦?”
    “没有,”阳澈还是耷拉着眼,这才心不在焉问,“席梦思是什么?”
    薛纱纱反应过来,看阿星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又对他笑着道:“席梦思就是跟你脸蛋一样软的床榻呀。”
    “哦。”阳澈回应一句。
    “阿星,别这么沮丧嘛,”薛纱纱不走路了,索性蹲下身捧起阳澈的脸,“你给姐姐笑一个怎么样?今天姐姐可碰上了件天大的喜事,你别哭丧个脸嘛。”
    天大的,喜事?
    难不成这喜事是和他和离以后进灵墟学院?
    阳澈一想到这,不仅不想笑,还有点想哭。
    “笑一个嘛。”但薛纱纱还在催促他。
    在薛纱纱的反复央求下,阳澈终于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勉为其难做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笑得真丑,”薛纱纱心满意足地起身,又揉了几下他脑袋,“不过能笑就好,人生苦短嘛,笑笑就什么都能过,是不是?”
    阳澈满脸挂着勉强的笑,点点头。
    刚点完头,他抬头一望,面前正有个黑衣男人在不远处盯着他。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时他才蓦然想起来,他跟这黑衣男人本来约好着晚上在一品香楼见面来着。
    糟了,他怎么把这事忘了?
    那黑衣男人戴着遮面斗笠,在不远处的人群间,默默让自己腰间锋利的剑出鞘,亮出几分闪着银光的刀刃。
    阳澈从他的动作中只读出了三个字:你完了。
    阳澈:……
    他现在连勉强笑都笑不出来了。
    *
    薛纱纱真把他带到了客栈天字一号的上房里去。
    阳澈坐在床边,看薛纱纱把自己带来的包袱一个个打开,又跟他聊天道:“阿星,我跟你讲个事,我要和离了。”
    ……
    薛纱纱没听见阿星回应她,又自顾自往下说:“所以我从我家里拿了些首饰出来,当了一部分换银子用,现在银子还剩得挺多。”
    “所以我们今天才有钱住这么好的房间,”薛纱纱继续道,“以后我彻底没地儿去了,就和你一块住。你放心,我手上首饰还挺多,全当了也够我们吃喝一两年的。”
    她说完,把首饰包袱打开,转身拿给阳澈看。
    阳澈本本无心去看,但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后,身子瞬间僵住了。
    他从那包袱里的一堆五颜六色的首饰中,看到个似曾相识的东西。
    紧接着,他就见薛纱纱把那似曾相识的东西从一堆首饰中挑出来拿在了手上:“哦对了,这根朱钗不能卖,听我前夫说这是他娘送他的,哪天得还回去。”
    阳澈愣愣看着薛纱纱手上的那只朱钗,朱红的五叶玉荷下,缀着细碎的珠链流苏,那是他娘生前最爱的钗子,当初说过若是以后有了儿媳,就要传给她。
    他一直以为这枚钗子在大火中跟着他娘走了,直到许多年后从盛岚夕的那里偶然看到它,他以为盛岚夕会把它私吞,却没想到她后来竟然把它给了薛纱纱。
    阳澈紧紧盯着那枚朱钗,看到薛纱纱将它小心用银丝手帕包裹起来,又放进一只小木盒里收好,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心中某一块郁结彻底消散了。
    “阿星,你饿不饿?饿了就下去吃饭,要不然这天色也晚了,咱们直接睡也行。”薛纱纱收拾好一切,又转过身来问他。
    阳澈一言不发,只躺在床上,往里靠了靠。
    薛纱纱明白他的意思,便熄了灯,躺在阳澈给她留出的空榻上,和他并肩躺着。
    两个人都睁着眼,呆呆望着天花板。
    许久后。
    “阿星,睡了吗?”薛纱纱转过身来,看着阳澈。
    “没。”阳澈轻声道。
    “没睡我就跟你说说我接下来的打算吧,你听吗?”薛纱纱又问。
    “嗯。”
    薛纱纱想了想道:“我先跟你摊个牌吧,昨日我跟你说我在灵墟主岛的九层塔捡了三角玉石,那时候你应该能感觉到吧,我不是之前跟你说的什么家住城东的有钱平民。”
    “你知道灵墟圣境主家,就是灵墟的圣尊他们一家吧?”薛纱纱又问。
    “嗯。”阳澈答。
    “我是圣尊他三儿子的媳妇,”薛纱纱继续道,“之前不想太张扬,所以就没告诉你。”
    “嗯。”
    薛纱纱看着他,睁大眼睛:“你不惊讶?”
    还没等阳澈回复,她又自顾自道:“也是,你能打败一只大白虎,想必身份也不简单,不会对我一个什么儿媳妇的身份太有反应。”
    阳澈:……
    “不过从今日开始我就不是他们家的儿媳妇了,”薛纱纱又换了副欢快的语气,“我吧……今天跟我夫君和离了,以后呢,姐姐就跟你混了,我接下来会去灵墟学院读书修行,我们再把那个石洞重新修整一下,以后一起住,你觉得怎么样?”
    阳澈眼皮垂下半分,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说你夫君对你很好么?”
    “哈哈哈哈,”薛纱纱笑了几声,“你果然是个小孩子……大人的事哪有这么简单。”
    “你们为什么和离?”阳澈又问。
    薛纱纱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这小孩子怎么那么八卦呢。”
    “为什么?”阳澈看着她,又问一遍。
    薛纱纱很敷衍地给他讲了遍阳澈如何不同意她去灵墟学院,她又如何提出和离的事。
    “他现在还没签字,不过也快了,”薛纱纱道,“等他签字了我就可以去修仙了。”
    阳澈沉默一阵,又道:“你对修炼为什么这么执着?”
    薛纱纱笑笑:“你可不知道小弟弟,这人可复杂着呢,这世上啊,没一个靠得住的人。”
    “你怎知道没有?”阳澈反问。
    “这还用说?”薛纱纱翻了身,看着他,“我就一个平民出身,嫁去灵墟主家也是抢了无限风光,可到头来呢,亲姨娘总是数落我,拿我当棋子使,丈夫吧更别说了,他对我还不如他妹妹好。”
    “总而言之,世界是冷漠的,你要想碰上真心对你好的人,几乎不可能。”薛纱纱又补充道。
    阳澈继续沉默,许久后才压低声音轻声说:“如果这世界并非你所想呢?”
    “哪儿来的并非啊,”薛纱纱自笑一声,“这是世界就是这样,无论你走到哪儿,每个人都在算计,如果不是对你有所图,人家凭什么亲近你?”
    “就比如我那个姨娘吧,”薛纱纱又道,“她把我从沙漠里捡回来以后,又把我包装成一副大小姐的模样,让我锦衣玉食,你以为是真疼我?错。她是为了让我嫁给灵墟主家的三少爷,去监视他嘛。要不然凭我的身世,我凭什么嫁给三少爷?”
    阳澈怔了一下,看着她。
    这么重要的事,她就随口说出来了?
    虽然他以前知道她和盛岚夕之间有某种约定,但从没想过薛纱纱竟然会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我姨娘表面上说是为了三少爷好让我去跟踪他,可背地里还不知道有什么打算呢,”薛纱纱看着阳澈道,“阿星,这世界上的坏人一抓一大把,也就是你遇到了我,才有惊无险,若是遇到像我姨娘那样的人,恐怕你被她玩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阳澈看着薛纱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纱纱又躺平下来:“所以我还是尽早离婚,免得我夫君不喜欢我,姨娘那边又害我,两头受气。”
    阳澈想了半天才默默开口:“这世界并非所有人都在算计的。”
    “我知道,就像我对你好,”薛纱纱道,“阿星,我对你的好我可从来没计较过,你跟上我算是走运。但我就不太走运了,没遇上什么真正对我好的人。”
    她还巴望什么呢?从八岁进系统开始,她就知道系统的婚配方式,像他们这种被捡来做系统任务的下等任务者,只能被正式居民挑选,人家正式居民要是看上你了,你就得跟人家结婚跟人家走,但结了婚还是得不到正式居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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